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連我都防,是得多喜歡她?
醫務室外的走廊上,瀰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
莫少傾主動請纓,跟著護士去一樓幫榮希辦理住院手續,於是場面只剩下唐慕白跟何以寧以及雲嬸三人。
望著立在前面不遠身姿偉岸的男人,何以寧微微地垂下視線,雙手無意識的緊握成拳。
過了很久,她艱難地出聲,「對不起。」
明知道道歉很蒼白無力,可除了道歉,沒有任何一個行為,能表達出她內心的深深內疚。
「我不知道榮希不能吃冰的東西,所以在他要求的時候,沒能拒絕他的要求……」三言兩語的解釋一番,可發現任何的解釋都難消她的自責跟過失,陳釀了好一會兒,她腦袋垂得極低,手指掐得更緊了,「真的很抱歉。」
走廊上的氣氛沉默得詭異,除了三三兩兩路過的病人護士,幾乎是聽不到他的半點動靜。
何以寧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她。
但總有種感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略帶了逼人的審視味道。
她半響沒能再說出一句話,唐慕白也不置一詞,雲嬸看著這情況,感覺十分不妙。
她忍不住地上前,為何以寧說了幾句好話,「先生,這次都怪我,是我沒有阻止小少爺出去,也沒有特意跟何小姐交代不能讓小少爺吃冰的東西,都是我的錯。」
「雲嬸,你不用為我說好話,這件事是我的錯。」
「何小姐你只是好心好意,怎麼能讓你平白無故的受冤屈呢?」雲嬸堅持道,「先生,這一次都是我的錯,您要是責怪就責怪我吧,這件事跟何小姐沒什麼關係。」
從來沒有人,如雲嬸這般為自己說話,何以寧的心底,忽然添了幾分感動。
可雲嬸究竟一個保姆,榮希的情況不論好壞,她這個保姆都失了職,這樣的責怪,恐怕未必是她一個保姆能承受得起的。
畢竟保姆這種職位,多的是人可以代替,雲嬸很有可能因此而失去工作。
「對於榮希出事這件事,雲嬸或許多多少少都有點責任,但最大的責任終究在我,是我一手造成了榮希現在這樣一副狀況。」頓了頓,何以寧咬了下唇,條理清晰地道,「我認為給雲嬸一個小小的處罰,剋扣她的一點工資就權當教訓就可以了,相信經過這次,雲嬸會吸取到教訓,不會再犯類似同樣的錯誤。」
「那何小姐你怎麼辦?你只是個不相干的外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小少爺不論提什麼要求,你都答應他這是沒錯的,你沒有做錯什麼啊!」
雲嬸認為錯在自己的身上,可沒料到,這個時候何以寧居然想抗下最大的責任,有點兒驚訝。
何以寧緩緩抬眸,凝視一言不發的唐慕白,「對於我的責任,該怎麼追究,就怎麼追究。」
「這……」
「行了。」
沉默寡言的唐慕白,突7;150838099433546然阻斷了雲嬸的話。
他這個人,不論是人還是氣勢,都頗有不容置疑的威嚴存在,他說的每一句,基本就是聖旨可以斷定她們的處置,雲嬸一個小小的保姆,在他開腔之後,便不敢多言一句。
唐慕白深沉的黑眸,牢牢鎖在何以寧秀眉的臉蛋上。
言辭間,他意味逼人,「你知道這件事追究起來,你要為此付出什麼嗎?」
「知道。」
「那你還敢承擔大部分的責任?」他眯起眼帘。
「榮希現在所遭受的罪,都是我造成的。」她說,「我不會逃避自己的責任,也相信你會根據情況妥善處置。」
「你憑什麼相信我會根據情況妥善處理,而不是一怒之下讓你們都為此付出代價?」
他幾近咄咄逼人得讓人啞口無言。
何以寧一怔,想想也對,出事的是他的兒子,作為一個父親,怎麼可能會輕易寬恕每一個讓他兒子出事的人?
捫心自問,倘若是她的兒子,她恐怕未必做得比唐慕白好。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過了片刻,她蒼白的動了動唇,「雲嬸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既然她能做榮希的保姆,依照你的判斷,應該也認為她是個可以託付的人,所以她……」
「還有心思替別人開脫,倒不如多花點心思,想想自己應該如何少受點追究。」唐慕白冷沉打斷她,「這個時候還為別人說話,不是一件明智之舉,該怎麼處置,我心裡自有決斷。」
何以寧怎會不知,她這個行為是在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她想,最壞的情況,無非是走法律程序,告她一個人謀害他人的罪名,她本就一無所有,年紀輕輕,不像雲嬸這樣上了年紀的人。
真的追究下來,結局她比雲嬸更能承受得起。
至於為什麼到了最後,她還想為雲嬸說幾句好話這麼爛好心,大抵是因為,方才雲嬸說不能讓她平白無故受了冤屈,這句話的的確確感動到她,讓她久違地體會到,被人維護是一種怎樣的柔軟感受。
錯誤已經發生,同為任人宰割的俎上魚肉,她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為一個自己認同的人做最大的辯解。
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到的事。
微低下細長的睫毛,何以寧說,「榮希的事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如果可以,我願意代替他承受現在遭遇的所有苦難。」
「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我明白。」
也明白他不可能對這件事一筆帶過。
但對榮希,她是發自內心的感到內疚,她是親眼看到他那麼小的一個人,遭受了什麼樣罪。
何以寧緩緩凝重道,「唐先生,不論你怎麼追究我都無話可說,什麼結果都會接受,錯在我,我會為這件事負責,你放心,我不會跑。」
「何小姐……」
雲嬸想為她說點兒什麼,可如唐慕白這般有自己的審視跟判斷的人,絕不會因為她的幾句話而改變主意。
何況她同樣難逃責任,自身難保,人微言輕說的話更沒什麼作用。
唐慕白看著何以寧的眼神,諱莫如深,輕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桀驁挺拔的身軀站在她面前,彷如一尊不可撼動的立體雕像,壓迫人的氣息不言而喻。
這時,去辦理住院手續的莫少傾折身回來。
剛走近他們,便察覺了氣氛的低迷跟沉重,再看看僵硬的幾人,他挑了下眉,「一個個這麼嚴肅幹什麼,周醫生不是說了小榮希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么,這是好事啊,你們幹嘛都喪著臉?」
他說的沒錯,榮希沒有生命危險這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可何以寧深深地清楚,榮希沒有什麼生命危險就代表她們不需要負責。
於是她不說話,靜靜地等待著唐慕白最後的定奪。
「你剛才說,你願意代替他承受現在遭的罪。」唐慕白眯眸望她,「不論任何結果你都會接受?」
何以寧輕抿下唇,肯定道,「是。」
「既然如此,他醒來之後,住院的這段日子就由你照顧他了。」
何以寧本是以為,依照唐慕白愛子心切的心情,這件事即便他看在相識一場的情分上不走法律程序,私下她也應該賠償巨大的金錢代價,作為精神損失費之類的。
萬萬不曾想過,他追究她的責任,代價竟然如此之……
「你有異議?」見她倏然錯愕地看向自己,唐慕白冷著一張五官英俊的臉龐,磁性聲線聽不出情緒。
何以寧錯愕了很久。
旁邊的雲嬸,欣喜得推了推她肩膀,「何小姐,這是最好的情況了,雖然照顧小少爺會辛苦你一點,但總比打官司上法庭讓法官來判定結果的強啊,你趕緊答應了吧別猶豫了!」
毫不誇張的說,倘若真要走上法庭打官司,唐慕白真心想讓她付出代價的話,按照他的財力勢力以及擺在眼前的事實,何以寧不是故意害人也是有意外害人的事實,代價絕不會比現在這個更輕。
所以雲嬸自然催促她接受唐慕白的提議,以免唐慕白生變。
何以寧還有點呆。
最後是怎麼應許了唐慕白的條件,她不記得了,待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之後,總哪裡有些說不出來的不對勁縈繞在她心間,久久驅之不散。
這個晚上先由雲嬸照顧榮希,唐慕白讓她先回去做好準備,第二天再來。
來的時候,何以寧是跟著他們一塊的,離開時夜已深,醫院外面很難打到車,唐慕白又叫她同坐一輛車回去,現實的無奈讓何以寧沒法拒絕。
先讓她上了車,莫少傾叫住了走在前面唐慕白。
他回頭,不冷不熱地瞧他,「什麼事?」
「有陰謀。」莫少傾深深地感覺自己嗅出了一股陰謀味,一副看穿所有的表情道,「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故意的?」
唐慕白明知故問,「故意什麼。」
「還裝?」莫少傾嘖他一臉,「你敢承認,讓何以寧照顧小榮希不是你精心算計的?先讓氣氛變得那麼凝重,讓她們以為大禍臨頭,結果你偏偏避重就輕把事情最小化,這個甜頭給的人暈頭轉向不知不覺跟著你走。」
唐慕白給了他個冷淡的眼神,「不去做偵探真是可惜了你的才華。」
「那是因為你的手段向來如此。」他呵呵冷笑,「不然你怎麼解釋,連我都能判斷出這件事錯不在雲嬸也不在何以寧,是小榮希他自己的問題,而你偏偏針對何以寧故意沒提小榮希?」
「……」
「別說你不清楚他的口味。」
唐慕白這次是乾脆地一句話不說,轉身便走。
莫少傾得意,「心虛了吧?」
踱步到車門邊,唐慕白身形停頓下,股節分明的手指握在車門把手上,透過車窗望見裡面的何以寧,眉宇間掠過一閃而過的柔和。
須臾,抬頭,他朝莫少傾道,「有時候,太了解一個人的確不是一件好事,你想不想出國待一段時間?」
「這就是赤果果的警告了啊。」
能把警告說得這麼含蓄的,大概也只有唐慕白這麼一個人了。
唐慕白低淡道,「是不是警告,取決於是你什麼態度。」
話落,不等莫少傾再說一個字,他擰開車門,矮身坐了進去。
不多時,車子啟動,絕塵而去。
「連我都防,是得多喜歡何以寧?」留在原地的莫少傾搖了搖頭,啐,「既然這麼喜歡,小時候裝什麼高冷矜持不接受她?」
唐慕白對何以寧在意的程度,遠遠超越了他的想象。
將計就計這一招,用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