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第256章


  冬日夜晚,車窗外只有霓虹閃爍。


  霍漱清閉著眼坐在車子里,靜靜地回想著劉丹露這件事。如果,劉丹露真的是他和劉書雅的女兒,那麼,這件事對他的影響即便不是毀滅性的,也會絕對震撼。現在的問題就回來了,他和劉書雅當初,真的有過孩子嗎?


  年輕時的輕狂,對愛情的狂熱,幾乎讓他在那個時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現在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想不到曾經做過那樣的事。那樣的自己,讓他感覺到陌生,甚至,有些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可是,為什麼後悔呢?是因為劉丹露的出現,還是其他?現在說不清楚,可是,現在,心情,難免有些亂。


  車子停下了,司機轉過身忙說:「霍書記,到了。」


  霍漱清睜開眼,車窗外便出現了覃東陽那大腹便便的身影。


  司機忙下車為霍漱清去拉開車門,霍漱清下了車,覃東陽笑道:「不是把新娘子接回來了嗎?怎麼還這麼不高興?被老婆罵了?」


  霍漱清笑了下,跟著覃東陽一起走進了小樓。


  寬大的客廳里,裝飾古樸,從客廳屏風後面傳來幾個人低低的說話聲,覃東陽便和他一直走了過去。


  繞過屏風,便是一張檀木的長桌擺在那裡,椅子上坐著幾個人,除了覃春明的前任秘書齊建峰,還有現任的秘書陳鐸,同時還有一個並不熟悉的臉孔。


  「霍書記!」葉慕辰起身,含笑迎向霍漱清和覃東陽。


  「葉總你好,請坐!」霍漱清道。


  「謝謝!」葉慕辰說著,等霍漱清坐下了,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在覃東陽的電話里,霍漱清得知今晚的牌局裡還會有一個新加入的成員,這就是葉慕辰。


  以前在江寧的時候,覃東陽和霍漱清幾個人總會在過年的時候小聚一下,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儘管平時也不是見不到,只不過過年期間單獨提出聚會還是有特殊意義的,哪怕只是安排一個小小的紙牌牌局。


  「什麼時候準備給我們發請帖?都等著呢!」齊建峰笑著問道。


  「是啊,你得早點準備,省得到時候一團亂。哦,你這次要不要伴郎啊?打算找誰?實在不行我上?」覃東陽看了霍漱清一眼,笑問。


  「什麼伴郎?找伴郎也不能找你,看你現在都胖成什麼樣子了?」霍漱清笑了下,道。


  覃東陽摸了摸肚子,笑道:「沒辦法,我這人屬於易胖體質,現在年紀一上來,怎麼可能不胖呢?你就將就著點,讓我這麼一片胖胖的樹葉襯托你,不是更顯得你這個新郎官風度翩翩嗎?」


  其他三個人都無聲笑了,挨個出牌。


  頭頂的燈光,懸了下來。


  「還沒想過這事兒呢,最近又忙的要死。」霍漱清道。


  「哎,好幾年沒見你家小蘇了,比以前更漂亮了吧?」齊建峰道。


  「那還用說,看看漱清最近春光滿面的樣子就知道日子多滋潤了!」陳鐸笑著接道。


  「絕對!」覃東陽笑道,「我們這幾個人裡面兒,就漱清和四少是兩個有福氣的,老婆都那麼年輕漂亮!哪像我還要回家面對著那黃臉婆,苦命啊!」


  「你這話就在我們這裡說說,讓你家嫂子聽見還不要了你的命!」霍漱清看了覃東陽一眼,笑道。


  「當著她的面我也這麼說啊!」覃東陽笑道。


  「女人都有那麼一天的!」葉慕辰笑著說。


  「那可不一樣。」覃東陽道,說完,看了霍漱清一眼,道,「天鵝湖新區那邊,好像開始有動靜了?」


  「年前就有些人在走動了,市裡出了一個規劃方案,具體的要到年後確定。」霍漱清翻了下自己之前出的牌,道。


  「你沒打算把政府機關都遷過去?最近這種謠言可是很多!省里好像也有這種風聲。」齊建峰道。


  「那也得要等上面的審批手續全都下來了再看,暫時還是讓這些都當謠言傳吧!太早有了論斷也不好!」霍漱清道,他出了一張牌,看了覃東陽一眼,「松陽集團的劉銘,最近怎麼樣?你有什麼內部消息?」


  「哈哈,現在回來關心起你前任小舅子了?不怕薛阿姨打斷你的腿?」覃東陽哈哈笑道。


  「出你的牌!」霍漱清道。


  「事關劉銘的事,你跟四少說,四少的主意比我的正!」覃東陽說著,看了葉慕辰一眼。


  「還沒到那份兒上!」霍漱清說著,端起自己的水杯子喝了一口水,「只是他最近的舉動,不得不在意了。」


  「那就是你的禍害,早點解決了早點了事,省得以後成了大麻煩的時候,你還沒辦法處理。」覃東陽道。


  「東陽說的還是有道理的,劉家的麻煩,你還是不能惹上身!」齊建峰道。


  牌局繼續進行著,等到中場休息,桌子上只有兩個人的時候,霍漱清才對覃東陽說起劉家的事,提起了劉丹露的到來。


  覃東陽一臉驚愕。


  「你懷疑這是劉家安排的?」覃東陽道。


  霍漱清點頭,道:「如果那孩子真是我的,為什麼前幾年書雅不告訴我?卻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來?」


  「有可能是劉家受了什麼人的指派做的這件事?」覃東陽道,「這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想要抓你的把柄,目前最有效最直接的就是這個!」


  「是啊,可我又不能去做什麼親子鑒定!不管事實如何,只要我去做親子鑒定,最終我都擺脫不了干係。」霍漱清說道。


  這時,其他的三個人過來了。


  覃東陽看了那三人一眼,對葉慕辰道:「四少,你在美國時間長,有件事要請你幫忙查一下。」


  「請講!」葉慕辰道。


  「有兩個人的底細,請你儘快查一下。照片呢?」覃東陽說著,問霍漱清。


  「照片回頭我發給你。」霍漱清道。


  「沒問題,我會儘快的。」葉慕辰應道。


  「不管結果如何,我現在擔心的是,這個時候出現這個人,影響的恐怕不光是我一個,覃書記的事情還沒最後確定,萬一那些人從我這裡把事情聯繫到覃書記的身上——」霍漱清沉思道,「當然,在那個局面到來之前,我會先自己應對,可萬一——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只是在我,還是更遠。」


  齊建峰和陳鐸互相看了一眼,覃東陽便說:「漱清被人擺了一道······」


  「如果這件事不是劉家受人指使,倒還是不太費事。不過很明顯那孩子是被人派去你那裡的,現在要弄清楚的是,派去的那個人是劉書雅還是劉家其他的人。」齊建峰聽完覃東陽的講述,分析道。


  「先調查清楚,再做預備或許更好一點,更有針對性。」葉慕辰建議道。


  其他人點頭。


  「霍書記,那位劉書雅的具體信息,您能告訴我嗎?我這就打電話讓那邊的人動手去查,這件事還是應該越早搞清楚真相越好,我們這邊就不會太被動。」葉慕辰道。


  「那就這麼辦吧,你儘快給我消息!」霍漱清說著,從葉慕辰的手裡接過手機,在上面寫下了劉書雅去美國的時間、地點,「照片回家了再給你發過去。」


  「那個女孩在哪裡住?我派人盯緊她,如果她是受人指派的,在這邊肯定會有人和她接應,到時候順藤摸瓜,也能找到幕後主使!」覃東陽對霍漱清道。


  霍漱清想起劉丹露在霍家客廳留下的那張名片,道:「好像在龍山酒店住著,具體的我忘記了。」


  「放心,有這一點就夠了。」覃東陽拍拍霍漱清的肩,道,「別擔心,想辦法撐過去!」


  霍漱清點頭。


  對於此時的霍漱清來說,過去的真相如同迷霧一般籠罩著他,想要撥開,心裡卻似乎有些忌憚真相。他很清楚,如若劉丹露真的是他和劉書雅的女兒,那麼,他面臨的情況絕對會複雜到難以想象。


  幾個人聊了會兒天打了下牌,就準備散了。


  霍漱清給蘇凡打電話,她還在霍家等他,便乘車過去了。


  從劉丹露的年齡和相貌上來看,她是劉書雅的女兒沒有錯,甚至也很有可能是他的,當初劉書雅離開的時候——算算年紀,如果當時劉書雅是懷孕離開的,生下一個孩子的話,年紀也就不是劉丹露這麼大。可是,劉書雅會那麼做嗎?整件事,似乎有隱情,卻更加充滿了不合理的、無法解釋的地方。


  「把車停在前面,我打個電話。」霍漱清看了眼車外,對司機道。


  司機緩緩將車停在路邊,拉開車門下了車。領導這麼說的時候,意味著這個電話不想被他聽見。


  霍漱清掏出手機,給劉書雅撥了過去。


  此時,劉書雅剛準備睡覺,關掉了電視,卻沒想到接到他的電話。


  自從那天之後,兩個人已經沒有再聯繫過了,這半夜三更的,他怎麼會打電話過來?劉書雅心裡納悶,卻也有著些許的喜悅,畢竟他是這麼晚給她打電話的,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同她講,而顯然,這個事情不會是蘇凡的事!


  「漱清,怎麼還沒睡嗎?」劉書雅含笑問道。


  「書雅,你現在在哪裡?」他問。


  「我?我在家啊!過年回來陪陪我媽——」劉書雅道。


  「榕城?」他問。


  「當然——」劉書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霍漱清打斷了。


  「我在龍山廣場這邊等你,你過來了給我電話,我有事情要和你談。」霍漱清說完,就掛了電話。


  劉書雅愣住了,大半夜的,還有什麼事?可是,直覺又告訴她,霍漱清是有重要的事情,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想也不想,她趕緊換好衣服開車出門,等她到了龍山廣場,霍漱清的車子早就在那裡了。


  她如約打電話給他,霍漱清便把自己的車牌號告訴她,劉書雅便將車子停在他的車邊。


  「你上來!」霍漱清按下車窗,道。


  司機早就去一旁抽煙去了,劉書雅關了車子上了霍漱清的車。


  「漱清1;150850295305065——」


  「劉丹露,你認識嗎?」霍漱清直接問道。


  車子里漆黑一片,儘管兩個人同坐在後排座上,卻並不能看清彼此。劉書雅幾乎僵住了!

  霍漱清盯著她,他的視線穿過了眼前的黑暗,盯著她。


  劉書雅的沉默,已經告訴了他答案,他的心裡不禁一緊。


  「我以為這個名字不會有人用,卻沒想到,過了二十幾年,這樣的一個人會真實地站在我面前!」霍漱清道,「書雅,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沒,沒什麼怎麼回事的,沒什麼!我,我先回家了!」劉書雅吞吐道,立刻轉身就要下車,胳膊卻一把被他拉住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有權利知道真相!」他說。


  「真相,真相就是,就是,」劉書雅的大腦快速運轉著,「丹露是我的女兒,我有個女兒叫丹露沒錯,可是,可是和你沒關係,她只是我的女兒,和你沒關係——」


  劉書雅慌亂極了,可是,她越是如此,就越是讓霍漱清懷疑。


  「那她的父親是誰?既然和我沒關係,你為什麼要告訴她,我是她的爸爸?」霍漱清問道。


  劉書雅雙手掩住臉龐,不停地搖頭,道:「不要再問了,不要再問了!都過去這麼過年了,不要再——」


  他抓住劉書雅的肩,道:「書雅,告訴我,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你當初離開的時候,有沒有懷孕?告訴我!」


  當初?


  車廂里陷入了一片靜默,低低的,只有劉書雅的抽泣聲。


  「當初,我去求你媽,求他們不要讓我們分開,可是,你媽根本不見我,你們家的那扇門就那麼關著,根本不讓我進去,雨那麼大——」劉書雅低聲道。


  而此時,蘇凡坐在霍漱清的房間里,望著窗外那濃濃的夜色,想起了薛麗萍之前告訴她的事。


  劉書雅來求薛麗萍,可薛麗萍關上了家門,把劉書雅扔在門外面。


  「她說,她懷孕了,她有了清兒的孩子,要我同意他們大學之後結婚。」薛麗萍對蘇凡道。


  蘇凡愣住了,一言不發。


  「我當時就說,你既然懷孕了,那就把證據拿出來。她說她沒有帶B超單,我就告訴她,光有B超單沒用——」薛麗萍道。


  「你媽她說她不相信,她說我不檢點,就算是真的懷孕了,也不見得孩子就是你的。她說讓我拿到親子鑒定再說,否則她根本不認!」劉書雅對霍漱清道。


  「你為什麼當時不告訴我?」霍漱清問。


  「當時你那麼忙,每天都回來很晚,我看你那麼辛苦,我,我怎麼開口?」劉書雅道,眼淚不斷地從眼裡湧出去。


  「那,那她,她真的,真的懷孕了嗎?」蘇凡問薛麗萍。


  「那女人就是個騙子!如果真的懷孕了,怎麼會連醫院的報告單都不拿給我看?如果要讓我相信,至少要有一張報告單吧!可她竟然說她忘記帶了!」薛麗萍道。


  蘇凡想說,也許劉書雅真的是忘記帶了,卻沒說出口。


  「對不起漱清,當時,當時你爸動用力量對我家下手了,我家的生意到處被查,根本做不下去了。公司里資金鏈也斷了,我爸去銀行貸款,人家說要審核,要審批,要評估,使勁拖我們。我爸根本拖不下去,後來你媽就約了我爸見面,讓我爸把我送出國,並且要保證再也不和你聯繫,否則,我們家不光生意做不下去,家裡的人還要被追查。你知道的,我爸好不容易才從過去的路上離開,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天下,卻,卻因為我們的事被你爸逼的走投無路——」劉書雅哭泣道。


  「所以,劉書雅就離開了,是嗎?」蘇凡問薛麗萍道,薛麗萍點頭。


  「她要是不離開,劉家就要完蛋。不是我們怎麼不講理,怪只怪他們自己不幹凈,隨便誰都可以查出他們的問題,輕則傾家蕩產,重則鋃鐺入獄。我們霍家,怎麼能讓兒子娶一個那樣出身的女人?」薛麗萍道,「別說她沒有我們霍家的孩子,就算是有,也不能讓她進門!」


  蘇凡沒想到霍漱清就這麼失去了自己深愛著的那個女人,僅僅因為那個女人不是他家庭期望的,不是他應該去愛的——


  「你就因為這樣離開了,是嗎?」霍漱清把紙巾遞給劉書雅,問。


  劉書雅點頭,道:「對不起,漱清,我沒有辦法,我知道你愛我,我也那麼愛你,可是,可是要是我不走,我們家,我爸——我不能啊,漱清,對不起!」


  說著,劉書雅抱住霍漱清,在他的胸前哭著。


  儘管事情已經過去了二十幾年,可是,霍漱清想起來還是昨天!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也想通了父母當年的做法,明白了他們的初衷。


  「沒什麼對不起的,事情都過去了!」霍漱清說著,輕輕推開劉書雅。


  「漱清——」劉書雅低低叫道。


  「別哭了,那麼,丹露是怎麼回事?你當初真的——」霍漱清把紙巾給她,問道。


  劉書雅卻說不出來,只是閉著眼睛流淚。


  蘇凡也問了薛麗萍同樣的問題,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給我看過醫院的檢查單,如果真的有那個東西,她很清楚該怎麼利用,而不是灰溜溜地離開!」薛麗萍道。


  可是,沒有給看,就意味著沒有嗎?

  蘇凡的心裡卻沒有答案。


  當初,她也是為了不讓霍漱清分心,為了不給霍漱清增加麻煩而隱瞞了懷孕的事。如果劉書雅真的很愛霍漱清,又捨不得家人遭受意外,一定也會隱瞞真相吧!


  此時,蘇凡坐在窗前,心裡卻亂極了。


  薛麗萍再三叮囑她,劉書雅就是個騙子,讓她要相信霍漱清,可是,她該怎麼相信?如果劉書雅真的一個人在美國生孩子撫養孩子,那麼,劉書雅經歷的,比她艱難的多,她怎麼能平靜地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


  霍漱清望著眼前無聲流淚的劉書雅,一言不發。


  他理解父母的做法,可是——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呢?你回來這麼多年,為什麼不把孩子帶回來?」他問。


  劉書雅搖頭,道:「我以為自己可以有力量撫養她,可是,我根本沒有辦法,我還要讀書,還要工作,帶著孩子——」頓了片刻,她擦去眼淚,「在丹露五歲的時候,我實在沒有辦法,就聯繫了福利機構,他們找了一對夫婦收養了丹露——」


  收養?霍漱清驚訝地看著劉書雅。


  劉書雅點頭:「可是,她好像在好幾個家庭里被轉來轉去,生活根本,根本不好。後來,我找到了她,又重新把她領回我的身邊,可是,她根本不喜歡我,我們時常吵架,沒辦法,我就把她送到了寄宿學校······」


  霍漱清聽著劉書雅的講述,想象著那個孩子這麼多年的經歷,怪不得,怪不得她會那樣讓人感覺缺乏教養,其實都不是她的錯,只是因為她沒有一個健全的家庭環境造成的!

  「如果不想撫養她,當初就乾脆不要生。你既然生了她,卻又把她送去給別人——」霍漱清道。


  劉書雅的眼淚,止住了,獃獃地盯著他。


  「你知道該怎麼找我,很多的方式,就算你自己不能聯繫我,可以讓別人來做,不管是你的家人還是我們的朋友,可是你選擇了那樣的做法——」霍漱清頓了下,「那現在呢,是你告訴她,我家裡在哪裡的?是你讓她回來找我的?」


  劉書雅搖頭,擦去眼淚,道:「我沒有想過讓她找你,我不會讓她和你有任何牽扯,可是,她,她怎麼知道——」


  霍漱清不明白了,劉書雅怎麼這個樣子?反反覆復,到底要做什麼?

  儘管年輕的時光為了這個女人做了許多荒唐的事情,可那時是因為真的愛,而現在,此時,霍漱清看著劉書雅,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人,這就是自己曾經想要廝守一生的女人!這個女人,到底腦子裡在想什麼?如果這就是自己那麼愛過的女人,自己當年是不是傻掉了?

  霍漱清沉靜下來,想點一支煙,卻發現車上沒有煙了,便打開窗戶,讓冷風吹了進來。


  畢竟是到了冬日的深夜,即便龍山廣場白日里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此時卻是很難看見幾個人的。冷風吹進他的鼻息,鑽進他的肺腑。


  他現在懷疑自己的過去,可是,這樣無濟於事。他所認識的劉書雅不是這個樣子的,即便是在和他上次見面之後也不是這個樣子的,那麼,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呢?


  冷風吹過來,大腦清醒無比。


  他仔細回想著劉書雅剛剛告訴他的事實,一字一句地回想著。


  矛盾,錯誤,非常明顯地存在在這一段敘述之中。這些,只能證明一件事,劉書雅還在隱瞞著什麼,很清楚地在隱瞞。


  可是,她不告訴他,即便到了此時,她能跟他說那麼多,卻還是繼續在隱瞞一些關鍵性的事實,那些事實添加進去,會填補這段敘述中的漏洞,可她不願意講。


  「這麼說,你不知道她回來?」霍漱清問。


  劉書雅點頭,道:「我這就打電話去找她,勸她回去!」


  霍漱清的車子,駛向了霍家的小樓。


  他不知道劉書雅到底能勸劉丹露多少,可是,在眼下,他不能讓這件事影響自己的位置,而且絕對不能因為自己而影響到覃春明。


  或許,是他太絕情。


  可是,很多時候,總得有所取捨,特別是在眼下情況如此晦暗不明的時候,過於用情至深,過於因為感情而做決斷,很容易會做出錯誤的決定。他,不是一個人,因此,他不能有失誤,不能被人抓住把柄,不能因為他而影響到整個團體的利益,影響到覃春明的發展。


  他很清楚,如果整件事是一件陰謀的話,那麼,首當其衝倒霉的人是他,繼而就是覃春明了。覃春明的位置已經很難被人設計針對,通過對付他或者齊建峰等人來對付覃春明,就是那些對手們僅剩的選擇。至於覃燕飛,葉慕辰經歷了上次的變故之後,整個公司已經恢復了元氣,公司背景乾淨清白,不會牽連到覃燕飛,否則覃春明也不會同意兒子的決定。


  在整個覃春明的團體裡面,他是位於最優位置的一個人,是覃春明毫無爭議的衣缽傳承者。這也就讓他更容易成為別人針對的靶心,也讓他的環境充滿了不可預知的變數。而現在,劉丹露的突然出現,即便不能讓他立刻從現在的職位上下來,可是,他的前途就已經堪憂了。這是他的污點,一旦揭發出來,完全會影響到組織對他的印象,哪怕組織的上層有一位他的至親。在這個領導集中制的體系裡面,民}主的意見在有些時候還是很強大的。他這樣一位副省級的市委書記,擁有兩個非婚生子女,這是絕對的醜聞,天大的醜聞!哪怕他和蘇凡的結婚能夠掩蓋其中一個孩子,可另外一個呢?劉丹露呢?怎麼解釋?好,就算是他可以解釋,說那是自己年輕犯的錯誤,說得過去嗎?只不過是掩耳盜鈴而已!


  眼下,關鍵的事有兩點,第一,要查清楚劉丹露的真實來歷,查清楚劉書雅出國前後發生的事情,第二,要在劉丹露還沒有引來颶風之前,在覃春明的升遷塵埃落定之前,讓她離開榕城這個是非之地,必須離開。至於後面的事,將來的事,以後再慢慢解決,現在,劉丹露必須離開!

  坐在車上,霍漱清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冷冷的,他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這樣對待劉書雅,對待自己過去的戀情,或許,他真的是變成了一個鐵人,毫無感情、冷酷的鐵人。可是,輕重緩急,他必須做出判斷!

  車子停在了霍家的院子里,司機小心地提醒了他一下,他便給蘇凡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就在院子里,讓她下來。


  蘇凡什麼都沒說,按掉了手機。


  她看見了院子里的車燈已經熄滅,卻還是稍微坐了片刻才背上包包走出了房間。


  「漱清回來了?」霍佳敏從房間里出來,似乎是在等著蘇凡一樣。


  「嗯,我們回去了,姐姐你快休息吧!」蘇凡道。


  霍佳敏搖頭,望著蘇凡,似乎欲言又止。


  「姐姐,我明白,這件事,我們會妥善處理的,你放心!」蘇凡道。


  「迦因,你聽我說,不管那孩子是不是漱清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他和劉書雅二十幾年沒來往了——」霍佳敏勸說道。


  「姐,別擔心,我了解他,至少,我了解現在的他。就算劉丹露是霍漱清的孩子,也是已經發生了的事實,我沒有辦法改變,也不會去改變。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蘇凡擠出一絲笑容,走下了樓梯。


  看著蘇凡的背影,霍佳敏的心裡卻絲毫放不下。


  劉書雅,這個劉書雅,真的是要害死漱清了不成嗎?

  拉開後車座的車門,蘇凡坐上了車。


  剛一上車,他就挪在她身邊攬住了她。


  車子,緩緩啟動起來,離開了霍家小樓。


  回家的路上,兩個人一直沉默無言,一動不動就那麼擁著彼此。


  他不知道她的心,已經亂成了什麼樣子,不知道她在等待他的時候,心裡都想了什麼,想了多少。


  而此刻,她的一顆心,如同在大海上顛簸的小船一般,浪尖水底不停來回,跌跌撞撞。


  偶爾,透過路燈的燈光,他看見了她那窩在他懷裡的小臉,可是,她一直閉著眼睛,一言不發,這讓他的內心不安,很是不安。


  或許,劉丹露帶給他最大的衝擊不是在仕途,而是在他的感情生活,是在蘇凡。


  下了車,他擁著她進了家門,她卻猛地推開他,獨自跑上了樓。


  客廳里的燈,亮了又滅了。隨著她的腳步聲,樓梯間的燈光次第明滅,一明一滅之間,他的心,也翻覆著。


  不管真相如何,不管結果如何,他,最應該向她解釋,最應該安慰她,最應該——


  他鎖上門,快步奔向了樓梯,奔向了二樓。


  卧室的燈光投在走廊的地板上,他的腳步,卻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有太多的過去,而這些過去,在他毫無預料的時候開始影響他的現在,影響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


  他,虧欠了蘇凡!

  推開卧室的門,她就那麼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丫頭——」他走過去,蹲在她面前,雙手放在她的膝蓋上,望著她,低聲道。


  他想說太多,可是,無法開口,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緩緩鬆開手,視線,從指縫之間露出來,緩緩投向他。


  那複雜的眼神,如同鎚子一般一下下錘在他的心上,那麼重,他不禁呼出一口氣,起身坐在她的身邊,抱住她,乾乾的嘴唇在她的臉上摩挲著。


  「蘇凡——」他低低叫著她的名字,她卻再度推開了他。


  她猛地起身,站在床邊,雙臂垂下來,兩隻手攥著,雙眼一瞬不動地盯著他。


  她越是這樣一聲不吭,越是這樣安靜,他就越是無地自容。


  是他傷害了她,在她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做下了讓她痛苦的事。


  「丫頭——」他再度叫了她一聲,走向她。


  可是,在他還沒有預料的情況下,她突然把他推倒在床上,他還沒有拾起身,她一下子就坐在了他的腰間,兩隻手在他的耳邊,撐著床,雙目死死地盯著他。


  他,怔住了。


  她在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就是,就是——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徹底驚呆了,她依舊一聲不吭,兩隻手開始拉扯著他的衣服,想要脫掉他的衣物。


  他的心頭一熱,挺起上半身配合著她手上的動作,可是,她,她的手完全亂了,心,也完全亂了。


  冬天的衣服,不如夏日的那麼單薄,很難很快就脫下來,何況她還從沒做過這樣的事。


  「霍漱清,我恨你,我恨你!」她趴在他的胸前,不停地捶打著他,淚水沾濕了他胸前的衣衫。


  他的手剛伸到她的頭上,想要撫摸她的頭髮來安慰她,卻被她推開了手。


  她再度起身,拉扯著他的衣服,卻怎麼都沒辦法全都脫下來,便開始解開他的皮帶——


  當憤怒和哀怨徹底填滿她的內心,當她以女王的姿態坐在他的身上擁有了他,霍漱清的心,卻被溫暖的情愫包圍著。


  他挺起上半身,攬住她的腰身,她卻推他,他依舊抱住她。


  「丫頭,丫頭,我愛你,我愛你——」他的唇,在她流淚的臉上不斷地摩挲著,舌尖吮著那咸澀的淚水。


  「霍漱清,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你怎麼可以——」她捶打著他,叫道。


  「丫頭——」他叫道。


  「我恨你,我恨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們要這樣,為什麼我們總要遇到這麼多的事,為什麼,為什麼——」她一下子推倒他,淚水啪啪滴落在他的胸前,冰冰涼涼。


  他抬手去擦她的淚,卻被她抓住了手。


  她抓住他的手,貼上了她的身,那是他曾經吻過無數次的柔嫩肌膚,指腹傳來那陣陣的顫慄,讓他內心的波濤,一浪又一浪,一浪又一浪沒過了他的頭頂,將他淹沒。


  如此陌生的她,那文弱嫻靜的她,此時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讓他驚喜,讓他更加內疚。


  整個房間,被一波又一波越來越高的情潮衝擊著。


  她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佔有他,想讓他只屬於自己,想要清除所有別人留給他的記憶,想要他的心裡,他的身體只有她!


  而這一場由她起始的戰鬥,很快就被他佔了主動。


  她在他的懷裡顫抖著,如小鹿一般哭泣著,卻又如同小狼一般叫喊著。


  直到,直到一切歸於平靜!

  「霍漱清,我愛你,怎麼辦?」她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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