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卷其一 群聚摘星宴
“喲!汪掌櫃,有些日子不曾來了。”
門口話的少年約莫十四五歲,身形消瘦、相貌尋常,個頭頗為矮;氣質平平,談吐倒是頗為流利,久在煙火之地,眉宇間也自然是一副老練剛毅之色。腳穿鹿皮黑靴紅繩盤扣,一碼的深青長褲長褂罩在身頭,外批一件淡色棉衣,腰紮赤色寶帶,倒也顯得有一分富貴之氣。
“瞧您這氣色一定是剛接手了大買賣吧!今不能是老三樣兒了,店裏新出的菜品,保準是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異域佳肴!”少年人。
“別來無恙啊,莫掌櫃!”
汪三金笑答。
“誰來了您這醉月樓都得惦念這二回三回,您您這大名叫作莫長行,的年紀可卻比我們這些個老江湖還要見多識廣,您這店裏的,從吃到玩兒永遠都有新奇花樣。今兒就奔著這個來的!”
汪三金一晃手裏的燙金請帖。
“老李頭可真是撿到寶了,短短五年,的李記飯莊硬是在您莫掌櫃手裏搖身一變,成了這無夕城裏數一數二的招牌了!為了拿到這個您散出去的這個,可算是費了我一番功夫啊,再比比我們家這些個不思進取的輩,哎。。。”
莫長行笑答:“您家少掌櫃誌不在此,和我們這鼠目寸光隻知道身前身後兩碗飯的人自然是有不一樣的大造化!”
來言去語間,兩人邁入了樓內。
單這醉月樓也是別具一格,上下三層各有經營。三層客房,大房間錯落有致不盡相同;二層茶廳,評彈書百家爭鳴消遣有趣;尤其是這一樓,大廳裏桌桌當中一個盛滿湯水的大銅鍋,中分兩瓣,有鮮有辣,下置火炭,用以烹煮,食材豐簡,多寡由人。
這名叫“涮火鍋”的吃法著實是叫無夕城裏的百姓大飽了口福,一改平時三餐寡淡,高湯和蘸料,在價格親民的同時讓最普通的食材搖身一變,最尋常的人家也是有了生活的享受和樂趣,自吃自涮,熱鬧非凡。
最邊上的一圈皆為雅座包廂,專門用來給鄉紳們宴請賓客之用,煎炒烹炸一應俱全,還全是本地人從未見過的款式。專門的師傅和夥計負責固定的房間,可以依據客人的口味進行配菜和微調。這讓不少的主顧訂下了長期的飯票,因為供不應求還得是半年搖號才能續約。
“汪掌櫃,咱摘星台請!”
“莫掌櫃,請!”
罷二人避開人群,向後堂走去。穿門過府,不久竟是一個寬闊的大院,一改樓內的紛繁熱鬧,蒼竹掩映,環抱遊廊,疊石假山,橋流水是一應俱全。池塘中央高台上赫然一座精致的樓,上書“摘星”二字,四周掛上了素紗,談笑聲從中傳出。
這摘星宴自然也是醉月樓的經營秘術:每月一期,參宴者皆為莫長行親自邀請的各行翹楚。從最初的無人問津,到之後老饕們的爭前恐後,圈內人更是對此心向往之。
“這子又換了新的花樣啊”汪三金詫異道。
樓內不知用的什麽取暖,兩人都去了外衣,樓內不見尋常的家具擺設,地麵則是由數塊不知名的草席拚湊而成,陣陣清香,席上置有蒲團矮桌,四周裝飾自然典雅,和眾人一陣寒暄後,汪三金入了末席
環視周圍:上垂手是城主史太公的得意幕僚左枚,向下是稷下農會副長葉露晨,萬工坊少坊主邢靈動、以及自己這個長舟票號掌櫃。對側是博識學堂曉暉先生,優伶閣執事茹夢玲,最後則是莫長行本人。
“三教九流齊備,莫鬼當真是不簡單啊!”汪三金暗自感歎。
“莫兄當真是少年英才,醉月樓經營的風風火火,還能在這後院裏置辦下這雅致風景,可謂動靜相宜!”曉暉先生到。
“最絕的還是這食材料理的手法啊!不是葉某吹噓,無瑕國內什麽山珍海味五穀雜糧在下沒有見過?可莫兄弟的菜品真是叫人大開眼見啊,什麽煎、烤、烹、炸、燜、溜、燉,川、閩、蘇、浙、魯、粵、淮,每不重樣,十換一輪,簡直是食神再世啊!”葉露晨一番感慨引得眾人歡笑。
“我看還是這園子修造的功夫了得,全為人工又不露痕跡,布局擺設考究自然,細之處皆可把玩,當時接到莫掌櫃的草圖就讓我是耳目一新!”萬工坊邢靈動感歎。
“誰不是呢!我這優伶閣的台柱子各各都往這裏紮,反倒是我那裏像是分堂了!”茹夢玲打趣。
“我看莫掌門最厲害的還是這交際和人脈啊!自百年前先主平定戰亂以來,境內一直以士農工商,各安其位為治國之本,各行世襲罔替少有交流。像今這種齊聚的盛會除了太公府,也就是這醉月樓了,群賢畢至,少長鹹集,不愧為摘星哈。”
左枚看似無意之語,四下氣氛頓時有了微妙的改變。
無夕城名看似詩意,誰又能憶起現在的商貿碼頭確也是曾經的邊塞重鎮
百年前的群國混戰,邊境樞紐首當其衝,“無夕”二字本是戍邊將士們朝不保夕的感概,誰成想廣為流傳後卻成了真的城名。太平日久後,人們反倒以為這“無夕”二字的是城內商賈繁茂,通宵達旦,燈火通明以致再無長夕,而這一切的轉變都是城主史太公廢除舊政鼓勵商貿後開始的。
太公史瑜可謂是福蔭一方的大名諸侯,內修政務,外練精兵,廣納人才。在這樣精明的城主治理下想搞些動作,與其讓其懷疑不如主動請其到場,這也正是莫長行邀請左枚參宴的原因。
“喲!左大人您這話可真是折煞人了!我這店的門麵全憑著在座的各位幫襯才有今日局麵,稷下會的糧、汪掌櫃的錢、萬匠坊的工,優伶閣的角兒,更多虧史太公鎮守一方才有了我這許多的衣食父母啊!至於那些個菜品大半是老掌櫃異鄉遊曆所見,少部分是人早年所看的一部外書所載,更是不值一提”莫長行苦笑到。
“莫。。”還不及左枚再言,汪三金插話到:
“左大人和史太公每日理萬機,和你這子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大不過是個飯館掌櫃你還能翻了不成?快些上菜吧,趁著我家娘子回家省親,我才能得空出來,晚了出了什麽差錯,莫掌櫃你可是要損失一個大主顧啊!”
當下又是一陣歡笑,全無了方才的尷尬。
“也罷也罷,莫掌櫃畢竟是今日的主人,少年才俊當真是叫人豔羨啊!方才與您開個玩笑,既然大家都已經到齊,就開宴吧!”左枚到。
“就依左大人的,起菜!”莫長行吩咐道。
左右走出來幾個侍女手捧食具獻到了每一桌前,所用都是漆器,外黑內紅,古樸大方。大盤上置著幾樣開胃菜有葷有素,有碗有碟,中間一個帶蓋的盅,揭開來看,是醇香撲鼻的醬湯,讓人食指大動。侍女們不停的上菜,每上一次必然是更換器具,防止菜品之間味道雜糅。終於到了主菜,漆器也換成了粗陶,每人一個碟和一壺醬汁,碟上有幾片大夥不知名姓的葉子。
“紫蘇和食茱萸?”葉露晨詫異道。。
這兩種植物因為氣味獨特,人們少有食用,除了和百草打交道的稷下會其他人不知也是情有可原。侍女們又抬來了一架幾案,各式的食材碼放其上,最為搶眼的還是一把形式特別的廚刀,形似柳葉,尖窄刃薄,通體烏黑,紫檀把手,旁邊一個蒸騰著水氣的木桶,散發著陣陣米香。
內簾挑起,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