第283章 莫道不消魂5
風風火火鬧過一場之後,誰也沒有攔住莫顏帶走小唐。
唐家的人還沒有來得及為「小少爺離家多年後重返家園」感到喜悅,就為剛剛這一場莫名其妙的骨肉分離而感到悲傷了。
幾個孩子都受到了驚嚇,特別是大唐,畢竟是雙胞胎,可能還有心靈感應的。
而畏懼、哭聲等等又都是有感染力的,其他小孩也覺得難受,要一個個地哄著。
唐彧坐在沙發上,手肘頂著膝蓋,撐著腦袋,陷入了沉思之中。
榮柏拍拍他的肩膀問道:「感覺驚喜不驚喜,刺激不刺激?恭喜啊,白撿兩個兒子,哦,現在只有一個了,不過,也是掙到了的,就是將后找后媽不是那麼好找,不過,也沒得大礙,你想想唐家要什麼沒有,你唐彧自身條件又不差,別說你只是二婚,即便是二十婚、二百婚也照樣有女人倒貼上門的。」
唐彧聳了聳肩,推開了他的手。
這角色一時半伙完全轉化不過來,抬頭瞧著那個眉宇之間與自己還有幾分相似的小男孩,帶著一雙充滿好奇以及帶著一點點恐慌的眼神瞧著自己,恍若夢境。
果然又被她給算計了?她是故意這麼做的?
難怪,她離婚離得那麼利索?原來還有后招等著自己?
唐彧心中更是恨極了,女人心,海底針,讓人捉摸不清。
莫顏這種女人,更是讓人痛恨與厭惡,而自己竟然被這樣的女人給拿下了?
簡直是豈有此理,他滿心的不服與怨恨,卻無奈又奈何。
這個家果然不能回,回來了,各種煩惱也接踵而至,倒不如先沉迷在燈紅酒綠的繁華世界里,能夠短暫地逃避這些煩惱。
「好啦好啦,大唐,走,跟大媽媽去洗漱,要睡覺覺了,明天還要上學呢。」
夏雪哄好了小兒子,唐欣榮也帶著小林同學去睡覺了,至於她家的小公主依舊在糾結「一米」與「十根手指」的問題。
夏雪給侄子打了洗手液,先洗手,然後刷牙,刷完牙,洗臉,又給他打水讓他自己洗腳,他支支吾吾地問道:「那、那個人?」
「什麼那個人,那是你爸爸,大媽媽不是一直告訴你,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為我們偉大的祖國做貢獻去了嘛,所以才不能在家陪著你們的。」
大唐還不是很明白,又問道:「小唐還會回來嗎?」
「當然會。」
小孩子也是極其會看臉色的,雖說回答是肯定的,但是,也不難看出她滿臉的愁容來。
大唐就不再問什麼了,即便他滿肚子的疑問,渴望有人替他答疑解惑,然而,天色已晚,他也有些疲憊,加上大人們,人人都很不安的樣子,讓他不敢多去思考與詢問。
回到房間,唐欣榮正在與小林同學說:「我小叔叔是個軍人,你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吧?」
小林說:「他好英俊。」
他挺了挺腰說:「他的背好直。」
「是的,他還教我站過軍姿,立正……」
唐欣榮自己給自己下了命令,然後,抬頭挺胸,信誓旦旦地說:「等我長大,我也要當軍人。」
恰好大唐開門進來了,小林滿臉羨慕地說:「大唐,你爸爸真是棒,以後你就有爸爸了。」
客廳的燈都開著,璀璨的鎂光燈將一切物品照得明亮,如同白晝。
窗外樹葉沙沙作響,寒風吹進了屋子,夏雪感覺有點冷,縮了縮脖子,問坐在沙發上翻閱著雜誌的榮柏道:「小彧呢?」
「走啦。」
「走啦?去了哪裡?做什麼去了?」
榮柏合上雜誌說:「不知道。」
夏雪急了問道:「你怎麼能夠讓他走了,他好不容易回來?」
「腿長在他的身上,我還能夠綁著他啊?我現在年紀大了,打不過他了哦,何必自取其辱呢?」
夏雪不喜歡他這幅閑散的樣子,好似什麼都不上心,抱怨道:「你怎麼這個樣子?他肯定心裡難受,你就不知道安慰安慰他,開解開解他?
他還年輕著呢,再不濟,你也該問問他要去哪裡吧?是不是去了莫家?莫沛能夠繞過他?別鬧出什麼事兒來?」
年輕人就是喜歡折騰,這個莫顏啊!
夏雪內心抱怨了這一句,從結婚起就開始打打鬧鬧的,到了如今,還彼此怨恨又相愛著呢?
榮柏嘴角輕輕一扯,似笑非笑,夏雪推了他一下不滿道:「你就是這幅樣子,煩死了。」
一切好像都不打關心,又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高深莫測得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睡覺吧。」榮柏準備上樓。
「你睡得著?」
「當然!他們鬧離婚,鬧骨肉分離,我為什麼睡不著?」
郊區的聖陽養老院里,金黃色的銀杏葉落了一地,室外活動已經感覺到了冷,這瀟瀟寒風老年人承受不住。
一個老大爺問站在窗前的老太太道:「小葉,這個是你小兒子。」
葉甜然一邊磕著手中的瓜子一邊扭身回頭,驕傲道:「可不是我的兒子,我給你們說過,我來這裡,可不是沒有兒女孝順,我就覺得這裡熱鬧。」
老夥伴瞧著拿著長掃帚掃著落葉的唐彧各自都讚賞起來說:「多英俊的小夥子,結婚了沒?」
「當然,我兩個孫子都上小學了,雙胞胎呢,不是給你們看過照片的嘛。」
唐彧在這養老院里轉了一圈,感覺環境與條件都不錯,葉甜然身體也還好,沒病沒災的,雖然上了年紀,但是精神氣還有,只是誰也擋不住歲月的摧殘,她終究也是六十多歲的人,老態盡顯。
「媽,要不,我接您回去住吧?家裡孩子多,也挺熱鬧的。」
養老院里有一個玻璃溫室,裡面養著好些花朵,養老院的人說老人家最怕過冬天了,特別是十月、十一月這兩月,溫度降下來了,暖氣又沒來。
故此,特意準備一個溫室,養些花草,不要讓老人們因為落葉而感到悲傷。
紅色、黃的、橙的、紫的,都是耀眼的色彩,看得人內心歡喜,唐彧扶著葉甜然朝裡頭走去,裡面也有著一些老人家愛好的娛樂設施,比如麻將桌,象棋盤等等。
「不必了,我在這裡挺好的,要是你們多帶著孩子們來看看我,那我就更加高興了,夏雪一個月才帶他們來一次,那個榮柏還跟著,讓我很不舒服。」
唐彧解釋說:「孩子們上學了,平常都要上課的……榮柏也不容易,您就別總這麼對他了。」
葉甜然強調說:「他把我們整個唐家都奪走了,他還不容易,你二哥擔心的事兒,終究還是發生了,你啊,從前年輕,一心只是想著自己的事情,好好的一份產業,一個家,就這麼拱手相讓了,這回回來,可不能這樣,要好好地跟他們掰明白,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孩子著想吧?啊?」
唐彧轉移話題問道:「二哥呢?不是說兩年前就放出來嘛,沒來找您?」
葉甜然擺手說:「別提他,當他死了,還是我的小兒子孝順,媽媽沒有白養你,幸好當年我逼著你們兩個睡一覺房,不然我哪裡來的兩個孫子啊。」
提到兩個孫子,她總是這幅悻悻然的模樣,仿若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
墓地本身就冷清陰森,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裡就更加寒意了。
一座座的墓碑如同多米諾骨牌聳立著,記錄與總結著這裡每一個往生者的人生,也是他們在這世界上存在過的鐵證。
唐彧祭拜完了父母,又來到了韓焱的墓碑前,本想有著千言萬語要與他說的,可是到了這裡,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想無論他說什麼大哥也是聽不見的,但是,也許,無論他做什麼,大哥都是知道的。
故此,滿腹惆悵,終究也隨著那劣質煙的煙霧散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低頭瞧著地上有一雙腿,他抬頭又低下了。
榮柏把手中的花放下,坐在唐彧的身邊說:「我一猜你就會來這裡。」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會來這裡?」
「明天是韓焱的忌日,打算明天跟我們一大群人碰頭嗎?」
唐彧低聲道:「我大哥真是可憐。」
所以說人得活著,不然所有的一切都會毫無意義了。
會有人繼承他的財產,繼承他的女人,甚至還有他的孩子。
榮柏瞧著上面的照片說:「他才不會可憐呢,瞧瞧,你都從奶油小生變成硬漢了,他還是這幅樣子,永遠停在他風華正茂的時刻,多美的事兒啊。」
榮柏勸道:「小彧啊,這些話呢,不該我來對你說,但是呢,現在除了我,也沒人跟你說這些話了,那你就當是你大哥借我的口告訴你吧!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可與人言者不過二三,有些事情,除了你自己想開,是沒人能夠開解你的。
我知道你大哥的死就是你心裡的一根刺,讓你對莫家的那個小姑娘,愛不能愛,恨不能恨的。
不在身邊的時候,滿腹相思,真正到了一塊又覺得是兩隻刺蝟擁抱,渾身都不自在。
但是你大哥已經不在了,他所希冀的就是他惦念的每個人都過得好,過得輕鬆與快樂。
你就是他最惦念的人了,他肯定不希望你為了他而弄成這幅樣子,這事兒該翻篇了。
自損十分只為傷人五人的精神呢,在抗日時期還是可以用用的,這以身犯險炸碉堡這樣的精神得用來愛國,而不是恨人。
再說,孩子都這麼大了,不能總是想著自己的感受了,得為孩子的將來好好經營,是不是?」
榮柏想,要是自己二十七歲的時候,有人對他說類似的話,他會覺得很煩的。
你沒有經歷過別人的痛苦,憑什麼讓別人看開呢?
唐彧取出了一根煙給他,他從容接過道:「是跟你們領導學的吧?你不該緊緊是學他抽煙的樣子,還要學他那種無論歷經多少人生慘案,依舊可以從容瀟洒的模樣,成熟最為基本的表現就是再不將喜怒哀樂刻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