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一定會的!覃逸飛這麼和她說。


  蘇凡轉過頭看著他。


  四目相對,兩個人良久都沒有說話。


  覃逸飛好想可以抬手梳理一下她的碎發,可是,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動了動,沒有抬起來。


  「早飯送來了。」張阿姨敲門道。


  「哦,那我出去,你洗漱吧!」覃逸飛忙站起身,道。


  「沒事,我現在已經在洗手間里洗漱了。」蘇凡對他笑了下,道。


  「真的?上次我來的時候還——」覃逸飛簡直不敢相信,她真的一點點在向正常人靠近,而且真的進步很快。


  蘇凡笑著,沒說話。


  「我就說嘛,你這是超人速度,你還不信,這下不用醫生說,我給你要頒發一個獎章了。」覃逸飛道。


  「你又不是聯合國秘書長,我才不要你的獎章!」蘇凡笑著道。


  「這下你可難住我了,我真沒辦法去聯合國給你搞個獎章回來。不過呢,額,獎章沒有,我倒是真給你帶了禮物過來,等會兒那給你。」覃逸飛道。


  蘇凡笑笑,沒說話。


  張阿姨過來準備扶蘇凡起床。


  覃逸飛見狀,忙說:「我來吧,我扶你去洗手間。」


  張阿姨看了蘇凡一眼,見蘇凡沒有拒絕,她也就沒有再堅持。


  覃逸飛便扶著蘇凡拄著拐杖,一點點走向洗手間。


  「真好,雪初,你真的太厲害了!」覃逸飛不停地讚歎著。


  張阿姨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禁嘆了口氣。


  「你的牙刷呢?我幫你。」到了洗手間,覃逸飛便問。


  張阿姨準備進去的,可是覃逸飛——


  「黃色的那一支。」蘇凡坐在洗手台前面的凳子上,喘著氣,道。


  「好,你等等,馬上就好。」覃逸飛道,「你出了這麼多汗,是不是得讓張阿姨幫你沖澡?」


  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關心的話,覃逸飛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喉頭猛地一緊。


  「嗯,你出去吧,我刷完牙了再沖,謝謝你,逸飛。」蘇凡伸手,對愣神的覃逸飛道。


  「哦,哦,我馬上出去,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們就喊我,我在外面。」覃逸飛說完,就趕緊走了出去。


  張阿姨進來,關上洗手間的門,開始幫蘇凡洗漱。


  真的是出了好多汗,頭髮全濕了。


  自從開始在洗手間洗漱以來,蘇凡每天都是這樣,雖然這樣很麻煩很累,可是她還是堅持要把盡量多的事在該做的地點去做,這樣的話,就一點點像正常人了,不是嗎?

  坐在病房外間的覃逸飛,心裡卻根本不踏實。


  是他自己想太多了,不能不能。


  蘇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之後了。


  覃逸飛便趕緊幫忙扶著她坐到床上,就端來早餐,支起床上的小桌子。


  「真香啊!」覃逸飛打開飯盒的蓋子,不禁贊了句。


  「要不要分你一點?」蘇凡笑問。


  「你剩下的我嘗嘗就行了,要不然就我這飯量,隨便一吃就沒你的了。」覃逸飛笑著道。


  靜靜看著蘇凡吃飯,可是她手上的動作好像也不是很自如,勺子拿著拿著就從指間滑掉了,覃逸飛每一次都小心地給她放在手裡。


  蘇凡的額頭,滲出了汗珠。


  「你現在身體太虛了。」覃逸飛道。


  聲音里不免滿滿都是憐惜。


  「你不是不信中醫的嗎?怎麼也說這種中醫式的話?」蘇凡笑了下,道。


  手上有好多的汗,抓不住勺子。


  「什麼管用我就信什麼,我是個現實主義者。」覃逸飛道。


  蘇凡不語,只是努力吃著飯。


  「要不要我來喂你?」張阿姨問。


  「不了,我自己來吧!」蘇凡道。


  她什麼都想儘力自己來完成,儘力不要依賴別人。


  「等你吃完了,我就把禮物拿出來。」覃逸飛看著她那努力的樣子,鼻頭不禁酸了,卻還是微笑著說。


  「你這招對念卿有用,對我沒用。」蘇凡看了他一眼,笑著說。


  覃逸飛不禁笑了。


  她還記得啊!

  念卿小的時候吃飯特別不乖,那個時候覃逸飛就總是用小禮物來誘惑她吃飯。結果搞到最後,每次吃飯的時候只要覃逸飛在,念卿就知道自己有禮物,就會很快吃完。


  「我相信今天這一招也會很管用的!」覃逸飛含笑注視著蘇凡,道。


  蘇凡笑了下,道:「好吧,那我就相信你了。」


  還沒吃完飯,醫生就來查房了。


  覃逸飛在一旁聽著蘇凡平靜地和醫生說話,回答醫生的問題,心裡卻想,為什麼蘇凡不把自己做惡夢的事和醫生說呢?明明她的心不是那麼平靜的。


  等醫生要離開,覃逸飛趕緊追了上去。


  「姜教授——」走廊里,覃逸飛叫了聲。


  姜教授停下腳步,覃逸飛走過去。


  「覃總,什麼事?」姜教授問道。


  覃逸飛便把自己剛來的時候蘇凡做惡夢的事說給姜教授。


  「我和她的心理醫生也談過了,這幾次給她做的心理測試都很正常——」姜教授也思索道。


  「可是她明明是不正常的,她問過槍擊的事嗎?她問過她為什麼受了那麼重的傷嗎?只要有一天她不開口說這些,她的心理就是有問題的,她自己在承受那些痛苦,卻不願告訴任何人——」覃逸飛說著,不禁有些激動。


  姜教授陷入了深思,道:「徐醫生也和霍書記說過這個,她的建議是希望病人自己主動開口,好過我們旁人來告訴她——」


  「可是我們總得要給她一個契機啊!難道什麼都不做,就等著她自己在那裡消化所有的事?她不是機器人,她——」覃逸飛道。


  「這個,我想,應該和霍書記和徐醫生一起討論一下,畢竟讓我們開口談那件事,後果——」姜教授道。


  「你們不知道,她是個承受力非常非常強的人,她心裡就算再難過再苦,也不會說出來不會表現出來,她從來都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可現在,她覺得她自己就是個麻煩!」覃逸飛道。


  姜教授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和霍漱清去談,於是,面對如此焦心的覃逸飛,他只有安慰:「這個時候,她很需要和好朋友聊聊的,覃總,你們是好朋友,就多聊聊吧!所有和她治療相關的事,都要和霍書記商量后,徵得霍書記的同意才能進行。」


  說完,姜教授對覃逸飛禮貌地笑笑,就離開了。


  是啊,醫生做任何決定要徵得霍漱清的許可,畢竟,他們才是夫妻啊!


  覃逸飛背靠著走廊的牆站著,不禁長長嘆息一聲。


  站了一會兒,他就折身走了進去。


  要等一陣子護士才能過來輸液,覃逸飛進去的時候,蘇凡依舊坐在床上吃飯。


  「來,我給你看你的禮物。」覃逸飛呼出一口氣,轉換了心情,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小東西——


  「這是什麼?」蘇凡問。


  「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是有一個這樣的娃娃?這次出差,正好遇到一個客戶,他太太收藏了這個藝術家的一些作品,他見我盯著娃娃看,就把一個送給我了。我挑了一個啊,你看,感覺和你很像。我送給你,就當做是祝你早日恢復健康的紀念品,好嗎?」覃逸飛微笑著望著蘇凡。


  蘇凡抬手,輕輕撫摸著陶瓷娃娃的臉,包裹著記憶的繭,好像被啄開了。


  娃娃那精緻的笑容——


  「你不覺得她笑起來很像你嗎?」覃逸飛看著那個小娃娃,道。


  「這個娃娃獃獃的,這個發獃的樣子和你簡直一模一樣。」記憶深處,好像是霍漱清的聲音。


  「哪有?我什麼時候呆了?」她不相信,噘著嘴說。


  霍漱清笑著,輕輕揪著她的臉頰,道:「你看,你們這樣子不是一樣嗎?」


  蘇凡不願相信,可是,看起來好像是有點——


  「難道你覺得我很呆,是不是?」她小心地看著他,問道。


  霍漱清笑了,把她摟到自己懷裡,臉頰貼著她的,道:「不管是你呆還是什麼,我都喜歡。」


  她偷偷別過頭看著他,濃密的睫毛不停地眨著,就像是刷子在撓著他,讓他的心頭,痒痒的。


  「死丫頭——」他重重喘息一聲,火熱的吻就朝著她襲來。


  蘇凡猛地怔住了,覃逸飛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見她視線發直,不禁有些擔心。


  「雪初?」覃逸飛忙問。


  是啊,曾幾何時,霍漱清也給她送過這樣一個娃娃,而那個娃娃,跟隨她從雲城來到榕城,不管她搬到哪裡,總把那個娃娃當寶貝一樣帶著,寸步不離。


  「我的娃娃呢?」可是後來去了哪裡了,她怎麼不記得了?


  「可能在榕城吧!」覃逸飛答道。


  「哦,是哦,是在榕城吧!」蘇凡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覃逸飛一眼,道,「我忘了這件事了。」


  「沒關係,只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沒事的,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覃逸飛安慰道。


  是啊,對別人來說,那只是一件小事,一個瓷娃娃,可是,對於她來說,記憶中的她,好像真的很珍視那個娃娃——


  「不過,既然是別人把收藏品都送給你了,你還是自己拿著吧,我——」蘇凡道。


  「我一個大老爺們兒,給自己手機上掛一個娃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有問題呢!」覃逸飛含笑望著她,道。


  他——


  蘇凡不知道該說什麼。


  「雪初——」他低低叫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能好,就是最好的事,其他的,什麼都不要想了,好嗎?一切都會變好的!」


  「嗯,我知道了,我只是不想奪人所愛!」蘇凡笑了下,道

  「這話就不對了!」覃逸飛也開玩笑起來。


  她看著他。


  「好東西,有人欣賞才有價值對不對?要不是在你那裡見過這娃娃,我哪兒知道世上有這種東西的,所以——」覃逸飛道。


  這時,病房門開了,進來的是葉敏慧和母親蘇靜。


  「哇,好可愛的娃娃,逸飛,你什麼時候買的?」葉敏慧一下子就撲過去,完全忘了和蘇凡問候。


  覃逸飛無奈地搖頭嘆息,蘇凡對他做了個眼神——瞧,會欣賞的人來了!


  「迦因,聽說你醒了?今天怎麼樣?」蘇靜含笑走過來,問道。


  覃逸飛起身請蘇靜坐下,忙讓張阿姨去給蘇靜泡茶了。


  白天,對於蘇凡來說,變成了社交的時間,儘管她非常不喜歡這些事。還好,畢竟她剛蘇醒,前來探望的客人也不多,基本都是聊幾句。來來去去都是曾家的親戚,那些知道她底細的人。


  念卿今天沒有來,羅文茵說擔心孩子過來太吵,影響蘇凡休息。方希悠也沒有再過來,醫院裡就只有張阿姨和其他兩個護工,還有覃逸飛在陪著。雖然覃逸飛在這裡,葉敏慧卻跟著母親離開了,並沒有纏著覃逸飛,這讓蘇凡覺得有些不明白。剛才看著他們說話都挺好的,應該沒有鬧矛盾吧!


  探望的人都走了,蘇凡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


  「累死了,真是累死了,能不能在門口貼上禁止探視的牌子?」覃逸飛給她倒了杯水端了過來,道。


  蘇凡笑了,道:「我不敢,你去貼?」


  「我怕羅阿姨生氣了,在那裡貼一個『禁止覃逸飛入內』的牌子,我就完了。」覃逸飛笑著說。


  蘇凡含笑不語,想起葉敏慧,道:「你和葉小姐,現在,呃——」


  「你啊,重要的忘了,就我這點破事兒還記著。」覃逸飛一臉無辜,道。


  蘇凡笑了。


  「唉,我好不容易大老遠拿來的禮物,非讓她拿走——」覃逸飛說著,卻發現她的表情有些尷尬,便說,「你那麼擔心你的好姐妹被壞男人騙了,就不擔心我被女人騙?真沒良心,難道我不算你的好朋友?」


  蘇凡笑笑,道:「誰還能騙到你啊?我看葉小姐是心甘情願被你騙才對。」


  覃逸飛嘆了口氣,不說話。


  蘇凡看著他,想了想,才說:「逸飛,其實,如果你對她有感覺,就試著和她交往看看吧!喜歡一個人,還是趁早說出來,要不然,就怕沒機會了。」


  覃逸飛望著她,想起自己這些年的種種,不禁苦笑了。


  是啊,如果他早一點向蘇凡表白的話,是不是,是不是就不會像今天這樣呢?

  「怎麼突然之間發這樣的感慨?」覃逸飛問道。


  「死過一次,就會想明白一些事。」蘇凡幽幽地說。


  覃逸飛的心頭一酸,說不出話來。


  蘇凡轉過頭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淡淡笑了下,道:「我是認真的,逸飛,別等到什麼都來不及了,才想起來後悔。要是喜歡她,就去試試看,你,一定要幸福!」


  覃逸飛側過頭看向病房門口,好一會兒,才看著她,道:「你啊,真是個操心的命!」


  蘇凡不語。


  「哦,你有沒有覺得無聊,想做什麼?聽音樂或者是看片子,看書?你現在得找點樂子才行,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了院的,找點樂子打發時間就不悶了。」覃逸飛突然說。


  蘇凡抬起手,伸伸胳膊,笑了下,道:「是啊,你不說還真沒意識到,是挺悶的。不過,呃——」


  「說吧,想幹什麼?」覃逸飛問。


  蘇凡努力想著,看書?不要,太費眼睛了,看片子,也無聊,不如——


  「逸飛,我想畫畫。」她突然說。


  畫——


  「好啊,你正好可以接著以前的那些繼續畫啊!」覃逸飛一臉驚喜,「等你做了完整的設計,可以讓工作室的人去做樣品,你說呢?」


  看著覃逸飛這麼認真,蘇凡的心情也跟著歡快了起來。


  是啊,畫圖稿總比這樣躺著和人聊天或者胡思亂想要好!

  很快的,覃逸飛就折身進來,正好張阿姨拎著餐盒來了。


  「午飯來啦!」覃逸飛笑著說,「張阿姨的手藝真好,我都想請你去我家了。」


  張阿姨聽覃逸飛這麼說,也不禁笑了,道:「覃總這麼誇我,我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哪有哪有。」覃逸飛說著,打開餐盒,擺在茶几上,對蘇凡說,「這幾個月,我可是蹭了不少張阿姨做的飯,真是好吃。我想請張阿姨去我家,就怕漱清哥不答應!」


  蘇凡含笑望著他。


  沒一會兒,等蘇凡吃完午飯,就有人送畫板和紙筆過來了。


  對於現在的蘇凡來說,想要畫畫是件難事,她的身體只能在床上微微傾斜小於三十度的斜角。覃逸飛想辦法把畫架給她支好,固定在床上,盡量讓她省力一些。可是,當覃逸飛費心做好這一切的時候,蘇凡拿著筆,卻——


  她的手顫抖著,不停地抖,儘管她用力將筆尖按在畫紙上,可是,手顫抖著根本不能畫出一條線。


  「雪初,沒事的,那就別畫了,你現在身體太虛弱,沒力氣——」覃逸飛在一旁看著她額頭上流下的汗珠,看著她那用力控制手的樣子,忙勸道。


  可她沒有回答,用力按著筆,在紙上一點點畫著,拉出一條線,斷斷續續,根本不連貫,看上去也絲毫不像是一條線,彎彎曲曲。


  這條看上去只有三公分的線,她卻攥著筆足足畫了有五分鐘。


  「蘇小姐,別,別累著了——」張阿姨也看不下去了,勸道。


  可是,蘇凡根本不回答他們,覃逸飛看著她這樣,真想直接把筆搶過來。


  真是的,他幹嘛要聽她的給她買這東西啊?讓她好好休息不是挺好的嗎?

  汗水,從蘇凡的額上滴落下來,順著額頭粘在她的睫毛上,她就算全神貫注盯著畫紙,汗珠也會從睫毛上滴下去。而隨著時間的延長,她整個人就像是在蒸桑拿一樣,汗流不止。


  「雪初,雪初,別,別畫了——」覃逸飛按住她的手,可是,原以為她身體虛弱沒力氣,這會兒覃逸飛倒是愣住了,她好像是在把全身的力氣都要使出來一樣。


  「雪初,雪——」覃逸飛被她此時的眼神嚇到了,叫著她的名字。


  可是,蘇凡盯著畫紙,那白白的畫紙上面只有一條彎彎曲曲的短短的線條,孤零零的,似乎是要被無邊的白色給淹沒,宛如一條無助的小船在白色的巨浪中掙扎。掙扎,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線條被白色的巨浪吞噬著,蘇凡的心,也似乎在海浪上顛簸,卻怎麼都停不下來。


  覃逸飛見她愣愣地盯著那張白紙,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動一下,他發現不對勁了,一把抓過自己好不容易固定好的畫板,扔在地上,抓住蘇凡顫抖的肩膀,叫著她的名字。


  張阿姨見狀,趕緊按著呼叫器。


  覃逸飛猛地摟住失神的蘇凡,不停地說:「沒事,沒事,雪初,沒事的,沒事的。什麼都別想,沒事的。」


  她的身體,如風中落葉,不停地顫抖著,那支筆攥在她的手中,越來越緊。


  覃逸飛擁著她,他似乎感覺到她的身體有些冰涼,似乎聽見她的牙齒在打顫。


  天,出什麼事了?

  他趕緊鬆開她看著她,可是,她的臉色慘白,汗水依舊不停地流。


  「雪初,雪初,醒醒,雪初!」他輕輕拍著她的臉,叫著她的名字。


  「逸,逸飛——」她的嘴巴不停地顫抖著。


  「我在,我在,雪初,我在。」覃逸飛嚇壞了,緊緊抱住她。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覃逸飛忙說。


  蘇凡的心,劇烈地跳動著。


  她該知道自己不能畫的,她連勺子都拿不穩,怎麼拿畫筆?真是異想天開!


  所有的幻想,自己可以重返職場,可以和霍漱清並排走著,所有的幻想都在一瞬間破滅。


  醫生趕來了,蘇凡已經恢復了正常,心跳和呼吸都沒有了問題。


  姜教授聽了覃逸飛的講述,對蘇凡道:「如果你想畫畫,就和徐醫生說,她會在你的治療中給你安排的,別逼自己了,好嗎?」


  蘇凡點頭。


  等醫生離開,蘇凡讓張阿姨也出去了,病房裡只有自己和覃逸飛。


  「逸飛,有些事,我想,我不知道該和誰說——」蘇凡望著他,道。


  覃逸飛坐在她的身邊,認真地注視著她的雙眸。


  「霍漱清和我說了槍擊的事——」蘇凡道。


  覃逸飛驚呆了。


  「為什麼你沒和醫生說?」覃逸飛問。


  「霍漱清很自責,他說那件事都是因為他而起,是他的責任,我不想看著他那樣責備自己,所以我,我不想再和任何人來提了,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折騰時間。」蘇凡道。


  「雪初——」覃逸飛叫道。


  蘇凡眼眶裡噙滿了淚水,道:「他那麼辛苦,我怎麼還可以讓他再自責?我不能了。可是,我總是做夢夢見那件事,夢見劉書雅追我,拿槍抵著我的額頭,我——」


  覃逸飛擁住她,任由她的淚水在自己的胸前洶湧澎湃。


  「沒事的沒事的,不怕了,雪初不怕了,劉書雅早就死了,她不會再傷害你了。」覃逸飛安慰道。


  蘇凡猛地抬起頭,盯著他。


  「漱清哥沒和你說嗎?」覃逸飛問。


  「沒,我們,沒有再說這件事。」蘇凡道。


  覃逸飛見她的眼淚因為震驚而止住了,便把紙巾地給她,把後來的情況跟她說了一遍,蘇凡靜靜聽著。


  「孫蔓呢?她沒事嗎?」蘇凡問。


  「你為什麼問這個?你還記得孫蔓嗎?」覃逸飛問。


  蘇凡點頭,道:「這幾天慢慢想起來了一些,孫蔓是霍漱清以前的妻子——我一直想問他,劉書雅來殺我了,我變成了這樣差點死掉,那麼孫蔓呢?劉書雅會不會把孫蔓也給——」


  「孫蔓很好,她去年又結婚了。不過漱清哥沒去她的婚禮,聽說找了個很年輕的男人。」覃逸飛道,「那個男的有一次我見了,年紀和我差不多。」


  見蘇凡擦著眼淚,覃逸飛笑了,道:「我一直覺得孫蔓該不會是為了報復漱清哥和你結婚這件事,所以才找了個比自己年輕的男人吧!不過,漱清哥說,孫蔓不是那種人,他們離婚的時候,兩個人就說清楚了的,所以,漱清哥說可能孫蔓是找到真愛了吧!因為那個男人好像真的很疼她。哦,對了,我姐說,她前陣子去上海參加一個活動碰見孫蔓,孫蔓居然挺著個大肚子,好像都快生了。」


  蘇凡簡直驚呆了。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離開了一種生活的設計,並不見得就是壞事。我現在覺得啊,孫蔓可能真的是找到自己人生的歸宿了吧!」覃逸飛道。


  「每個人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覃逸飛說著,認真注視著她,「雪初,你也是,不管命運把我們指向哪一個方向,都會有一條屬於那個方向的路在我們的面前。我不能勸你接受那件事,因為我也沒辦法接受,至今我都沒辦法接受——」


  蘇凡靜靜望著他。


  可是,覃逸飛沒有辦法告訴她,在她出事後這半年裡,有多少個夜晚,他都是因為同一個夢而驚醒。無數個夢裡,他的眼前總是交錯著幾個畫面,一個是蘇凡對他微笑說話的情形,一個是蘇凡中槍倒地的情形,還有一個就是渾身是血的她在自己懷裡越來越冷的樣子。三個畫面不停地交錯著,讓他一次次從夢裡驚醒。沒有人知道他經常一個人獨坐到天明,因為沒有辦法睡著,只好用工作來填充應該的睡眠時間。別人都以為他是因為接手了新公司才會這樣拚命,沒有人知道他是因為無法原諒自己,無法讓時間回到過去,無法更改已經發生的事實,才這樣將自己變成了工作狂!

  在霍漱清深陷自責的這麼多日子裡,覃逸飛也在深深的自責和愧疚中折磨著自己。他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他是上樓去找她,而不是在車裡等著她,那麼他們兩個就會一起從店裡出來,就算劉書雅出來開槍,也有他會擋在蘇凡的前面!是的,他一定會擋在她的前面,他寧可讓子彈穿透自己,也不願她的皮膚擦破分毫。因為她是他願意用生命去呵護的人啊!是他願意付出一切的人啊!可是,如果,只是如果,這個世上,恰恰沒有如果。


  可他沒有辦法和蘇凡說這些。蘇凡說她不想看著霍漱清自責,因此她哪怕是依舊被那個噩夢困擾,卻根本不能把自己的心事泄露半分。他又何嘗不是呢?他又何嘗不是擔心她因為他的這些遭遇而對他心存歉疚?愛啊,為何總是這樣?你在用心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她的眼裡卻永遠都是另一個人!


  每個人都會找到自己的歸宿嗎?她的歸宿,不管何時,都是在霍漱清這裡,霍漱清是她靈魂的歸宿,可是他呢?他的歸宿又在何處?他又在何時可以走出這樣的情感?

  愛一個人太久,愛就變成了一種習慣,習慣注視著她,習慣讓她成為自己視線的焦點,習慣讓她成為自己眼裡的唯一,哪怕,理智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該這樣,不該繼續這樣的習慣,可是,情感幾時可以受到理智的制約?只要她有一絲一毫的不開心,只要她不是完完全全的快樂幸福,他又如何心安?哪怕他不停地告訴自己,她有最愛她的人,可是——


  覃逸飛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他不想她難過,他不想給她增加負擔和困擾,他不想成為她的困擾。於是,他輕輕地擠出一絲笑,安慰自己,也安慰她。


  「我只是沒想到孫蔓也會有結婚生孩子的一天,所以就這樣胡亂說了這麼多,對不起,雪初。」他說。


  蘇凡是不知道覃逸飛心裡的那麼多自責的,再加上至今沒有人和她說過當時的事,因此她完全不知道當時除了槍擊之外還發生了什麼。可是,看著覃逸飛的時候,她慢慢回想起來,當時她是和覃逸飛約好了一起去做什麼的,覃逸飛在樓下等她,她看見了覃逸飛的車就走了過去,結果——


  她當時是看見了覃逸飛的,她還衝他揚揚手,結果——那就是說,覃逸飛親眼目睹了那一切?覃逸飛——


  「你看著劉書雅自殺的,是嗎?」她問。


  覃逸飛點頭。


  「可是我不記得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後來警察那邊才說劉書雅吞槍自盡。」覃逸飛道,「警察說,劉書雅死的透透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她一定是心滿意足了吧!」蘇凡嘆道,可是,她猛地想起什麼,盯著覃逸飛,「有點奇怪的地方。」


  「什麼?」覃逸飛問。


  「我記得劉書雅第一次來我店裡的時候,和我媽爭執過,不過當時她和我說霍漱清離婚後她找過霍漱清,想要和他重新開始,可是他沒有同意。那天她去我店裡找我的時候,好像還給了我一個東西,」蘇凡仔細回憶著,把當時的情形說給覃逸飛。


  覃逸飛也陷入了深思。


  「你的意思是,她當時是決意退出你們的生活了?」覃逸飛問。


  蘇凡點頭,道:「我覺得應該是吧,要不然她幹嘛那麼說?她把霍漱清給她的戒指都給我了,還說讓我們好好生活,感覺應該是想通了的。可是,如果她想通了的話,為什麼還會在後面給霍漱清弄個冒牌女兒出來?她應該很清楚劉丹露不是霍漱清的女兒的話,我們很容易就會揭穿她們,這麼明顯的事她還做——而且,在查清劉丹露和霍漱清的關係后,劉書雅也沒有再出現過,可是,她為什麼會開槍殺我?」


  「你覺得劉書雅殺你,並不是因為嫉妒你嫁給漱清哥?」覃逸飛思考道。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只是說嫉妒這個原因的話,好像理由不夠充分。」蘇凡道。


  覃逸飛愣愣地看著她。


  「怎麼了?」蘇凡不解。


  「沒,沒什麼,我只是,我只是覺得,覺得很意外,沒想到你會想這麼多的事,而且,這麼關鍵。」覃逸飛道。


  蘇凡笑了下,臉上的淚痕早就幹了。


  覃逸飛這才鬆開了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你的懷疑很有道理,漱清哥之前就和我說過他覺得這件事並不簡單,我猜他應該是在進行調查——」覃逸飛道。


  「你還記得嗎?」蘇凡打斷他的話,覃逸飛看著她。


  「劉丹露出現后,不是有關霍漱清的私生女的事情被傳說過一段嗎?那種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的,所以,我想,會不會劉書雅來殺我的事,和劉丹露那件事有關係呢?」蘇凡望著他,道。


  覃逸飛陷入了深思。


  蘇凡靜靜望著他。


  「雪初,這件事,我跟漱清哥去說,我也會派人在榕城進行調查,畢竟事件是在榕城發生的。」覃逸飛道。


  「那你要多加小心,逸飛。」蘇凡道。


  「放心,四少那邊有人,做這種事,他是行家。」覃逸飛道。


  「四少?你說的是誰?」蘇凡又忘記了。


  覃逸飛微微笑了,道:「就是飛雲傳媒的大老闆啊,你和漱清哥結婚的時候——」


  蘇凡這才恍然大悟,道:「幸好沒見人家,要不然真是丟人丟大了,我,很多事都不記得了。」


  見蘇凡這樣微笑,覃逸飛也不禁笑了。


  可是,猛地,他意識到一個問題,蘇凡醒來后,有一次他來探望蘇凡的時候,葉慕辰和妻子也來了,當時他們和江津還有邵芮雪一起來的,怎麼才半個多月的時間,蘇凡又,忘了?

  心裡這麼懷疑著,覃逸飛卻沒有說出來。


  他想,會不會蘇凡在最近又發生了什麼問題,開始遺忘了呢?按說,她得的不是健忘症啊!

  心裡這麼想,覃逸飛覺得自己還是要把這件事和霍漱清說一下。


  說著說著,蘇凡也累了,畢竟下午還要去做康復訓練,覃逸飛便主動退出了病房,給蘇凡一個安靜的空間休息,自己則給葉慕辰打電話商談調查劉書雅事件的意向,畢竟他不是這方面的專家,該怎麼做,還需要葉慕辰來安排。


  「好,那我今天就安排人開始。」葉慕辰聽覃逸飛說完,道,又問,「蘇小姐怎麼樣了?」


  「她恢復的還不錯,就是這件事,如果不能給她一個交待,她的心結恐怕是沒辦法解開的。」覃逸飛道。


  「嗯,你說的對,想要解決她的心理問題,就必須對症下藥,從這件事上入手。」葉慕辰道,頓了下,又說,「逸飛,不過,這件事我們如果要深入調查,得有個底,畢竟是涉及到霍書記的,我擔心這個底,可能比現在看起來的要麻煩。我想,是不是該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和霍書記還有你父親通個氣,免得有什麼兜不住的結果。」


  是啊,如果劉書雅槍殺蘇凡不是單純的情殺案的話,那麼,背後指使劉書雅去殺蘇凡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畢竟,蘇凡不是一個普通的婚紗設計師,而是霍漱清的妻子。


  「先查吧,如果真到了要和他們說的時候,咱們再說,現在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覃逸飛道。


  掛了電話,覃逸飛望著院子里那高大的雪松,心頭卻是異常的沉重。


  蘇凡的事,很複雜。不過,他和蘇凡能想到的,霍漱清肯定早就想到了,說不定霍漱清早就在調查了。畢竟霍漱清的很多事,他是不清楚的,因為他的級別還不夠到知曉一切的時候。他現在的自由,是用放棄了父親繼承人的代價換來的,這個代價當然也就包括了他不能知道父親的很多秘密,而霍漱清,是那個和父親沒有秘密的人。


  天空中的烏雲,沉沉地壓了下來。


  事情並非都是不好的,至少蘇凡的思維很活躍正常。儘管她現在還不能控制自己的四肢活動,可是現在的狀況已經比他預想的好多了。


  想了想,覃逸飛繼續慢慢在院子里走著,給霍漱清撥了個電話。


  此時霍漱清剛剛從領導的辦公室出來,馮繼海就把手機給他了,說是覃逸飛打來的。


  「嗯,小飛。」霍漱清和同行的人打了個招呼,走到了院子里,換了條路往辦公室走。


  「哥,今晚你什麼時候回來?有件事,我想和你說,關於雪初的。」覃逸飛道。


  「呃,我現在還不確定,我會盡量早點趕回去,她怎麼了嗎?」霍漱清問。


  「沒什麼,她挺好的,就是,有點事,我想當面和你說。」覃逸飛道。


  「好,那你,呃,要不你晚上過來我這邊,晚飯的時候我有半個小時,你到我辦公室來。」霍漱清道。


  「行,我知道了。」覃逸飛說完,霍漱清就那邊掛了電話。


  今天中午,他接到了曾泉的電話,說蘇以珩的人在蘇凡的身體里發現了一些問題,不知道和蘇凡的失憶有沒有關係,但是發現了異常。


  具體的化驗報告,霍漱清還沒有看到。掛了曾泉的電話后,霍漱清又給蘇以珩打了過去,問蘇以珩什麼時候可以把具體的結論給他。


  「如果要確定的話,還需要一些時間,我已經派人在加快做了。」蘇以珩說。


  只是,霍漱清並不知道,為了查清楚蘇凡的身體過去和現在經歷了什麼,蘇以珩的調查早就離開了京城離開了中國。


  「漱清?」一個熟悉的聲音飄進了耳朵,霍漱清趕緊停下腳步回頭。


  「方書記?」霍漱清忙問候道。


  原來是方慕白。


  「迦因怎麼樣了?」方慕白低聲問。


  「康復的還可以。」霍漱清道。


  「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方慕白微微點頭,「能出就早點回家,在那邊住著,估計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是醫院。」


  「嗯,我看情況再和醫生提。」霍漱清道。


  「呃,周末阿泉回來,你方便的話,和他一起來我家裡坐坐,咱們喝幾杯。」方慕白望著霍漱清的眼睛,道。


  霍漱清看著他,明白了什麼,便點頭道:「好,我等阿泉吧!」


  「嗯,到時候我給你們兩個備好酒。」說完,方慕白拍拍霍漱清的肩,笑道,「千萬別和你岳父說,要不然他又要在我面前叨咕了,你老丈人那個人,事兒爹!」


  方慕白笑著,霍漱清也笑了,道:「他是羨慕您!」


  「別聽他瞎說,他那個嘴巴,有幾句話是真的?我認識他都大半輩子了。好,那就這樣,周末你和阿泉一起過來。」方慕白笑著說完,就走了。


  霍漱清目送方慕白離去,這才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蘇凡的情況,事實上他並不需要確鑿的證據來證明兇手是如何下手的,這樣的案件,就算是找到了作案手法,也不可能將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只不過,要想為她報仇,想要開展行動,就要查清蘇凡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也是為了給她一個交代。


  方慕白說讓他去家裡喝酒,霍漱清知道並不是喝酒那麼簡單。方慕白問蘇凡什麼時候出院,說家裡比醫院好,霍漱清也知道並不是單純說醫院不舒服,那家醫院很好,綜合條件絕對是國內頂尖。方慕白的話外音,霍漱清是很明白的,因為方慕白也知道他們現在進行的調查,雖然不是他告訴方慕白的。調查蘇凡的事件,到了這樣的地步,對手會是誰,調查會引發怎樣的結果,曾元進和覃春明都是有所預料的,當然,他們也要為了可能會產生的後果開始進行必要的準備,這個就必須要和方慕白通氣。


  現在,事件看起來只是霍漱清和曾泉找蘇以珩的人在進行秘密調查,看起來只是一個丈夫和一個哥哥為了一個無辜的人開始的申冤過程,他們只要查明真相,只要為那個在他們生命中有著絕對重要地位的人討個公道,要讓兇手為此血債血償——儘管現在看起來是劉書雅動手的,可是誰都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畢竟都是一個圈子裡的人,要是連這點都看不出來,用曾泉的話說「那就死了幾次都不知道了」——如果不能查出一些證據,他們想要進行後續的行動就缺乏技術支持,會引來非議。


  這件事一定會有去面對最高領導的時候,到那個時候,他們絕對不能空口說白話。中國人向來說的一句話,師出有名,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師出無名就會變成非道義的戰鬥,會缺乏足夠的道德支持,畢竟能對蘇凡這樣下手,能這樣針對霍漱清的人,絕對不是什麼黃毛小兒!勢均力敵,或者對手更強大的時候,佔據道德高地就顯得至關重要。畢竟這不是美英聯手打伊拉克,隨便掛了個搜查大殺器的幌子就衝進去,不管人家有沒有這東西,先打了再說,打完再去找,找得到找不到就是后話了,找不到也沒關係,反正也打了,沒人能奈他們何!


  雖然蘇以珩的人是進行的秘密調查,可是,誰都不是傻子,醫院方面難道就沒有察覺嗎?能在霍漱清和曾元進眼皮底下對蘇凡用藥,怎麼會發現不了蘇以珩的調查?再怎麼秘密,面對那樣狡詐陰險的敵人,總會被察覺的。


  都是聰明人,一個微小的舉動都會被準確解讀,就算不去打草驚蛇,只要風吹就有草動,只要草動就有異樣,這是常識。1;150850295305065「要是連這點都不懂,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這是曾泉說的話。


  蘇以珩的消息,讓霍漱清的心情越來越沉重,也是滿滿的憤恨。那幫人,還真是陰險狠毒到天下無雙,在蘇凡醒來后還在繼續給她用藥,真是——


  如果可以,霍漱清真想拿著槍把那個罪魁禍首的腦袋打成蜂窩,腦漿迸裂,可是,現實,是不允許他那麼做的!

  工作,還有許許多多的工作在等著他,霍漱清在花園裡略微站著吹了會兒冷風,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一點,就走進了辦公室。


  下午,覃逸飛陪著蘇凡去做康復訓練了。


  雖然已經進行過半個月的訓練了,可是蘇凡每次覺得自己的腳踩在地上的時候,好一陣子都找不到雙腳著地的感覺,就算是挪著步子,卻總是很難感覺這就是自己的腳在走路。醫生說她這是太久沒有運動的緣故,畢竟她沒有傷到脊椎,運動神經沒有受到傷害,就算是不能行走,或者四肢無力,或者無法控制四肢的行動,都只是因為沉睡太久的關係,只要多加練習就好了,當然補充體力也非常重要。所以,每次蘇凡來訓練的時候,都要帶上巧克力。


  覃逸飛看著她額頭上那如黃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看著她的頭髮沾濕在臉頰上,看著她艱難地一步步往前走著,那麼慢的速度,每一步卻好像都是在用盡全力一樣。覃逸飛的心,一下下騰著,他記得蘇凡以前帶著念卿的時候,念卿在前面跑,她在後面追。念卿剛開始跑的時候,速度很快,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每次他們兩個人帶著念卿出去,就要非常小心地抓著她的手,生怕一轉眼的工夫孩子就不見了。本來他是想抱著念卿的,可是剛學會走路跑步的孩子有哪一個是喜歡讓大人抱的?簡直對運動熱衷的不得了,哪怕是摔得腦袋青皮擦破,也還是要跑啊走啊。那個時候,蘇凡總是追著念卿跑,他特別喜歡看著她們母女兩個在自己眼裡跑來跑去的樣子,那畫面真的——而現在,蘇凡每走一步路,就要付出這麼大的辛苦,他怎麼能不心疼?


  旁邊的人看著她辛苦,可蘇凡是個很執著的人,少一步都不會停,哪怕兩隻手全是汗,哪怕兩旁的欄杆已經因為汗液濕滑的不行,卻還是努力行走著。


  想要早一點自由行動,只有靠自己,蘇凡很清楚。都說人要依靠自己,在康復訓練這種事上絕對是如此,沒有人可以替代她訓練。如果她怕累而躺在床上不動,就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這輩子都不能走路,更別說跑步了,即便是站起來,也只能依靠拐杖。而她絕對不能接受拄著拐杖的自己站在霍漱清身邊!


  覃逸飛看著她一步步挪動著,看著她身上的病員服都被汗水滲透,在一旁陪著她,鼓勵著她,他能做的也就是這點了,不是嗎?

  晚上的時候,羅文茵過來了,給蘇凡帶了晚飯,覃逸飛就和蘇凡道別離開。


  「我還有點事兒要辦,有個飯局要去,我會儘快完了過來。」覃逸飛說完就走了。


  羅文茵坐在沙發上,看著蘇凡坐在輪椅上,前面擺著和她位置合適的小飯桌,看著她小心地吃飯,便問:「逸飛來了一天了?」


  「嗯,他早上過來的。」蘇凡道,雖說她的手指運動不靈活,可是她太餓了,總覺得這樣的速度不足以填飽肚子的渴望,有點著急。


  張阿姨見狀,趕緊端了板凳過來給蘇凡喂。


  因為太餓了,蘇凡也就沒有拒絕張阿姨。


  「今天敏慧和你靜姨也來了?」羅文茵問。


  「嗯,早上來的,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蘇凡邊吃邊說。


  羅文茵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逸飛是不是和敏慧約會去了?」


  蘇凡愣了下,看著母親,道:「不知道,沒聽他說。」


  羅文茵「哦」了一聲,道:「也不知道這倆孩子怎麼樣了,敏慧也是什麼都不說。」


  蘇凡沒有說話,只是「哦」了一下。


  「張大姐,我來喂吧,我想和迦因說幾句話。」羅文茵道。


  張阿姨便只好起身,把位置讓給羅文茵,關上門出去了。


  「迦因,你覺得逸飛和敏慧怎麼樣?逸飛沒和你說過他和敏慧有什麼打算之類的嗎?」羅文茵問。


  羅文茵從沒給人餵過飯,現在就算是給自己的女兒做這種事,動作也不熟練。


  蘇凡覺得母親讓張阿姨出去,就是為了和她聊覃逸飛的事。


  「那是他的私事,我問的話,好像不好——」蘇凡道。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難道你不關心他的感情問題?」羅文茵道。


  「是不是徐阿姨和您聊什麼了?」蘇凡問。


  「沒有啊,怎麼這麼問?」羅文茵問道。


  「徐阿姨以前可喜歡給逸飛介紹相親了,榕城的時候那幾年就老是——」蘇凡道,見母親看著自己,她沒有再說下去,「您想問什麼?」


  「沒什麼,迦因,只是,」羅文茵想開口說,可是蘇凡現在的精神狀態,她也不敢說出來。


  剛才覃逸飛在時候,她看得出女兒很開心,當然她也看得出覃逸飛看女兒的那種眼神飽含的深情,絕對不是普通朋友,抑或是關係非常近的朋友——說什麼朋友?男女之間有多少純粹的友誼?說出來都是騙人的!

  儘管覃逸飛的眼裡沒有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慾望,可是那種情意,那種深深的情意,那種憐愛,羅文茵怎麼會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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