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蘇凡不知道霍漱清在客廳里和蘇以珩電話里聊了什麼,不過,他們談的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事實上,蘇以珩在電話里告訴霍漱清,他的手下已經查明了蘇凡記憶出現異常的原因,連哪種葯都搞清楚了。


  「這是美國一家公司的試驗用藥,在臨床上還沒有推廣,也沒有在FDA註冊。目前只是用於精神病患的實驗性治療,好像是通過讓病人沉睡進行某種心理治療,是一種輔助手段。那些人之所以選擇這種葯,多半是為了防止我們檢測出來,因為這種葯代謝之後和迦因日常使用的藥物根本沒有什麼區別,所以普通的檢測是根本沒有辦法發現的。呃,詳細的情況,等明天我們去白叔家見面了再聊,怎麼樣?我把分析報告都給你帶過去?」蘇以珩對霍漱清說。


  是啊,明天是周末,他和方慕白約好了要去方慕白家裡喝酒的,還有曾泉,沒想到蘇以珩也要過去。


  「好,明天見。」霍漱清道。


  「要不,我明天把我這邊的分析師也帶過去,讓她當面給你彙報?這些東西,我自己也說不清。」蘇以珩道。


  「行,你讓她過來吧,是小徐,是嗎?」霍漱清問。


  「是的,徐妍,我這邊的首席醫學專家!」蘇以珩道。


  看來,對方是早就做好了預備,從整個計劃開始實施,一直到現在,每一步都是在他們的計算之中。他們步步為營,而他還沒有開始行動。


  不過,從他們給蘇凡下藥的這個情況來分析,那些人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的,就算是讓他發現,也很難抓到他們的把柄。


  「你能確定是哪個人具體實施的嗎?」霍漱清問蘇以珩。


  這樣用藥,絕對是醫療組的人,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醫生或者護士,都有可能這麼做。


  「嗯,已經有目標了,我派人監視了。時機一到,就立刻下手。」蘇以珩道,「不過,霍書記,我覺得我們應該先下手才行,否則那個人就會被滅口。到時候我們就沒有任何證據來指證——」


  「就算有證據,我們也沒辦法直接來針對那個幕後主使。」霍漱清道,「讓你的手下盯緊了,千萬別讓那個人出事,能留著還是要留著。繼續往上找,把這一條線搞清楚。」


  「是,我明白,霍書記。」蘇以珩道。


  掛了電話,霍漱清在地上慢慢走來走去。


  抓到了一點,就能抓到一條線。雖然最後不能用這個來給他們定罪,可是在內部說明會的時候,他可以把證據擺出來,證明他是師出有名。


  這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對於霍漱清來說,這是一場戰鬥,為了愛人的戰鬥,為了明天的戰鬥!

  於是,在掛了蘇以珩的電話后,霍漱清給岳父曾元進打了過去。


  他把蘇以珩調查的情況大致說了下,並告訴岳父,自己和曾泉還有蘇以珩明天會去方家。


  「慕白在這方面更有經驗,看來要儘快入手,要不然那幫人會狗急跳牆。」曾元進聽罷,說道。


  「是,我也是這麼想的。」霍漱清道,「我已經有了個初步的方案,明天想和方書記談一談,您會過去嗎?」


  「明天我還有點事要辦,晚一點再過去。」曾元進道。


  雖然方慕白跟霍漱清說不要把去他家喝酒的事告訴曾元進,可是霍漱清聽得出來,方慕白還是希望曾元進過去的,畢竟是大事,直接涉及到的是曾元進的女兒女婿,至於後面的布局,也是需要曾元進來指揮的,他不過去是不可能的。


  「嗯,我知道了。」霍漱清道。


  「迦因怎麼樣了?」曾元進問。


  「今天狀況不錯。」霍漱清道,「爸,我想讓她儘早出院。」


  「出院?」曾元進一愣,他立刻反應過來霍漱清是擔心蘇凡繼續用藥的話,情況會惡化,便說,「你和姜教授商量一下,要是沒問題的話就回家休養,家裡舒服點。」


  「嗯,我明天和姜教授商量這件事。」霍漱清道。


  翁婿二人又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回到病房,霍漱清見蘇凡還靠著枕頭坐著等自己,忙走過去道:「我打電話忘了時間,你累了吧?」


  他的語氣里,滿滿的都是憐惜和不忍,蘇凡望著他搖搖頭,道:「沒事,我不困。」


  霍漱清輕輕親了下她的額頭,道:「我們睡吧,時間不早了。」


  蘇凡點點頭,他就抱著她躺在床上,自己則躺在了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


  「明天我和姜教授商量你出院的事,下午去方書記家裡。」霍漱清道。


  「哦,我知道了。」蘇凡道,「明天周末了啊!」


  「嗯,我明天不用去,後天要去上班。」霍漱清說著,親著她的眼角,「等你回家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就會多一點。」


  「沒事的,你的工作要緊。」蘇凡道。


  霍漱清望著她,輕輕捏著她的手心。


  「丫頭,要不我和領導申請,換個崗位?清閑一點的,可以多點時間陪你——」他說。


  「不用了,你還年輕,要好好工作才是,要是年輕的時候就圖清閑混日子,將來可怎麼行?一輩子就混過去了。」蘇凡道。


  霍漱清看著她,不禁笑了。


  「你這丫頭,還——」他嘆道。


  「我不希望你再為了我做什麼決定,我不想影響你的前途——」蘇凡道,見他要開口,她忙止住了他,「你聽我說,好嗎?」


  霍漱清點頭。


  「我哥和我說了你要辭職的事!」蘇凡道。


  霍漱清一愣。


  「請你以後別再那樣了,好嗎?我真的,真的不值得你為我犧牲那麼多,真的,」蘇凡說著,淚水噙滿眼眶。


  「傻丫頭,你怎麼會不值得我那麼做?」他輕輕擦著她的淚,「你就是我想要的一切,沒有你的話,我就算是做再大的官又有什麼意義?不過只是行屍走肉而已,明白嗎?因為有了你,從雲城的時候開始,因為有了你,遇見了你,我才感覺到自己真的活著,才感覺到自己所有的拼搏有了價值。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今天自己會是什麼樣子,我,不可想象。」


  蘇凡低頭啜泣著。


  他輕輕親了下她的額頭,道:「傻丫頭,以後,不許再說什麼你不值得我犧牲的這種傻話了,明白嗎?」


  蘇凡不語。


  「只要你健康快樂,我所做的一切才有價值,丫頭!」他說著,輕輕吻去她的淚。


  「可是,我不想——」蘇凡道。


  「傻丫頭,我有分寸的,你要相信我。」霍漱清捧著她的臉,道。


  蘇凡點頭。


  「只是,」霍漱清輕輕擦著她臉上的淚痕,道,「如果有一天,我什麼都不是了,失去了現在的這一切——」


  「出什麼事了嗎?」她忙問。


  霍漱清突然覺得自己和她說這個有點過了,會讓她擔心,便笑了下,安慰道:「別怕,我只是隨口說說,我能有什麼事兒呢?現在不知道有多麼順風順水,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我,誰讓我老婆是部長的女兒呢,對不對?」


  蘇凡不語。


  是的,做了部長的女婿肯定比一般的官員機會多,可是,同樣也風險大。高處的風浪,不是一般的斜風細雨,一旦起了風浪,都是颶風海嘯。


  「好了,別擔心了,也都怪我,不該和你說這些的,對不起,丫頭。你別為我擔心,我沒事的,我很好。現在就算是我想換個清閑的崗位,你爸和覃叔叔都不會答應的,是不是?」霍漱清說著,不禁笑了。


  是啊,他不止是他一個人,他身後還站著很多的人,站著兩位身居高位的大人物,覃春明和曾元進!

  「那你自己呢?」她問。


  「我?」他想了想,擁住她,道,「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可以和你在一起,還有我們的念卿,每天工作,實現著自己的夢想——」


  「你的夢想是什麼?」她問。


  霍漱清認真思考著,道:「額,夢想啊,我想,應該是可以創出自己的天地,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讓我們的國家變得更好更強大,讓老百姓的生活更好吧!做官,就該是這樣的夢想,是不是?你要是去問你爸,他也會給你同樣的答案。」


  蘇凡望著他,笑了。


  「是不是覺得有點太大了?我也覺得好像,好像在背黨章一樣的。」他也不禁笑了。


  蘇凡搖頭,道:「是你的話,我相信。」


  「怎麼?換了別人就不信了?」他笑問。


  「嗯,這個世上,說一套做一套的人太多太多,大家早就忘了誠信,忘了理想是什麼了。說出來的話,早就沒人信了,不是嗎?」蘇凡道,「如果你現在對不認識的一個人說你的夢想就是這樣,人家不罵你神經病才怪。」


  霍漱清不禁嘆了口氣,道:「是啊,應該做的事,反倒成了一種功勞。」


  兩個人都沉默不語。


  每次開廉潔會議的時候,霍漱清坐在那裡聽著各部門的整頓報告,想著自己這一路走過的每一步,想著那些被查被治罪的官員,到底為什麼會成了這樣的局面?還有機會蕩滌乾坤嗎?

  「你的夢想呢?你的夢想是什麼?」他問。


  我,還有夢想嗎?

  蘇凡望著他。


  我的夢想就是可以站起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可以站在你的身邊,不做你的累贅,不做你的負擔。


  她想這麼說,可是她沒說出口。


  「你想不想繼續做設計師?」他望著她,問。


  「我,可以嗎?」她反問道。


  「當然可以啊!怎麼不可以?你有天賦的,你如果想繼續做設計師,就朝著這個努力,一定會成功,成為世界知名的婚紗設計師,就跟那個什麼王一樣。」霍漱清道。


  「VeraWang!」蘇凡道。


  霍漱清笑了,道:「差不多吧,我也記不清。」


  可是,她沒想到他居然還記著這種和他的世界相隔十萬八千里的名字。


  「只要你願意,你也可以做到。」他說。


  「可是,我現在連一條直線都畫不了。」她低聲說。


  「沒關係,慢慢來,我們不急。」霍漱清道。


  蘇凡望著他,點頭。


  霍漱清擁擠緊了她,下巴貼著她的頭頂,柔聲道:「醫生和我說你的進步很快,你很棒,丫頭!」


  蘇凡不語。


  大家都覺得她進步很快,可是,那點進步對於她來說還是遠遠不夠的。她要儘快康復,要變成和過去一樣的蘇凡。


  霍漱清知道,醫生和他說過,蘇凡是昏迷過的病人,子彈並沒有傷到運動神經,所以她的康復訓練比起那些四肢或者運動神經受過傷害的人來說要容易,只要堅持鍛煉,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自由行走了。現在她的問題是因為沉睡太久,加上一些未知的原因導致她對自己的四肢沒有辦法控制自如,不過,這只是時間問題,而不是功能性的問題。而且蘇凡又特別努力,這個時間會比普通病人縮短很多。


  未知的原因?霍漱清問醫生這未知的原因會是什麼,醫生也說不清楚。而現在想想,霍漱清猜測會不會就是蘇以珩的手下發現的那種藥物呢?明天他要仔細問問那個姓徐的醫生。


  從昨天開始,蘇凡已經不用輸液了,她現在就和正常人一樣的吃飯,至於藥物,就是心理醫生給她開的一些安撫性的藥物。所以,霍漱清覺得她真的可以出院了。


  「你覺得我真的可以做設計師嗎?」蘇凡問。


  「為什麼不可以?」霍漱清不解,看著她。


  蘇凡認真思考著,道:「我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訓練,一切都只是憑著自己的想象在做。經過這次的事,我總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好像丟了很多東西,我擔心自己沒有辦法像過去一樣只依靠自己的天賦——」


  「那你的想法呢?」霍漱清問。


  「我想等身體好了,去大學里進行一下專業的學習。」蘇凡道。


  霍漱清微微點頭,道:「既然你這麼想,那就去吧,不過也不著急,現在婚紗店那邊不是有小雪他們在照看嘛,你也不用太急切了,養好身體是第一位的。」


  「嗯,我知道的,只是——」蘇凡道,說著,她不禁苦笑了下,「我有時候很懷疑自己到底適合不適合走這樣的路。」


  霍漱清靜靜看著她。


  「做婚紗設計的話,眼光什麼的都要很特別,額,對審美有很嚴格的要求——」蘇凡道,「其實,有人就說我從小生活在花農的家庭里,哪有資格做婚紗設計師?當時我聽到這種話的時候,是挺生氣的,那個時候因為剛開始做這一行,就賭著一口氣去做了,雖然自己有點小成績,其實我很清楚,那些成績是因為有逸飛的緣故,是他推著我的,如果沒有他,只憑我自己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在這一行闖出來的。」


  「你為什麼這麼不相信自己呢?」他說。


  蘇凡搖頭,道:「每個人都應該知道自己擅長什麼缺乏什麼,我只是想做自己可以做的事。」


  「你不是很清楚自己缺乏的東西嗎?不是要去學習了嗎?那就去吧,我支持你!」霍漱清道,「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丫頭。」


  蘇凡望著他,笑了,霍漱清不解她的笑意,道;「你為什麼笑?」


  她搖頭,道:「你以前也是這樣寵著我嗎?」


  霍漱清看著她。


  「你這樣可不行啊,太寵一個人的話,會把她慣壞的。」她說。


  「傻丫頭,你是我老婆,我不寵你寵誰去?慣你就慣吧,就算把你再慣,我也能承擔得起後果,這一點我不擔心,所以,我會使勁慣著你——」他微微含笑道。


  蘇凡甜甜地笑了。


  她是多麼幸福的一個人啊!

  被他這樣的一個人無底線的寵著慣著疼著,真的好幸福啊!

  可是,她怎麼會忘記了這些?怎麼會忘了他寵著她這件事?

  這麼一想,蘇凡的心情又低落下來。


  霍漱清看著她臉上神色黯淡,親了下她的眼角,道:「傻丫頭,什麼都不要想,一切都等身體好了再說,好嗎?」


  蘇凡點頭,抬頭望著他。


  他的眼裡,有紅血絲。


  蘇凡的心頭一疼,道:「我們睡吧,你明天不是有很多事要處理嗎?」


  霍漱清笑了,道:「我想和你多聊聊,你不知道,這段日子,總是我一個人對你說話,你都沒有回應我一句,我覺得自己都快受不了了,」說著,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想和你說話,丫頭,我想和你說話,想聽你像過去那樣和我說話。」


  蘇凡的心,一下下抽痛著,眼裡含淚,卻笑著問:「我過去話很多嗎?」


  霍漱清不禁笑了,點頭道:「是,很多,甚至有點聒噪。」


  蘇凡嘟著嘴,淚水流了下來。


  「那你是不是很煩我?我那麼吵,那麼吵著你——」她說。


  「那個時候偶爾會覺得你吵,可是,沒有你在耳邊吵的日子,真的太安靜了,安靜的讓我受不了。所以,我喜歡你聒噪,你就使勁說吧!」他微笑道。


  蘇凡靜靜望著他,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有個人,愛你如昔,疼你如昔,這世上,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


  望著蘇以珩,此時的蘇凡完全不去想自己遭遇的這一切不幸了。


  只要有他就足夠了,不是嗎?


  夜色越來越深,新的一天,也在這樣美好的期待中緩緩走來。


  今天,霍漱清不用去上班,今天是他的休假日,雖然是周末,也不見得每個周末都可以休息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不能關,只要有事就必須趕過去,畢竟是在最核心的部門,哪有偷懶休息的道理?


  只不過今天是特例,沒有要緊的事,他就不用去單位。


  於是,一大早,霍漱清就和姜教授探討了蘇凡出院的事,姜教授說,他要看過醫療組其他醫生的報告才能決定,包括康健那邊的,當然還有心理醫生的。


  下午的時候,曾泉來了醫院,和蘇凡聊了一會兒,曾泉就和霍漱清一起走了。


  「我會儘早回來的。」霍漱清親了下她的額頭,道。


  蘇凡微笑著點頭,看著哥哥和丈夫離去。


  天空陰沉著,她望向窗外。


  「要下雪了嗎?」她嘆道。


  「天氣預報說有雪,還不知道能不能下得了。」張阿姨聽到她這麼問,便答道。


  可是這樣的天,讓人真的很不舒服啊!


  霍漱清和曾泉一起乘車來到曾家,曾泉換了身衣服,就趕緊走了。


  兩人到達方家的時候,蘇以珩已經在了。


  「你來的還真早!」曾泉對蘇以珩道,見岳母也在,曾泉忙問候了岳母一聲。


  「我是饞酒的人,聞見味兒就忍不住了。」蘇以珩笑著說,跟霍漱清打了聲招呼。


  方希悠在給父親和蘇以珩添茶,見霍漱清和曾來了,就給他們準備上了杯子。


  「阿泉,你爸等會兒是不是要來?」方慕白問女婿道。


  「哦,沒和我說,」曾泉道,看著霍漱清,「你知道嗎?」


  「他說他會晚點過來。」霍漱清答道。


  蘇以珩不禁笑了,端起茶碗奉給霍漱清,道:「阿泉,你這真是越來越失寵了啊!」


  「沒辦法,我爸看見女婿比看見我開心多了,我爸見我,從來都是恨他手邊缺根棍子的。」曾泉笑著說道。


  「這個阿泉啊!再這麼說的話,小心你爸真揍你!」岳母江敏笑著說道。


  方慕白和霍漱清蘇以珩都笑了。


  幾個人閑聊著,問及蘇凡的病情,霍漱清便說和醫生商量了下,準備儘快出院。


  「回家了好點,迦因在那裡住了太久,人的精神也會不好的。」方慕白道。


  聊了沒一會兒,曾元進就推門進來了。


  「來,正好給你溫了酒。」


  方慕白笑著說。


  曾元進坐在沙發上,看著這幾個人,道:「你們說到哪兒了?」


  「沒有,不是一直在等你嗎?」方慕白道。


  說著,方慕白看了蘇以珩一眼,道:「以珩,把你帶的拿出來。」


  蘇以珩便從自己帶的一個密碼箱里取出五份報告書,遞給每個人一份。


  「第三頁開始是毒理報告,讓徐妍進來給大家解釋一下吧!」蘇以珩道。


  曾元進點頭,蘇以珩便撥出一個電話,很快的,一個年輕女人就推門進來了。


  「徐妍,我的首席醫學專家。」蘇以珩介紹道。


  徐妍禮貌地問候了在場的各位,便打開早就準備好的幻燈片,開始解釋蘇凡身體里發現的異常藥物。


  「這種藥物目前只用於對某些特定類型的精神病患的實驗性治療,原理就是通過抑制大腦海馬區的活動來刺激病人睡眠,當然這種睡眠只是淺層的,並不能引起患者的深度睡眠。淺層睡眠中,醫生可以對病人進行治療,繼而觀察大腦電波的異常活動。目前在臨床上發現這種藥物會導致病人部分的記憶缺失,可是因為使用對象是精神病患,所以在記憶方面的副作用並沒有見到特別的關注。不過,在參與實驗的醫生認為,病人服藥之後的記憶缺失對精神病患者來說並不是壞事,所以他們根本沒有在意。」徐妍解釋說。


  「在我之前的化驗中並沒有發現這種藥物的存在,主要原因是這種藥物代謝之後和霍夫人平時使用的藥物沒有任何的區別,再加上用藥者擔心我們發現,一直用量很少,所以也就使得普通的血檢幾乎查不出來。」徐妍頓了下,接著說,「在發現這種藥物后,我立刻聯繫了美國方面的公司,追查了藥物的使用記錄,蘇少派人逐一核查每一個接觸過藥物的人,找到了在國內這邊的接應人。」


  屋裡的人都看著幻燈1;150850295305065片和手裡的報告,久久不語。


  「他們給迦因用這種葯,就是擔心我們發現?」曾元進問。


  「是的,在具有同等效果的藥物中,只有這種才和霍夫人平時使用藥物代謝產物相同,如果不進行橫向比較的話,是根本不會發現藥量的異常的。」徐妍解釋道,「這也是我很長時間沒有發現藥物的原因。」


  「既然你發現了是什麼葯,有沒有辦法用什麼來消除她體內殘留的藥物呢?」霍漱清問。


  「抱歉,霍書記,因為這種藥物只是在臨床實驗性治療中使用,所以,還沒有任何有效的拮抗劑。」徐妍答道,看著那幾個男人都一臉不明白的盯著自己,便趕緊解釋道,「就是沒有辦法來清除或者抵消現在藥物的作用,只能靠病人自己身體的代謝來完成。」


  「那她最近還在用這葯嗎?」方慕白問蘇以珩。


  「下藥的人好像是接到了指令,這一周沒有再用藥。」蘇以珩道。


  「可是,就算是這一周沒用,光是以前用的那些殘留在她身體里的,也夠嗆了。」曾元進嘆道。


  「前天小飛和我說,蘇凡的記憶好像又出現了問題,就最近見過的人,她也有些遺忘了。」霍漱清道。


  「看來情況還是很嚴重啊!」方慕白嘆了口氣,把報告放在桌子上。


  蘇以珩示意一下,徐妍就出去了。


  「其餘的關於那個下藥的人的線索,在報告第五頁開始——」蘇以珩道。


  曾元進大致翻了下,方慕白看著他問:「怎麼辦?我們要不要開始動手?」


  「漱清的意見呢?」曾元進轉而問霍漱清。


  霍漱清望著各位,道:「首先還是把迦因從醫院轉出去,回到家裡再說。」說著,他看向蘇以珩,「我和以珩說過了,現在要盯著醫院這邊的線,留著他們。」


  蘇以珩點點頭。


  「還有就是槍擊案方面的調查,」霍漱清道,「從目前的線索來看,那個指使劉書雅動手的人,應該是給她許諾了不少好處的,具體是什麼,劉銘那邊應該有線索。所以,劉銘不能出事,我已經讓榕城那邊的同志盯緊他了。我打算儘快去榕城見他一面,當面聊聊關於劉書雅的事。」


  「你去的話,風險太大了。」曾元進道。


  「是,你派一個信得過的人去,看看誰合適?」方慕白對霍漱清道。


  霍漱清陷入了深思,道:「我這邊有個人可以去。」


  「我們這邊開始行動的話,對方一定會有所察覺,所以,現在我們掌握的這些證人,絕對不能出事。」方慕白對霍漱清和蘇以珩道。


  兩人點頭。


  「元進,你覺得咱們什麼時候開始動作?」方慕白問。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阿泉?」曾元進問道。


  「八天!」曾泉答道。


  曾元進閉上眼睛,沉思片刻,道:「除夕前一天開始吧!慕白你覺得從哪個方面入手把握更大?」


  「開始之前,你和漱清一起去和領導談談這件事。具體動手的話,讓漱清做,你不要插手。」方慕白建議道。


  曾元進點頭。


  「榕城方面的情況,和春明書記通個氣,事情波及開來,他那邊肯定會被牽連。」方慕白思考道,「漱清呢,也要做好被人反擊的準備,對方是不會靜靜坐著讓我們抓的人,這一仗開始,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結束。總之,這個年,咱們都是別想好好過了。」


  「哪個年是讓人舒心過了的?」曾元進嘆道。


  「事情開始之後,對方會尋找所有可能的機會來進攻,春明書記那邊是被主要方向,漱清你要做好準備。」方慕白道。


  霍漱清點頭。


  如果是針對覃春明那邊,覃逸飛和覃東陽是難免不了的,至於覃春明這些年提拔的人,有方慕白在,那些人就算是有幾個被查,也不會有什麼嚴重的程度,麻煩就在覃東陽和覃逸飛的身上,特別是覃東陽!


  「快刀斬亂麻,我們這邊動作快一點,只要我們夠快夠准,就算他們反擊,也得看看我們手上有的東西。」方慕白道。


  是啊,最終,妥協和交換,總是避免不了的。可是,那個對蘇凡下手的人——


  「最關鍵的是抓到那個對迦因下手的人,」曾元進道,說著,他看著霍漱清。


  從蘇以珩的線索來看,那個主使之人基本是可以確定了——


  「方書記,您這邊——」霍漱清道。


  想要懲辦那個人,需要方慕白!


  「嗯,五天後會有一次新的巡查,我安排一組人過去。」方慕白道,望著曾元進,「這樣可以嗎?」


  曾元進點頭,道:「例行的巡查,不會引起懷疑。」頓了下,曾元進道,「不過,我是得找姓江的談一次了。」


  幾個人都沉默不語。


  「漱清,那個姓江的記者——」曾元進看著霍漱清,道。


  「江采囡?」霍漱清問。


  曾元進點頭,道:「多留點神,那一家的,沒一個消停的。」


  「嗯,我明白。」霍漱清點頭道。


  「那個江采囡,你們在雲城的時候,好像挺熟的?」曾泉問霍漱清道。


  「嗯,昨天碰見了。」霍漱清答道。


  曾元進沉默不言。


  霍漱清和江采囡的那段傳聞,曾元進和方慕白都很清楚,只是現在,在這個時候江采囡突然出來——


  房間里,酒溫著,蘇以珩和曾泉兩個人給大家倒酒添茶,曾元進和方慕白還有霍漱清聊著。


  以蘇凡為中心的這一場風暴,在新年伊始就席捲了起來。


  和院方協商后,五天後,蘇凡出院回家,和霍漱清一起搬到了母親送給他們的那套位於市中心某地的別墅,就在蘇以珩的璃宮旁邊,雖然規格小了些,卻也是極盡奢華的。不過,因為這幢別墅是蘇以珩的公司建造的,也是蘇以珩送給小姑夫曾元進夫婦的禮物,不存在什麼違規的問題。蘇凡和霍漱清結婚的時候,這別墅作為羅文茵給女兒的嫁妝轉到了蘇凡和霍漱清手下。


  別墅里,早就安排好了醫護人員。當初考慮到蘇凡要回來住,在蘇凡昏迷的時候,蘇以珩又立刻在裡面加了一個獨立電梯,方便蘇凡樓上樓下活動。


  新年的腳步,加速著。


  霍漱清派Adam去了榕城監獄找劉銘,去了兩次,劉銘什麼都不說。霍漱清以為這條線索沒用了,結果,在大年二十八的時候,傳來劉銘在監獄里自殺的消息。覃春明派人趕去的時候,劉銘已經沒氣了。


  線索,徹底斷了。


  當晚劉銘就被安葬了,原本是家屬帶走火化的,可是沒有家屬來認領屍體,Adam就奉霍漱清的命令把劉銘給送去火葬場。可是Adam怎麼都不放心,就把屍體拉到一處隱秘的地方,找了熟識的法醫開始了屍檢。結果在劉銘的胃裡發現了一個沒有消化的膠囊,裡面藏了一張紙。紙上只寫了一組數字,Adam立刻把消息報告給霍漱清,霍漱清趕緊讓蘇以珩去查,在六小時后,發現那是一家銀行保險柜的號碼。


  霍漱清隱隱覺得,那個保險柜可能和劉銘的死有關,便讓蘇以珩的手下以最快速度拿到了,結果裡面發現了一個U盤。解讀裡面的內容,是劉書雅和一個男人交談的聲音,可是因為受到一些干擾,那段錄音很不清晰,只能模糊的聽出幾句話。U盤的解析工作,繼續進行著。


  日夜交替輪迴。


  這幾天,霍漱清會來很晚或者沒回來,雖然別墅里有工作人員,可是蘇凡總會覺得很孤獨,幸好張阿姨也在,要不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奇怪的是,這幾天覃逸飛也沒來了,電話也沒有打,蘇凡不知道他們都怎麼了,當然他們也不會和她說。


  時間,就這麼流逝著。


  蘇凡不知道,這幾天江采囡和霍漱清見面了,還一起吃飯了。


  之前一直在為霍漱清調查劉丹露身世的葉慕辰,根據在美國找到的劉丹露的出生證明,一路尋找那個和劉書雅有過身體交流的男人,在搜查了打量的文件和錄音材料后,葉慕辰的手下發現有關那個人的信息幾乎早就被清除了,追蹤下來,才發現劉書雅在事發前兩個月突然和一個陌生號碼聯繫起來,最後一次聯繫就是在蘇凡槍擊案的前一天。


  經驗豐富的葉慕辰,立刻就從這條信息中嗅出了不平常,追蹤這個號碼下去,卻把他引到了一個未知的方向。


  一切,都在暗中進行著。


  葉慕辰並不知道這個號碼是誰的,即便是通過更高的關係也查不到,當他把這個情況報告給霍漱清的時候,霍漱清卻認出來了,這個號碼,和那天江采囡吃飯的時候手機上顯示的一條記錄是一模一樣的。


  「慕辰,到此為止,不要再繼續了。」霍漱清聽完葉慕辰的報告,道。


  「霍書記,就這樣,可以了嗎?」葉慕辰問。


  「嗯,就這樣了,你自己多加小心。」霍漱清道。


  「小飛那邊,您放心,我一直在派人保護他。」葉慕辰道。


  是啊,小飛啊!


  除夕這一天,曾元進和霍漱清一起在早上拜見了領導,把蘇凡槍擊案以及住院期間被下藥的事如實彙報,領導良久沉默不語。


  「確定就是他了?」領導問。


  「是。」霍漱清答道。


  「那你們——」領導看著曾元進和霍漱清,良久才說,「該收手的時候就收吧!」


  意思已經很明確,那就是不反對他們的行動,可是不希望擴大。畢竟,每一件事扯起來,總有無數人躺槍。


  於是,在當天下午的一次關鍵會議上,霍漱清作為主管領導,提出了對某重要國企進行全面審查的建議,主要針對國有資產流失狀況,而這家企業在兩天前被紀委進駐,


  除夕的夜裡,千家萬戶深深沉浸在團圓的喜悅之中,霍漱清望著院子里坐在輪椅上看著女兒放煙花的蘇凡,眼眶潤濕了。


  當天下午,他接到了覃東陽的電話,說他在廣州的一家公司被查,事情有點麻煩。


  開始動手了嗎?


  曾元進走過來,輕輕拍了下霍漱清的肩,道:「這個年,還真是夠亂的啊!」


  「是啊!」霍漱清道。


  「再大的風浪,最會有平靜的時候。」說完,曾元進就推門走了出去,走到念卿的身邊,蹲下身幫她點煙花。


  霍漱清站在蘇凡的背後,輕輕把手放在她的肩頭,蘇凡抬頭望著他。


  雪花,落了下來。


  一朵一朵煙花,在空中綻放開來。


  新的一年,就要到來了。


  遠在榕城的覃逸飛,站在院子里望著夜空中綻放的禮花,心裡根本無法平靜。


  葉慕辰下午和他見了個面,把蘇凡槍擊案的調查告訴了他。即便是他後來找葉慕辰來調查那件事,可是葉慕辰還是把所有的情況在第一時間報告了霍漱清。看著葉慕辰給自己看的報告,覃逸飛良久說不出話來。


  從目前調查的結果來看,劉書雅當年被薛麗萍逼走之後,在美國遊學之時碰到了某個男人。也許命運就是這樣的巧合,又或者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個男人在和劉書雅歡好一陣之後就拋棄了她,而劉書雅懷孕了。


  彼時的劉書雅,並不清楚這個孩子是霍漱清的,還是那個男人的,卻一直當做是霍漱清留給她的孩子準備生下來。多年以後,當劉書雅重新回國,和霍漱清相見,卻發現兩人早就是有緣無分,無法再次和霍漱清在一起的劉書雅,等來的是霍漱清和另一個女人的重逢和結婚。而這個時候,她的女兒劉丹露回來了,劉銘接了外甥女回來,準備與霍漱清相認,以達到脅迫霍漱清的目的,卻以失敗告終,劉家也因為這件事,被接到羅文茵囑託的華東省政法領導掀起的打黑中徹底覆滅。


  「那個男人,就和劉書雅提出願意幫她報仇,才讓劉書雅下定決心去殺雪初嗎?」覃逸飛問葉慕辰道。


  葉慕辰點頭,道:「看起來是這樣的。對於劉書雅來說,只有兩件事會讓她有這樣的衝動,第一件就是為劉家復仇,第二件就是讓那個男人接受劉丹露。」


  「是啊,雪初說劉書雅去找她的時候,已經是要退出漱清哥生活的樣子,不會突然莫名其妙的去殺她。所以,只有一個讓劉書雅足夠豁得出的理由,或者兩個,也許一個就夠了,劉書雅才會去殺雪初——」覃逸飛嘆道。


  「對於當時的劉書雅來說,只有這兩點才是最讓她心動的。我猜這兩點,那個男人都和她許諾了,可惜現在還沒辦法恢復那個U盤的內容,要不然就確定是什麼了。」葉慕辰道。


  「劉書雅當時應該是知道了那個男人的身份,否則不會輕易相信。事後劉丹露失蹤,漱清哥派人找了那麼久都找不到,說明劉丹露很有可能被那個男人帶走了。」覃逸飛說著,給兩個人倒了酒。


  「這是很有可能的。現在就看霍書記去和對方談的怎麼樣了!事情搞到這樣的地步,不知道會怎麼結局!」葉慕辰喝了口酒,道。


  「不知道啊!」覃逸飛道,「東哥那邊還不知道會怎樣呢,看他這個年也是焦心死了。」


  「他們可能會用東陽來交換什麼。」葉慕辰道,「那幫人對東陽動手,也是選好了對手的,針對你的話太容易被攻擊。」


  「趟進這攤水裡,誰都撇不開了。」覃逸飛道。


  在院子里站了會兒,覃逸飛折身走進屋裡,父親正在客廳里打電話,母親端了水果過來,覃逸飛走過去取了一塊。


  覃春明掛了電話,覃逸飛便趕緊問:「漱清哥打來的嗎?」


  「他要去和那邊談了。」覃春明道。


  覃逸飛吃著東西,默不作聲。


  「漱清這次,也是拼了命啊!」徐夢華嘆道。


  「就看他能不能處理好分寸了。」覃春明道。


  「爸,這次會到什麼地步?」覃逸飛問。


  「說不準,那邊兒對迦因動手,也是太狠了,畢竟迦因是曾家的女兒,可是如果不那麼做,就很難達到他們想要的效果。」覃春明說著,接過妻子遞給他的蘋果。


  「我真想把那個男人給砍死!」覃逸飛道。


  「漱清比你更想。」覃春明道,「也許這就是孽緣吧!」


  此時,在京城的曾家,蘇凡已經哄了念卿睡著,霍漱清走過來,蘇凡給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霍漱清坐在床邊,靜靜望著女兒那甜甜的睡臉。


  「非要纏著我哥玩遊戲去,還說她要守歲,過了十二點再睡,好不容易才睡著。」蘇凡低聲說。


  霍漱清俯身,輕輕親了下女兒的臉頰,又望著蘇凡那清秀的面容,輕輕吻了上去。


  他一點點吻著她,卻又好像很想要吃掉她一樣,矛盾著。


  蘇凡的心,一點點顫抖著,她抬頭望著他。


  眼裡的男人,俊逸非常,眼裡卻又有種她陌生的嚴肅。


  「怎麼了?」她問,猛地,她才注意到他身上穿著很正式的風衣,「你要出門?」


  霍漱清點頭,手指插入她的發間,視線一寸寸在她的臉上移動著,道:「早點休息,我還有點事要出門一下,別等我。」


  蘇凡望著他,久久不語,她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四目相對,良久,霍漱清親了下她的眉角,低低地說:「蘇凡——」


  「嗯。」


  「這輩子遇上你,是我最幸福的事!」他說著,深深注視著她。


  蘇凡微微笑了,一言不發,只是輕輕親了下他的臉頰。


  「天冷,注意別著涼了,早去早回。」她說。


  霍漱清「嗯」了一聲,起身離開了,頭也沒有回。


  蘇凡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風雪之中,霍漱清乘車離開了別院。


  京里某一處住宅里,一家人也在團圓著。


  江采囡在和家裡的女眷們聊天,事實上是聽著她們聊天。


  「怎麼,你看上霍書記了?」一個堂姐坐在身邊,看見江采囡拿著手機在翻霍漱清的照片。


  「看看而已。」江采囡道。


  「別人的話,你說不準還有點戲,他啊,你就死了心吧!」堂姐笑道。


  「什麼叫死了心?你知道什麼?」江采囡一臉不樂意。


  「誰不知道霍漱清是個二十四孝老公?老婆重度昏迷半年,他守在身邊不離不棄,這樣的男人,會為別的女人和老婆分開?何況他娶的還是曾家的女兒!」堂姐道。


  「這樣的男人才值得愛,不是么?」江采囡似乎自言自語。


  堂姐盯著她,道:「你可得了吧,不是姐姐我打擊你,你在那個女人面前,真是一點競爭力都沒有,趁早死心了,自己還不受傷害。」


  江采囡氣呼呼地起身,理都不理堂姐叫自己,直接出了屋子,走進了風雪裡。


  「霍漱清啊!」江采囡嘆道,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手機桌面,那是她以前在雲城的時候偷拍的他的側影。


  多年裡,即便是手機換了一個又一個,這個桌面,卻似乎怎麼都捨不得換掉。


  正廳里,一堆人在那裡看電視閑聊,江采囡找了個位置坐下,繼續翻著新聞。


  「哥,你那裡被查了?還這麼悠閑?」江采囡拍了一把坐在身邊的男人,道。


  「他們喜歡查就去查嘛,這年頭誰還能攔得住查的?」男人道,「不過,你的情人倒是很不給面子啊!今兒下午點這名的批評我,讓我這臉往哪兒擱去?」


  江采囡臉色一紅,道:「你少胡說了,什麼是我的情人?我——」


  男人只是笑著,端起茶碗喝了口。


  坐在對面的男人看了江采囡一眼,道:「你什麼時候能做點正經事?從雲城就盯著一個霍漱清,現在又——」


  「爸,我的事,不用你們管。」說完,江采囡就氣呼呼地又出去了。


  等江采囡離開,坐在她身邊的男人也起身了,放下茶碗,道:「二叔,那我就去了。」


  江采囡父親起身,和男人一起走到門口,低聲道:「不管他扔什麼,只管接著,不要回復。他現在也是怕覃東陽出事兒,就算是跟你說督查的事,你也不用擔心。」


  「嗯,我明白。」男人說完,穿上風衣就走了出去。


  「你們和曾元進他們鬧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打算什麼時候才說?」一個威嚴的聲音從江采囡父親身後傳來。


  「爸——」江采囡父親道。


  屋子裡,只有江采囡父親弟兄兩人,還有老爺子。


  「爸,您都聽說什麼了?」江采囡三叔笑著道。


  「我聽說什麼?今天下午去座談會的時候,方家老頭和我說,曾家的孩子不容易,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多幫襯著後輩。」老爺子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會不明白?你們誰,把曾家的女兒給弄成那樣了?」


  「曾元進那個老泥鰍——」江采囡父親道。


  「別的我不管,我只想問你們,打算鬧到什麼地步?」老爺子問道。


  「曾家這麼些年做了什麼,您比誰都清楚。這次不是我們要鬧,是他們拐著彎兒的找我們麻煩,還拉上方慕白一起動手,不是要把我們做絕的意思嗎?」江采囡三叔道。


  「曾家出事,第一個受到牽連的就是方家,曾元進要動手,您以為姓方的會袖手旁觀?」江采囡父親道,「這次的事,您不用擔心,就算是他們真要給那個女人報仇,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多事之秋,你們還真是——」老爺子道。


  「就算我們不動手,曾家和姓方的總有一天會對我們開刀,現在他們又拉了個覃春明進去,如果放任他們這樣發展,將來我們還有什麼說話的位置?」江采囡三叔道。


  老爺子不說話了,只是深深嘆息。


  江采囡本來是要來找堂哥的,剛走到門口,手貼上門板還沒推開就聽見覃春明三個字,心頭猛地一驚。


  覃春明是霍漱清的導師,如果覃春明有什麼麻煩,霍漱清是絕對逃不掉的。


  霍漱清?霍漱清今天開始了對堂哥那個公司的督導檢查,難道說有什麼事——


  江采囡怎麼都猜不出來,家裡的很多事,她是不知道的。


  可是,事關霍漱清——


  她猛地推開門,屋子裡的人都愣住了,看著她。


  「你來幹什麼?」父親喝道。


  「爸,霍漱清怎麼了?」江采囡問道。


  「霍漱清,霍漱清,你的腦子裡除了霍漱清,還能不能有點別的?」父親罵道。


  江采囡很是氣不過,她向來都是頂撞父親的,也因為這個緣故,父親很是不喜歡她。現在父親這麼說自己,江采囡自然是不會相讓的。


  「我喜歡他怎麼了?有什麼錯?」江采囡道。


  「你還要臉不要臉啊?雲城的時候就追著他,現在你又追著,大半夜在醫院堵人,你這是成心想讓別人來笑話我們家是不是?」父親道。


  「就是,阿采,世上男人多的是,你隨便找去,纏著一個霍漱清算怎麼回事?」小叔說道。


  「我的事,用不著你們管。我喜歡誰,是我的自由——」江采囡道。


  「反了你了,還自由?追著一個有婦之夫,你還和我說自由?我們姓江的找不到女婿了就非要去搶曾家的不成?」父親道。


  「誰去搶他了?反正,我就是喜歡他,這個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比得上霍漱清!就算他是別人的丈夫,我也還是喜歡他。你們要是想對他做什麼的話,我頭一個不答應!」江采囡道。


  「你滾,我們江家的臉都被你丟完了!」父親指著她,道。


  江采囡一下子站起身,道:「走就走!」


  「都住嘴!」爺爺的聲音傳來。


  江采囡停住了腳步。


  「你們父女兩個,什麼時候能消停一點?」爺爺道。


  屋子裡其他三個人都不說話了。


  「阿采,霍漱清這件事,不許你插手!你平時再怎麼胡鬧都可以,可是這件事,事關我們江家多少人的大事,不是你該管的。」爺爺道。


  「我怎麼就不能——」江采囡依舊不依不饒。


  「你再說一句,就別再踏進我們江家的門!」父親打斷她的話,江采囡張著嘴,一動不動地閉不上。


  「阿采,你出去!」爺爺道。


  江采囡轉身離開,「哐當」一聲把門甩上。


  「這丫頭,簡直越來越不像話了。」父親道。


  「阿采雖然倔,可是也知道分寸,你稍微敲打她一下就行了。」爺爺道。


  「二哥,阿采和嫂子真是越來越像了。」江采囡的小叔笑著說道。


  江采囡父親卻只是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因為妻子早逝,他也不會把這個女兒慣成今天這樣!


  「你們和曾家這件事,既然已經開始了,每一步都小心應對。曾元進敢這麼挑頭,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支持和肯定的,要不然他也沒那個膽量和我們斗。」江采囡爺爺道。


  「遲早都有這麼一天的,眼下事情這麼多,起來倒是好點兒。」小兒子道。


  「先讓啟正去和霍漱清談談,看看對方都有些什麼再說。督察組那邊,倒是不用怎麼擔心,我們早就做好準備應付了。」江采囡父親道。


  「曾家那女兒的命還真是硬,怎麼都死不了!」江采囡小叔道。


  江采囡的爺爺和父親都沒說話。


  「不過,霍漱清還真是能在那半死不活的人身上下本兒,活脫脫把自己弄成情聖了,上上下下里裡外外都是一片讚歎。我們費了那麼大勁兒,倒是給他立了牌坊!」江采囡小叔接著說。


  「霍漱清的做法給他贏到的不止是道德優勢,那麼多人的觀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做出來的。如果這次不把他拿下去,等事情過了,搞不好他又會高升了。到時候局勢對我們會更加不利,我們這邊也難免人心浮動。」江采囡父親道。


  弟弟點頭,道:「曾元進和覃春明原本還不是一口氣,要是那女人死了,就徹底把他們給打散了,這下,他們倒是真不分開了。」


  「覃春明倒不足為慮,麻煩的是霍漱清這個刺兒頭,現在上上下下對他的呼聲那麼高,方慕白他們再搞下來一個人,霍漱清就要頂上去了。覃春明嘛,這也就差不多到頭兒了。再怎麼排,他退之前也進不去最裡面。」江采囡父親道。


  「你要是當初讓阿采嫁給他,這麼好的女婿豈能落到曾元進家裡去?」江采囡小叔笑道。


  「他就算是做了咱們家女婿,也未必和咱們一條心。何況,覃春明也不會答應。」江采囡父親道。


  然而,離開了客廳的江采囡,心情複雜極了。


  她趕緊給堂哥江啟正打電話,江啟正已經在和霍漱清見面的路上了。


  江啟正看了眼手機,就按掉了。


  並不知道堂哥要和霍漱清見面的江采囡,根本坐不住了,趕緊又給霍漱清打電話,可是,翻出了他的號碼,她的手指又停住了。


  她怎麼和霍漱清說?她還什麼都不知道,而且,如果家裡真的對霍漱清要做什麼的話,豈是她能阻止的?再者,霍漱清又不是笨蛋,他能派人去調查堂哥主持的那家公司,就說明他們之間已經開始了。在這個時候,她還怎麼和霍漱清說話?


  可是,霍漱清不是前陣子還和她見過面嗎?怎麼一定口風都沒有?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麼不遠不近。


  霍漱清——


  按掉了江采囡電話的江啟正,卻又撥了個電話出去。


  「廣東那邊怎麼樣了?」他問電話里的人。


  「放心,這邊沒問題。」電話里的人答道。


  「劉家呢?麻煩處理乾淨了沒有?」江啟正問。


  「劉銘已經死了,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那件事——」


  「你派去和劉銘聯繫的人呢?」江啟正問。


  「還——」


  「處理掉!」江啟正嚴詞道。


  「是!」電話里的人領命,「江總,那,劉丹露小姐——」


  「她又怎麼了?」江啟正問。


  「那邊的弟兄說她不停地吵著要見您——」下屬道。


  「我知道了,不要讓霍漱清的人發現她。」江啟正說完,就掛了電話。


  劉書雅,劉丹露,都是蠢貨而已!江啟正心想,靠著車椅閉上了眼睛。


  城市的霓虹燈,在他的臉上閃過明暗的光影。


  可是,眼前,閃過那一年和劉書雅相遇的情形,那個妖嬈的女人,眼裡那深深的哀怨。


  他和平時一樣,只是把那一夜當成了一個艷遇,天亮就說再見的偶遇,卻沒想到會糾纏出這麼多的事,更沒想到自己在三十年前的一場邂逅,成為了三十年後刺向對手的一支利劍。


  誰會贏?誰會輸?恐怕沒人說得清!


  到了約好的地點,霍漱清已經在了,江啟正下了車,秘書趕緊給他撐傘遮住天上的雪花,他推了一下,傘掉在地上。


  「這世上,最乾淨的也就是這雪了!」他抬頭看了眼天空,大步走向了院子里的茶廳。


  老闆是熟人,趕緊領著他,給他推開門。


  「霍書記,幸會幸會!」江啟正笑著,撣了撣身上的雪,把風衣脫下來遞給老闆,老闆就趕緊給他掛了起來。


  「您還是老樣兒上嗎?」老闆含笑問道。


  「不用了,清茶吧!」江啟正說完,就坐在霍漱清對面。


  「江總!」霍漱清伸出手,兩人握了下。


  老闆退了出去,屋子裡只有兩個人。


  可是,誰都不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彼此。


  江啟正淡淡笑了下,老闆已經端了茶進來,便趕緊退了出去。


  看著茶杯里那漂浮的綠色茶葉,江啟正開口道:「霍書記出手很准嘛!直接就對著我來了?咱們不迂迴一下嗎?」


  霍漱清不語,把手邊的文件袋推到江啟正面前。


  江啟正笑了下,看了一眼,道:「霍書記剛派人就查我,這麼快就開始給我好東西了?」


  霍漱清見他沒有打開文件袋,就自己把文件袋打開,一張一張擺在江啟正面前。


  「這是給蘇凡下藥的證據,下藥的人已經招供,藥品的來歷也都在這裡。」霍漱清道,「這是劉銘自殺前見到你的手下的鏡頭,他自殺用的葯,是你的人給的。這是······」


  每一件,都是人證物證俱全,江啟正似乎早就料到霍漱清會這樣,只是淡淡笑笑,沒有接話,等著他說完。


  「這是你和劉書雅通話錄音的拷貝!」霍漱清說完,看著江啟正。


  屋子裡響起慢慢的拍手聲,江啟正看著霍漱清笑了,道:「霍書記還真是正義使者,怎麼,霍書記不會以為憑著這些東西就可以把我抓進大牢吧?」


  霍漱清不語,只是環抱著雙臂,看著江啟正。


  「我承認,你們調查很仔細,而且,額,怎麼說呢,不出意料,你算得上是個合格的對手。只不過,你今天給我看這些,就應該很清楚你手上這些所謂的證據,沒有哪一項是足以置我於死地,哦,我說這個詞還有點過了,應該說,你根本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把我和你所指證的之中任何一件聯繫在一起。至於你說的,我和劉書雅的通話錄音嘛,誰能保證這就是我的聲音——」江啟正胸有成竹道。


  「我們都很清楚這些證據不能把你和我妻子的事聯繫在一起,不管是慫恿劉書雅去殺她,還是讓醫療組的醫生給她下藥加重她的病情,讓她長時間不能清醒,或者是讓你的手下殺死劉銘。」霍漱清打斷江啟正的話,「只是,我們誰都不需要這些,對不對?這些證據,沒有一樣可以面世,沒有一樣可以泄露出去讓外界知道,那個讓我的妻子遭遇諸多不幸的罪魁禍首就是你,江啟正先生!也沒有人會知道你就是劉丹露的父親!」


  江啟正的眉毛,微微動了下,端起茶杯笑了下,道:「你,查的這麼清楚,是想說明什麼?我給你戴了綠帽?還是,想和我分享一下使用同一個女人的經驗?」


  霍漱清淡淡一笑,道:「你和劉書雅的事,我沒興趣知道,我只想知道,劉丹露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是有怎樣,不是又怎樣?」江啟正笑容收住,道。


  「虎毒不食子,有些事,還是不要做的太過了。」霍漱清道。


  「不愧是情聖,不光對妻子情深一片,還對前女友的女兒這樣關心,我佩服你,霍漱清!」江啟正笑道。


  霍漱清喝口茶,江啟正看著他,問:「這大年三十兒的,霍書記約我,不會只是想給我看這些壓根兒就沒用的廢紙吧!」


  「江啟正!」霍漱清叫了聲。


  「男人之間的爭鬥,利用女人,對女人下手,你真是,太下作!」霍漱清盯著江啟正,道,「就算這一切證據不能把你繩之以法,我也會讓你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沉重的代價,你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代價!」


  「看來,霍書記對自己很有信心!」江啟正笑笑,腿翹了起來,斜眼看著霍漱清,「我很佩服霍書記,很多方面都很佩服你,如果我們不是對手,就沖我們用過同一個女人,我們應該也能有機會成為朋友,只不過,我想提醒霍書記,你選女人的眼光真的很差,劉書雅,太差勁了!」


  「江總的眼光,也是彼此彼此!」霍漱清道。


  「是啊,我也知道自己眼光不好,要不然也不會讓劉書雅那個女人有機可乘生下我的孩子。」江啟正笑了下,道,「是的,我承認,劉丹露是我的種,我驗過了。」


  「讓她在我的眼皮底下晃,不是你的安排吧?」霍漱清道。


  「那種小伎倆,霍書記看得上嗎?明知是無用功,何必費神呢?」江啟正道,「只不過,從劉丹露這件事上,霍夫人的氣量明顯比曾夫人要大!這麼說起來的話,讓那麼如花似玉的可人兒香消玉殞,還真是有點可惜呢!」


  江啟正這明白不過的挑釁,霍漱清怎麼會聽不出來?

  他只是淡淡一笑,道:「命硬才是真的!」


  「是啊,幸好尊夫人醒過來了,這要是她就那麼睡著再也醒不來,霍書記是打算一直守著那麼一個活死人呢,還是另娶佳人?我妹妹阿采向來仰慕霍書記的才幹人品,從霍書記在雲城之時就仰慕至極,江某倒是很有心撮合二位!啟正更喜歡和霍書記做朋友,而不是敵人!」江啟正笑著道。


  「幸好江記者和江總不是一路,否則真是可惜了!」霍漱清道。


  「是嗎?霍書記對我家阿採的評價這麼高,不做一家人才是真可惜了!」江啟正笑道。


  霍漱清只是靜靜喝著茶,似乎並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雖然啟正很欣賞霍書記,可是我也不打算和霍書記坐在這裡喝茶守歲,不如我們就不要這樣拐彎抹角了,怎樣?」江啟正道。


  「江總想要怎樣呢?」霍漱清道,「派人去查覃東陽的公司,是想查我呢,還是覃書記?」


  江啟正搖頭,道:「此言差矣,江某怎麼會這樣呢?倒是江某想請教霍書記一句,抓著江某不放,又是何意?先是讓紀委進駐,緊接著又在系統吹風會上挑話題,把江某往風口浪尖上架,又是何意呢?」


  霍漱清無聲笑了,狡辯至此,恐怕古今奸佞之人如此也算是極致了吧!


  「那麼,我想請問江總一句,開槍殺死我妻子,讓她昏迷不醒,又是何意呢?該不會只是好心的關心自己堂妹的婚事吧?江總既然不明白霍漱清為什麼這麼做,那我們就慢慢走著往後看,走到最後,江總就會知道了。」霍漱清道。


  江啟正笑了下,嘆了口氣,道:「這麼魚死網破,真的好么?俗話說,傷人一千自損八百,霍書記就不怕你們也損失一些什麼嗎?比如說你的好兄弟覃東陽,或者說,額,覃逸飛,霍書記想查江某的把柄,是不是也該為你的好兄弟們擔心一下呢?不如,這樣,既然我們坐在這裡,外面下著雪,我們呢也就不要浪費時間,好好想個折衷的法子?」


  「不知江總有什麼好建議呢?」霍漱清笑笑,問。


  「我們的根源,就在劉書雅開槍殺尊夫人這件事上,那我們就從根兒上來說。」江啟正頓了下,開始用自己的邏輯來為自己開脫,「劉書雅對尊夫人有仇,這一點不用啟正解釋,霍書記很清楚。所以她開槍去殺尊夫人,至於槍怎麼來的,不用啟正說明了吧!霍書記說的我和劉書雅通話的錄音,只能說明我們認識,根本不足以證明是我指使她去殺尊夫人的。劉丹露呢,是我的種,再怎麼不想見她,可畢竟她身上流著啟正的血,最起碼還得照看一下,霍書記盯得這麼緊,啟正只好把她藏起來,等過了這段時日再做安排。」


  霍漱清只是淡淡笑了,聽江啟正繼續說。


  「劉書雅開槍殺尊夫人,啟正也很痛心,可是呢,劉書雅已經畏罪自殺,尊夫人大難不死,霍書記有什麼不高興的呢?」江啟正道,「霍書記對啟正有著這樣深的誤解,歸根結底就是因為當初啟正和劉書雅那一段,額,怎麼說呢,就算是那一段露水夫妻吧,事情呢,已經過去了,我們還得往前看是不是?沒必要抓著過去的那點兒事不放。誰都有犯錯的時候,誰都有荒唐的年輕的時候,霍書記當初為了劉書雅和父母決裂,現在想來難道不會後悔嗎?對於我和劉書雅那段,啟正也是很後悔。不過你我都很清楚,後悔也不會改變過去的事。既然都這樣兒了,我們就放下過去這一些你我都不願去回想的事,放下劉書雅這個你我都不想回憶的人,為現在身邊的人考慮一下?啟正當然是要為江家的人了,霍書記也不是孤身一人吧,霍書記也不想看著好兄弟們遭遇什麼不測吧?我們就不要說什麼復仇啊,不要說誰對誰錯,為了現在的人,我們盡釋前嫌,以後,啟正還要仰仗霍書記多多提攜,畢竟霍書記可是啟正的頂頭上司——」


  「江啟正——」霍漱清打斷江啟正的話。


  江啟正看著他。


  「江總可以放得下,霍某卻放不下,我的妻子遭遇一切,霍漱清不會放下。如果就這樣簡簡單單當做什麼事都沒有,霍漱清如何面對家人,面對妻女?已經發生的,不會因為你我一兩句話就抹殺。今天,我和你坐在這裡,我需要的,只是你的道歉,至於現在發生的,不是今晚我們討論的重點,霍某也不想在這裡和你討論。」霍漱清道。


  江啟正沉默不語。


  讓他道歉?霍漱清腦子進水了吧?道歉就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傻瓜!


  可是,即便覺得霍漱清這樣的要求很傻瓜,江啟正依舊不會答應。要是在這裡跟霍漱清道歉,說我對不起,我不該派人去殺你老婆?不該把你老婆置於死地?笑話!落人口實不是這麼落的。


  當然,霍漱清也不會傻到讓江啟正就道歉就怎樣。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做什麼?

  江啟正笑笑,道:「原以為有機會可以和霍書記做朋友呢,看來是沒機會了,至於我家阿采,恐怕也只有望月空嘆了。」說著,江啟正起身,斂住笑容,望著霍漱清,「霍書記,一個人太執著了,受害的不止是自己,還有身邊的人。啟正奉勸霍書記不要再為了這種執念繼續做無謂的事,牽累了你身邊的人就不好了。這些年,想對我們江家動手的,不止一個兩個,可是,沒有人可以動的了我們,這次,好運也不會站在霍書記這邊。若不是因為我家阿采執意對霍書記一片真誠,啟正也不會和霍書記來見面談了。霍書記想查什麼就儘管查,想扳倒我們江家?不可能!」


  說完,江啟正就走向了門口。


  「江總這麼自信,希望這次好運可以繼續站著江總那邊!只不過,好運似乎總有用完的一天,江總應該祈禱自己的好運不要那麼快就用完了。」霍漱清的聲音,沉沉的從身後傳來。


  「多謝霍書記提醒!」江啟正回頭,對霍漱清笑笑,拉開門。


  雪,越來越大了。


  江啟正離開后,霍漱清靜靜坐在原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曾泉從他身後的屏風後走了出來。


  「姓江的看來把握很大。」曾泉坐在霍漱清身邊,道。


  「是啊,很難對付!」霍漱清道。


  這個夜,連同整個春節,對於曾家和霍漱清來說都是極為不平常的。


  不過,蘇凡的狀況是好了很多,她已經可以畫出筆直的線條來,心裡很是欣慰,似乎距離自己重返工作崗位又近了一步。


  霍漱清的這個新春,似乎比以往更加忙碌,只不過蘇凡不記得他過去是什麼樣了,只是覺得每天都很難見到他,原本說的可以一起去旅行的事,似乎也就擱淺了。她倒是沒有什麼可介意的,反正她現在還不能自己獨立出行,既然總是要給別人添麻煩,那她就待在家裡不要動好了。除了日常的康健,蘇凡只是在家裡鍛煉一下行走,連大門都不出去。


  回到家的蘇凡,除了日常服用的一些藥物之外,根本沒有再服用其他的藥物,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好像腦子清醒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覃逸飛來探望她的時候,她還跟他說了自己最近的進展,覃逸飛感到很開心,非常為她開心。他也不知道蘇凡服用了什麼藥物讓她長時間昏迷不醒甚至出現間斷的記憶喪失現象,不過現在看起來整個人的確是精神了許多。


  等道初七霍漱清開始上班的時候,蘇凡已經擺脫了對拐杖的依賴,開始扶著家裡的牆壁慢慢走路了。


  身體,是每一天都在康復中,蘇凡也覺得自己的未來越來越美好了,似乎自己真的很快就能站在霍漱清的身邊,和他在一起了。


  初八這一天,霍漱清去上班了,蘇凡也已經從曾家院里搬回了自己的新家。她和平常一樣在院子里慢慢走動著,雖然只能走很小的幾步就要使用拐杖了。


  然而,就在蘇凡坐在院子里休息的時候,家裡的僕人說有人要見她。


  蘇凡也沒有覺得有什麼意外的,自從她回家后,總有親戚們來探望,雖然並不熟悉,可是來人每天都很多。


  「是什麼人?」蘇凡問。


  「一位姓江的——」僕人答道。


  「姓江的?」蘇凡一愣。


  她不認識姓江的人,難道又是她忘記了?

  當江采囡站在蘇凡新家的客廳之時,蘇凡依舊完全想不起來對方是誰,在何處見過。


  「江小姐,您是找我的嗎?」蘇凡問。


  「是的,江采囡,我以前在雲城工作過。」江采囡向蘇凡伸出手。


  雲城?蘇凡心裡微微一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張阿姨,不過,張阿姨是絕對不會認識江采囡的。


  「那您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蘇凡問。


  江采囡看了一眼周圍,微微笑了下,道:「我想,這件事還是我們私下來說比較好。」


  蘇凡更加不明白了,便說:「敢問江小姐,具體是什麼事嗎?」


  「和霍書記有關的,還是——」江采囡道。


  說到霍漱清,蘇凡就不得不謹慎了。


  「那,江小姐,請跟我來吧!」蘇凡道。


  「謝謝!」江采囡笑了下,看著蘇凡拄著拐杖一步步往前走,眼裡被刺痛了。


  「抱歉,我速度很慢。」蘇凡道。


  「沒事。」江采囡望著蘇凡,良久,才說,「自己這樣走,是不是很辛苦?」


  「還好,已經習慣了。」蘇凡答道。


  走到客廳左側走廊的一間會客室,張阿姨推開門,扶著蘇凡走進去。


  「我去端茶。」張阿姨道,就關上門出去了。


  「現在可以說了嗎,江小姐?」蘇凡坐在沙發上,問道。


  「霍書記他,還好嗎?」江采囡卻問。


  江采囡這麼問,蘇凡不禁對江采囡的身份產生了疑問,這種問法,說明江采囡和霍漱清非同尋常的熟悉,可是,她從未聽霍漱清說過江采囡這個名字,又或者他曾經說過,她又給忘了?


  「不好意思,江小姐,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和我丈夫,很熟嗎?」蘇凡問。


  「是啊,熟嗎?說不清啊!」江采囡嘆道。


  張阿姨敲門端著茶點進來了,然後又出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要來見你,只是因為自己內心一直很好奇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吧!同時,」江采囡望著蘇凡,嘴巴張開,卻又閉上,好像難以啟齒。


  蘇凡越發的不解,看著江采囡。


  「江小姐,您這是——」蘇凡問。


  屋子裡,長久地陷入了一片安靜。


  暖氣是剛剛合適的溫度,蘇凡的羊絨披肩慢慢地從肩膀上慢慢滑了下去,江采囡起身走過去,給她拉了起來。


  蘇凡看著她,總覺得江采囡好像和自己很熟,可是,她怎麼一點記憶都沒有?而且周圍的人,沒有一個人提過她認識姓江的人。


  「江小姐?」蘇凡叫了聲,江采囡愣愣地看著她。


  蘇凡有點尷尬地笑了下,道:「抱歉,我,不知道,額,我記憶出了問題,是不是我們以前認識,我現在又忘記了?」


  江采囡好像完全不明白蘇凡在說什麼。


  「實在抱歉,我清醒之後忘記了很多事,後來有段時間記憶還總是恍恍惚惚的,根本不清晰。所以,要是我們以前很熟,而我忘記了什麼的話,請您原諒——」蘇凡解釋道。


  江采囡卻搖頭,蘇凡不明白她什麼意思。


  「我們一直沒見過面,可是,我聽過你很多次,看過你的一些報道。」江采囡道,「我是個記者,曾經。」


  蘇凡點點頭,卻並不是什麼贊同她的意思,只不過是禮貌而已。


  「蘇小姐,我,今天來,是想和你,是想親眼見見你。」江采囡道。


  「見我?您不是說和我丈夫有關的事嗎?怎麼——」蘇凡不解道。


  江采囡搖頭,道:「我想親眼看看讓霍書記甘願付出一切的人,到底是什麼樣子。他,為了你,會付出許多許多,我感覺他也絲毫不在意那麼做的後果是什麼,所以,我感到,很,身為女人,很嫉妒你,非常非常嫉妒,被他那樣愛著——」


  「江小姐——」蘇凡道。


  「請讓我說完,好嗎?」江采囡道。


  蘇凡只好把自己要說的話收回去。


  「當初,我離開雲城的時候去見霍書記,我問他是不是有一位紅顏知己,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那個時候,我知道他在保護你,我也從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很幸福快樂。而現在,他為了你,甘願——」江采囡道,可後面的話,她說不出來。


  他甘願去和比自己強大許多的敵人戰鬥,是嗎?他是為了他愛的妻子,還是為了什麼呢?如果是其他的人,江采囡只會把這一切簡單地歸結為男人之間的爭鬥,可是在霍漱清這裡,她的思考變的許多了。


  「蘇小姐,你,很了不起,真的,從雲城的那些事,還有後來,以至於現在,遭遇了那麼多的不幸,你,很了不起!」江采囡道。


  蘇凡只是看著江采囡。


  真是奇怪,平時採訪那麼多人,不管是什麼地位的人,江采囡都不會像現在這樣詞窮。是因為心存愧疚嗎?說那麼多,其實最想說的就是三個字:對不起!


  是的,對不起,她滿心都是對不起,對蘇凡的歉意,對霍漱清的歉意,霍漱清和蘇凡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他們遭遇的這麼大的不幸,都是她的家人帶來的。她想要道歉,她知道家人是絕對不會來向他們道歉的,他們現在恨不得蘇凡死了,恨不得霍漱清被打倒,被關起來,一輩子就終結在監牢里。可是,她沒有辦法坐視這一切,她,沒有辦法面對霍漱清。


  嘴巴張著,江采囡卻說不出話來。


  她從手包里掏出一封信,輕輕推到蘇凡面前。


  「這封信,請蘇小姐轉交給霍書記,可以嗎?抱歉,我跟你提這種要求——」江采囡道。


  蘇凡愣住了,看著江采囡,又看看眼前的書信。


  江采囡微微笑了下,道:「你放心,不是炸彈,也不是,不是情書。」


  蘇凡看著她。


  「我以前,包括現在,我一直都很仰慕霍書記。」江采囡說著,臉頰上飛起兩團紅雲,「我一直覺得他就是我尋找的人,是我想要執手一生的人,可是,他以前沒有對我動過那種念頭,現在也沒有,我想,他的眼裡心裡從來都是只有蘇小姐你一個人吧!只可惜,我沒有早點遇上他,沒有在你佔據他的心之前遇上他。」


  雖然只是這幾句話,蘇凡卻覺得江采囡真是很不一般。


  許多的女人,就算是她,面對著自己仰慕的男人的妻子的時候,也不會這樣坦然的說出心跡吧!


  所謂心底無私天地寬,大概就是江采囡這樣的。


  雖然不清楚江采囡和霍漱清曾經有過什麼樣的交往,可是,蘇凡此時並沒有嫉妒江采囡,心底卻生出深深的好意。


  「我很敬佩您,江小姐!」蘇凡道。


  「為什麼?」江采囡一愣,忙又說,「蘇小姐別這麼說,其實——」


  蘇凡搖頭,道:「一個人可以如此坦誠自己的感情,並不是許多人都可以做到的,就這一點,我相信江小姐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


  江采囡卻是真的愣住了,望著蘇凡,道:「你,不怕我對霍書記有所圖謀嗎?」


  蘇凡笑了下,道:「不會。」


  「為什麼?」江采囡真是懵了,這個蘇凡,不會是腦子壞了吧?


  「有所圖謀的人,不會是江小姐這樣的。」蘇凡道,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當初我在雲城見到他妻子,額,前妻,孫律師的時候,我,我真是,很心虛,心虛的不行。雖然我這麼對比不見得恰當,可是,處境好像都是差不多的吧!」


  江采囡點點頭。


  「從江小姐和我說話的眼神里,我能感覺得出,您對我丈夫的情意,也能感覺得出您的心境。說實在的,您和我說您仰慕他,我一點都不奇怪,因為我也很仰慕他,從過去一直到現在,哪怕是我忘記了我們的過去,哪怕是我重新來認識他,也是一樣沒有辦法不去仰慕他,一樣沒有辦法不去愛他!」蘇凡說著,頓了下,面帶溫柔的笑意,「他就是那樣的一個人,對不對?會讓人情不自禁去愛,即便是在一群人里,他也總是那麼的耀眼,讓人無法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沒有辦法——」


  江采囡點頭,臉上也是深深的笑意。


  「看來,我和江小姐是一類人呢!」蘇凡微笑道。


  蘇凡這麼一說,江采囡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們是一類人嗎?

  如果不是,怎麼都會愛上他?即便是和他分開,也一樣無法忘記他?


  想到此,江采囡不禁笑了,道:「蘇小姐以後可不能這樣寬容對待其他仰慕霍書記的女人,因為,很容易有人會欺騙你的善良,趁機而入的。」


  蘇凡卻搖頭,道:「我不想限制他什麼,雖然我們結婚了,可是,他依舊是自由的。如果他不愛我了,或者他找到了更值得他愛的人——」


  「不管到什麼時候,都不要放棄他,蘇小姐!」江采囡卻打斷了蘇凡的話,蘇凡看著她。


  「因為你一旦放棄了,就再也追不回來了,再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給你了。愛情是自私的,不要讓任何人進入你們的感情世界。」江采囡道,「你能這樣寬容對我,我很感謝,可是,你是他的妻子,是這個世上現在唯一對他擁有權力的人,請你好好珍惜這份權力,讓他幸福!」


  「婚姻是什麼,沒有人能說得清,該如何讓婚姻幸福,也沒有人知道。可是,既然擁有了,就想辦法讓這份婚姻成為維繫兩個人一生幸福快樂的紐帶,不要輕易放棄。」江采囡接著說,「不要說他是自由的,不要說他找到了更值得愛的人就放手,努力讓你自己永遠成為那個值得他愛的人,值得他付出的人,蘇凡。因為,他是不會輕易放棄你的,也請你不要讓他成為厭倦婚姻的理由,好嗎?」


  「江小姐?」蘇凡愣愣地叫了聲。


  江采囡搖頭,道:「抱歉,和你說這些沒頭腦的話。」說著,江采囡起身,蘇凡要起身,江采囡卻抬手止住了。


  「請你把那封信交給霍書記,我不想去他辦公室那邊,人多嘴雜,難免有什麼不該有的傳言。」江采囡道。


  蘇凡點點頭。


  江采囡深深望著蘇凡,或許,這是自己這一輩子第一次如此平靜地看待自己愛慕之人的妻子吧,又或許,這是最後一次!

  屋子裡的暖氣,好像稍微有點熱了,蘇凡覺得自己手心出了些汗。


  可屋子裡,安靜極了,她不懂江采囡看著自己在想什麼,是在想她這樣的人怎麼可以做霍漱清的妻子嗎?


  「對不起!」江采囡嘴巴微張,艱難地說出來這三個字!


  對不起?

  蘇凡愣住了。


  江采囡有什麼對不起她的?江采囡和霍漱清之間又沒什麼,和她也沒有任何恩怨,可以說是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可是,蘇凡沒有來得及問原因,江采囡就趕緊抓起手包,轉身快步離開了。


  離開了霍漱清的家,江采囡站在馬路邊回頭看著那個院子,看著那幢小樓,淚水噙滿眼眶。


  她和他之間,從來都沒有開始,沒有開始,也就沒有結束。因為沒有結束,所以,所以,如果將來有機會的話,是不是還可以相見呢?

  風中,飛過江采囡的淚水。


  一小時后,當這座城市在眼裡越來越小時,江采囡卻笑了。


  如果不能和他站在一起,至少,她不想選擇站在他的對面,她寧可選擇離開!


  蘇凡站在窗口,手上是江采囡那個信封,她靜靜望著外面。


  過了春節假期,院子里依舊是一派肅殺的氣氛。


  她不知道霍漱清正在經歷著什麼,她不懂江采囡來幹什麼,她,不知道很多很多。


  可是,她知道霍漱清是愛她的,那麼的愛她。


  這樣的她,又該如何回應他的愛?


  江采囡說,要努力做一個值得他愛的人。


  是啊,要做一個值得他愛的人,愛情是雙向的,是需要兩個人共同努力來付出的,而不是讓一個人在那裡不停地努力,讓他一個人堅持。沒有人會一直等著另一個人,沒有人會一直愛著另一個人。想要讓他愛,就要做一個值得他愛的人。


  蘇凡不禁攥緊了手。


  如果你什麼都不做,有什麼資格讓優秀如他的一個人無條件地愛著?


  江采囡是那麼直率的一個人,她毫不避諱自己對霍漱清的仰慕,卻也不因為自己對霍漱清的愛戀就去插足他的家庭,得知他有愛的人,她選擇了離開,而現在,江采囡——


  蘇凡想想江采囡和孫蔓,再想想自己,好像自己不能再這樣等待下去了啊!不能再讓霍漱清等待下去了啊!


  她要努力,努力成為一個強大的女人,成為一個優秀的女人,優秀到足以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的女人。


  愛情,不正應該如此嗎?


  我不願做藤蔓,攀附著你,我要做一棵和你一樣的樹,站在你的身邊,和你共同迎接風雨,而不是,躲在你的身後,讓你為我抵擋一切的嚴寒酷暑。


  有人說,你想要嫁給什麼樣的男人,就要讓自己的高度達到足夠和那個男人相匹配,如此,婚姻才不是一種依附。而現在,她已經嫁給了他,是他們的愛情讓她成為了那個站在他身邊的人,可是,她不能再這樣理所當然地享受他的愛,享受婚姻帶給她的安全。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哪怕是夫妻,哪怕是愛人,誰都沒有理所當然要去愛另一個人,沒有理所當然讓一個人承受所有的責任,而另一方只是享受婚姻的好處。這樣,對他不公平,更加是對他那份愛情的褻瀆!

  晚上,霍漱清依舊和平時一樣很晚到家。可是,他到家的時候,張阿姨告訴他,蘇凡一直在書房裡。


  他很奇怪,都這麼晚了,為什麼她會在書房?


  連衣服都沒有換,霍漱清就走進了她的書房。


  「你回來了?」蘇凡抬頭,看了他一眼。


  「嗯,你在看什麼?」他走到她身邊,輕輕親了下她的額頭,問。


  「一些專業的書。我以前買了的,都沒有看。」蘇凡道。


  霍漱清看了一眼,真的是服裝設計方面的書籍,她的書桌上還放著好幾本。


  「怎麼突然想起來看書了?別太累了。坐太久了,對你身體不好。」他說。


  蘇凡搖頭,道:「太長時間沒看書,速度好慢,一句話都要反應好一會兒才行。」


  「那也慢慢來,別太急了。」霍漱清道。


  蘇凡抬起頭,望著他。


  他眼裡那深深的疲憊,讓她看著心疼。


  見她盯著自己,霍漱清不禁笑了下,道:「怎麼了?這麼看著我?」


  蘇凡搖搖頭,道:「你先去洗漱,我等會兒去卧室。」


  「來,我抱著你過去。」他看了眼桌子,發現她的手邊有一張書籤,他就放進了她正在看的書里,把書合上。


  蘇凡也沒有拒絕,看著他合上書。


  霍漱清一下子抱起她,蘇凡抱住他的脖子,就默默地讓他抱著自己。


  到了晚上,看著他的胡茬冒出來了啊!


  她抬手,輕輕抹了下他的下巴。


  霍漱清看著她,眼底都是深深的笑意,道:「怎麼了?癢嗎?」


  「長出來了。」她說。


  「當然了,說明我的新陳代謝很旺盛,說明我還沒老。」霍漱清道。


  把她放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霍漱清再度親了下她的眼角,道:「等著我,馬上就來。」


  蘇凡望著他的背影,想了想,從床頭櫃的抽屜里取出那個信封。


  霍漱清快速沖了個澡,快快地就出來了。


  蘇凡見他頭髮還沒幹,道:「你把吹風機拿來,我給你吹一吹。」


  「就是等著讓你幫我弄乾頭髮!」他笑了下,走進浴室,拿來吹風機。


  等他再度坐在她身邊,蘇凡把那個信封遞給他。


  「這是什麼?」他問。


  信封上面什麼都沒寫。


  「別人給你的情書。」蘇凡道。


  霍漱清愣住了,旋即就笑了,道:「是你寫的?」


  「都說了是別人了。」蘇凡道。


  霍漱清拿起來,看了眼,就把信封扔進了床邊的垃圾桶。


  「你幹嘛扔了?」蘇凡驚叫道。


  「沒必要看啊!為什麼要看這種無聊的東西?我只看你寫的。你最好每天都給我寫一封情書,我晚上回家的時候檢查。」霍漱清道。


  「不是吧!真是不講理。」她說。


  是啊,真是不講理,寫情書又不是寫家庭作業,還要檢查的。


  霍漱清笑意深深地看著她,看著她那撅著的小嘴,忍不住親了下去。


  蘇凡先是一愣,隨即就迎上了他。


  霍漱清也是覺得詫異,不光是最近,就是以前,她也極少會主動——


  心裡的喜悅,在他的周身蔓延著。


  空氣里,是那甜蜜的愛意在顫抖著,浸透著兩人的皮膚。


  良久,他鬆開她,注視著她那酡紅的面頰。


  他不想問她怎麼會這樣主動,至少這動作說明她接受了他,說明他們的關係已經快要修復了。


  「那個,你把信撿回來。」蘇凡道。


  「扔就扔了,撿那個做什麼?」霍漱清道。


  蘇凡看著他,道:「你認識一個叫江采囡的人嗎?」


  霍漱清一愣,濃眉不禁蹙動了,他看著她,問:「你怎麼知道她的?」


  「她今天來家裡了。」蘇凡道。


  奇怪,江采囡來了,張阿姨怎麼沒和他說?


  霍漱清心裡訝異著。


  和江家的事,最近正是不可開交,江采囡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他家裡做什麼?而且還是在他上班的時候——


  難道是來和蘇凡說那件事?

  「她,和你說什麼了?」霍漱清問。


  「沒說什麼,」蘇凡道,「那封信,是她讓我轉交給你的,你拿起來看看。」


  霍漱清看了眼垃圾桶里那躺著的信封。


  「沒事的,我又不會吃醋,你看吧!」蘇凡道,「我覺得她人挺好的,我挺喜歡她——」


  霍漱清愣住了,江采囡到底和蘇凡說了什麼?

  不過,他還是撿起信封,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打開旁邊的落地燈,拆開信封——


  霍書記,您好!


  有很多話,我想當面和您說,可是,現在的局面,我家裡人對您和您的夫人做的那些事,特別是您的夫人,我,沒有臉來見您!請原諒我用這樣一種懦弱的方式來跟您道歉!對不起,對您和您的家人遭遇這一切不幸,我向您道歉!我知道,這樣的道歉根本不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事,不能讓您的夫人受的那麼多傷恢復,不能讓您那些日夜的煎熬都消失,不能撫平您那麼多日子所受的痛苦。道歉,也只不過是讓我自己的良心可以安定一些。


  我沒有想過我的家人做了那麼殘忍的事,我沒有辦法原諒他們,我也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出生在那樣的家庭,可是,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生,我不能拋棄組成我生命和身體的一切,同樣我也沒有辦法容忍自己繼續和那些傷害了您和您愛人的家人們繼續在一起生活。不能完完全全愛您,不能完完全全地做您的敵人,我只能選擇離開,離開我的家庭,離開您!

  對不起,漱清,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從當年在雲城遇見你開始,這兩個字就在我的夢裡腦子裡嘴裡縈繞著,無數次,我想喊出來,可是我不能。你愛你的妻子,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抑或是將來,我都沒有機會走進你的心裡。


  我很羨慕你的妻子,不管是什麼樣的處境,你都是那樣愛她,那樣不離不棄。在醫院遇見你之後,我也想過是不是可以和你多找借口見面,或者可以成為你在這孤獨歲月里的伴侶,可是,看著你深夜趕回醫院,看著你日漸消瘦,我,只有放棄這樣的想法。你的心裡,從來都只有一個人,不會給我一點位置,不是么?

  我沒有怨過你,沒有恨過你,相反的,現在我的內心裡滿滿的都是對你愧疚,我希望我的家人不是因為我對你的仰慕而對你夫人做出那樣的事。


  再見了,漱清,好好保重。我會在遠方為你祈禱,祈禱你平安幸福,如果今生還有機會,如果我們還能重逢,我希望,我們能是朋友!我希望,我們之間可以不要有那麼多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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