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就是恰到好處
蘇凡什麼都沒說,只是乖乖的喝水。
真的好渴好渴。
一下子就喝掉了半杯水。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當初住院的那個時候,蘇凡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痛。
「現在好像不燒了,我給你量個體溫?」他把杯子放到床頭柜上,摸了下她的額頭,道。
「不用了,我感覺好多了。」蘇凡道。
「你感覺是一回事,要相信科學。」他說著,就找溫度計了。
溫度計就在床頭柜上,他的水杯旁邊放著,可他看不見。
「在這裡。」她伸手拿過溫度計,道。
他不禁笑了,道:「你看我這眼神兒,還沒老就不行了,看來你一直以來的批評是正確的。」
她總說他看不見東西,明明就在眼前就是看不見。其實這也沒辦法,有些人看東西的視線就是如此,能看見遠處,看不見近處。
「要不要我叫醫生過來?」他問。
「不用了,我覺得挺好的。」蘇凡道,「你回家去吧,這麼晚了。」
「我和張阿姨說過了,今晚我在這邊陪你,她去家裡陪著嘉漱。你不用擔心,咱們的兩個孩子啊,都是自理能力很強的,念卿就不用說了,咱們不在她身邊她也過的很好,嘉漱雖然小,可是也是個小男子漢啊,你離家出走,他都——」他說道。
蘇凡看著他。
說到離家出走的事,他不禁笑了下,大手摸著她的頭頂,道:「以後要乖乖的,知道嗎?天冷了就要穿暖和,餓了就要吃,生病了就要吃藥。兩個孩子的媽了,不是小孩了,要是你自己不能照顧好自己,怎麼照顧孩子呢?」
他的聲音那樣的溫柔,蘇凡的心,真的都化了。
不管她再怎麼倔強——哪怕只是心裡的倔強——遇到他這樣溫柔的眼神和話語,什麼倔強都會消失不見的。
都說百鍊鋼抵不過繞指柔,溫柔這一招,對女人也是百用百靈的。
蘇凡拉著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淚水從眼裡滾下去,粘在他的指尖。
就算是之前那麼的怪怨她,可是看著現在跟小貓一樣的她,霍漱清的心裡,也是軟軟的。
怨她什麼呢?她就是這麼一個人,有時候很沒腦子,沒頭沒腦的做一些自以為是的事,讓他為難或者讓他無奈,可是他知道她是很認真的在生活著,在愛著他愛著這個家,這樣就足夠了,足夠讓他原諒她所有的無理取鬧,讓他忽視她所有的毛病。
「你這個丫頭啊!」他深深嘆息著,俯身輕輕吻著她的臉,她的眉,她的鼻尖,她的唇。
她的唇,冰涼,可是他一點點認真地親著,溫暖著。
淚水,噙滿了她的眼眶,滿到溢了出去出去。
她的手,顫抖著貼上他的臉,霍漱清抬頭,靜靜注視著她。
淚眼蒙蒙中,依舊是她熟悉的他,依舊那樣俊逸儒雅的他,依舊讓她痴迷的他。
「霍漱清,你老了。」她的手指,在他的眉間輕輕磨蹭著,道。
他笑了下,道:「你都長這麼大了,我能不老嗎?」
可是,這話出來,蘇凡的心裡一陣酸楚。
「老了更帥。」她說。
霍漱清無聲笑著,道:「我現在開始有點懷疑你是不是腦子燒壞了。」
「哪有。」她說。
「好吧!被自己的老婆這樣崇拜著,也是不錯的感覺。」他說著,大手依舊貼著她的臉。
蘇凡沉默不語。
「丫頭,有些事,我想,我是不該給你那麼大的壓力,你就是你,也許你做事和思考的方式和別人不太一樣。大冷天穿那麼點把自己凍到發燒住院,恐怕也就你能做得出來。不過,沒有辦法,既然和你結婚,那就得接受你的全部,哪怕你是個殺人犯,我也得認了。誰讓你是我老婆呢,是不是?現在我們兩個孩子都有了,我就算是後悔了想退貨,也來不及了,是不是?」他說著,眼裡臉上依舊是那濃的花不去的笑意。
「所以,丫頭,做自己就好了。不要動不動去懷疑自己什麼,我霍漱清的眼光還沒那麼差,雖說我也曾經看錯過人,可是,對於你,我相信我是沒有錯的。當然,你也不要懷疑自己的選擇,好嗎?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也不想退,你也不要退,蘇凡。」他說著,握住她的手,「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我們都要一起走下去,好嗎?」
蘇凡的嘴唇,顫抖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樣的他,能不讓她感動嗎?
可是,她該怎麼做?繼續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這一切嗎?
她的嘴唇顫抖著,霍漱清輕輕親著她的唇。
「傻丫頭啊!」他輕輕嘆息著。
「你,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選我?」她的眼裡含淚,望著他,「當初在雲城的時候,為什麼是我?如果不是我,其實還有別人可以的,是不是?」
他不知道她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了,有些無奈。
「是啊,為什麼呢?」他坐在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望著漆黑的前方。
蘇凡望著他,等待著他的答案。
江采囡說的沒錯,在他們的關係里,她總是最不安的那個人,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她總是在懷疑著,懷疑著她的存在,懷疑著他的愛。
其實,她並不是覺得他不愛她,她很清楚他對她的感情,他是愛她的,可是她不確定,自己如何承擔得起他的愛?她總是懷疑著自己,懷疑著這份情感,哪怕兩個人到了如今已經是情比金堅了。
都是因為不自信,不是么?江采囡之前說她,不管1;150850295305065是作為花農的女兒活著,還是作為部長的女兒,她骨子裡一直都是曾經那個卑微的蘇凡,別人對她的好,對她的愛,都讓她害怕,這樣的愛多一分,她對自己的懷疑和不自信就多了一分。
她害怕,真的,害怕!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就是一見鍾情吧,第一眼看見了就覺得很舒服,就想要見第二次,見了第二次就想要見第三次,見面了還想要打電話,打電話不夠,還想要牽著你的手,還想要撫摸你,還想要親你吻你,」他說著,靜靜地注視著她,「想要和你在一起,睡醒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要這樣。你問我當初為什麼是你,可能,你是在恰當的時間,恰到好處的出現的那個恰好的人,沒有什麼為什麼,一切,都是恰好吧!」
真的啊,真的都只是因為恰好,恰好在他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她就出現了,於是,一切就很順理成章發展成了今天的樣子。
如果換做是平常的時候,霍漱清這樣的解釋,真的是世上最美最動聽的情話,聽者怎麼不會動心?可是,現在,在江采囡和蘇凡說了類似的一番之後,用那種口氣說了這番話之後,蘇凡哪裡能感覺到這番話的情深意動之處?霍漱清這樣的解釋,只不過變成了她對自己懷疑的一種認證。
原來,江采囡說的都是對的,江采囡,真的,真的很了解他,而不是她!她,只不過是恰好出現在他的身邊,恰好得到了他的垂青,成為了現在的他的妻子。
如果,如果當初出現的是另一個女孩子,是不是,那個女孩就成為了他的妻子?而不是她?她就沒有機會得到他了?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同樣的話,不同的心境,產生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而霍漱清,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蘇凡的心,一點點裂開了。
「你怎麼配得上他?」這句話,從過去的孫蔓、劉書雅,一直到今天的江采囡,每一個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同樣的語言提醒著她這個事實。
她,怎麼配得上他?
閉上眼,淚水噙滿眼眶,卻又流了出來。
「怎麼又哭了?」他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柔聲道,「難道我娶了個林黛玉回來?」
說著,他不禁微微笑了。
他想讓她開心起來,可是,他這樣的努力,似乎根本沒有效果,反倒是讓她越來越自責。
「雖說流眼淚可以排毒,可是呢,流的太多會傷身,明白嗎?我想要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就像過去一樣,每天都開心的活著。」他認真地說,捧著她的臉。
蘇凡望著他,淚眼蒙蒙中,他依舊如初見那樣的俊逸儒雅,他永遠都是那個讓她看一眼就會愛上的人,愛上就會終生難忘的人。可是,這樣的他,這樣完美的他,她又怎麼——
「今天,采囡姐來了。」她睜開眼,對他說。
霍漱清的手明顯地滯了下。
「我們聊了下,也沒聊什麼。」蘇凡說著,伸手拉住他的手,認真地注視著他,「對不起,我一直誤會了你,對不起,我,我太任性了,讓你這麼為我擔心——」
霍漱清不知道江采囡和她說了什麼,可是看起來她是想通了吧!鬧了這麼幾天,結果把她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也是該收場了。
「好了,我們都別再說這件事了,好嗎?到此為止!」他輕輕拉著她的手,道。
蘇凡點頭。
「都忘了看你的溫度計了,來,我看看。」他說著,就從她的腋下取出溫度計。
「降下來了,你現在好好休息,有什麼不舒服就和我說,我在這邊陪著你。」他說道。
蘇凡點頭。
現在讓他回去,他也是不會回去的,他啊,總是對她不放心,可是她不想讓他總是這樣,不想讓自己活成他的負擔,她不要做他的負擔。
夜色,靜謐,霍漱清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書看報告,蘇凡卻睡不著,看著他打呵欠的樣子,心裡真是不知道有多疼。
霍漱清啊霍漱清,我怎麼會這麼幸運遇到你啊!
夜色已深,霍漱清就拉開了陪護的床,即便是到了這樣的夜裡,他還是有文稿要參閱。明天去京里參加一個經濟會議,總理主持的,國務院的高參們要對今年後半年全國經濟運行狀況做一個預測,國務院各部門和各省都要根據會議的報告來協調自己的經濟政策,這是每年非常重要的一個經濟工作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