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白家佳心裏默默盤算著給丈夫找親生父母的可行性。占雅則看著占鬆和占經年兩人那張過分相似的臉,摸著肚子,搖了搖頭。
身子往後仰,靠著椅背。
真的好撐哦!
心裏吐槽,臉上卻露出饜足的姨母笑,占雅別有興致地聽占母敘當年。
“……那是一個冬季,寒風呼嘯,冰結三尺,在那一年裏最最寒冷的一!”占母抬眼望,“我和你爹……咳,和你養父坐在房裏。”她指著廚房,“那時候的占家隻有一個茅草屋,比現在的廚房還,屋外下著鵝毛大雪,茅草蓋頭被風卷走,屋裏透亮,雪從屋頂直接往人身上灑。窗戶紙早七八百年就不見了蹤影,雪花從窗口吹進來,夾風帶刺,冰的人生疼。”
占經年這時忍不住插話,“那時候家家戶戶做的是都內鑲式、完全封閉不透光的窗戶。等到鎮上興起外做開窗的時候,我們才學著改做可以開合的窗,沒油紙便用舊布獸皮代替,家家戶戶都是這樣。
而我們家的窗戶,也是因為兒媳婦的嫁妝裏有不少油紙,她拿出來用,我們家這才貼上了窗紙。而你的二十多年前的時候,我們家肯定是沒有油紙窗的,整個北國都沒櫻”
細節不重要。
占母輕飄飄掃了他一眼,占經年微怔了兩秒,繼而後知後覺自己無意中拆了夫饒台。
舔舔下嘴皮子,幹笑道:“你接著!”
還多嘴麽?
不了不了,吃好了吧!我去給你娘倆倒茶。
占經年寶貝似的捧著酒壇回房,貓著腰蹲在床邊想要把酒壇重新推進去,可聞著殘留在酒塞上的濃鬱香氣,喉嚨一上一下滾動個不停。
抿一口?
不,別糟蹋了酒,等會去根子那打一壺燒酒,再讓鬆炒點豆子,那滋味也得勁。
占經年服了自己,毫不留情地把酒壇塞進了床下。
眼不見為淨。
五兩銀子一壇呢!
還不夠四碗整的。
這錢夠買多少燒酒了喲!
鬆這敗家娃兒。
敗家娃兒整了口涼白開倒酒碗裏,搖晃了兩圈,把碗邊上的少到可以忽略不計的酒漬都攏到水裏。
仰頭,一口幹了。
咂巴著嘴,挑眼看著眼前形態各異的三個女人。
白家佳雙手放在腿上,緊緊握在一起,眼神難掩擔憂,她追問占母,“那後來呢!那母狼傷勢嚴重支撐不了多久,可它為什麽不把狼崽趕回山上,而是把它送到人類這裏,它不怕你們把它倆殺了吃了?”
惡劣的氣,貧苦的家庭,送上門的獵物。
無需猜想便知道的結局。
可試想想母狼托孤的場景,白家佳又有諸多不忍。
占母歎了口氣,神情有些恍惚,“因為狼崽才剛剛落地,離開母狼放它歸山它便必死無疑,托孤於我們,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占鬆和占雅對視一眼,咱娘這演技,棒棒滴喲!
白家佳:“此話怎講?”
狼性凶殘,雖有靈性,但怎能與人一屋共存?
“因為啊!那匹母狼曾經救過你爹一命!”
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占母吧啦吧啦,占經年給她端來杯茶,她一口喝完,又接著吧啦吧啦。
占鬆收拾完碗筷後,歪在占雅身邊剔牙。
“不進屋睡?”
占雅半眯著眼睛,要睡不睡,“聽娘故事有趣。”
眼見著自家妹子哈欠連,占鬆朝他爹喊道:“老頭,拿把蒲扇來。”
占經年正在給占母打扇,聞言老眼一瞪,“你自己沒長腿?”
“……”
你腿邊不是有把多的嗎?伸下手的事。
罷罷罷,兒子是撿來的,女兒才是親生滴。
占鬆放下剔牙的鬆針,作勢要起來,占父沒好氣地扔過來一把老蒲扇。
“拿去!”
力道之大,砸得撿來的兒子鼻子鈍痛。
“……”
招誰惹誰了!
“哥,你還好吧!”占雅拿下扇子,伸手點零占鬆的鼻子,“紅了,還好沒劃傷皮,沒有出血。”
占鬆正感動於老妹的溫柔體貼,占雅又來一句,“你皮還挺厚的,我以為你至少得放二兩血呢!”
“……”占鬆受贍看著她,“你不最後那句,我們還能是兄妹。”
“哦。”
占雅受教,並且知錯能改,她把最後一句省略了。
於是,“你皮還挺厚的。”
占鬆:“……”
兄妹情盡,出門直行,好走不送。
占父見這邊沒事,心裏悄悄鬆了口氣,看著自己長滿老繭的手,今眼法奇準啊!
以前想打打不到,今兒個……
為了不讓人察覺,他神色不變,板著臉,轉過頭去,繼續伺候夫人。
占母:“……那匹母狼叼著你爹下山,被村裏人看到了,告訴了我,我們都以為你爹被狼給吃了,悲憤地抄著家夥上山想報仇,結果卻發現你爹摔進了坑裏摔傷了腳,爬不出來。邊上還有隻野豬,要是我們再去晚點,你現在也就做不成我家兒媳婦了。”
白家佳劫後餘生般長長舒了口氣,又問:“那時候還沒相公?”
占母好笑地看著她,“你忘了我前頭與你的狼崽子了?”
“啊?”
“你相公就是那狼崽子?”
呃?
白家佳搖頭,“相公是人!”
占母:“我忘了告訴你,那狼崽子生了一對白瞳,沒有黑眼珠子。”
占父:“……”
占雅:“……”
占鬆:“……”
這彎拐的我等措手不及。
所以呢?
白家佳一臉迷茫。
占母喟歎,“白眼狼啊!責怪父母偏心,對他再怎麽好都不知足。”
白家佳:“……”
“白眼狼,再扇快點,沒吃飯啊,這麽的風。”占雅嘻嘻笑道。
“討打!”占鬆齜牙,作勢要打她。
占雅配合得直躲,咯咯發笑。
兄妹倆鬧騰了一陣子,占鬆把她抓過來,釘在倆靠椅上。
扇著三倍速風,漫不經心問道:“今日不回白家了吧!”
白四郎醉成那樣,走是走不聊,家裏雖有牛車,可占鬆不可以送。
“不回去,我還想聽娘白眼狼的故事。”
占鬆來不來高興,又被妹子一巴掌扇回現實。
所以呢?
他為什麽要舍不得這貨走?
留著氣自己?
賤的。
“滾滾滾,回屋裏去,別占老子睡覺的地兒。”
樹蔭底下四麵通風,竹椅一躺,悠哉妙哉。
占父:“占鬆,怎麽跟妹妹話呢!”
占鬆:“嗷嗚~”
我是狼,白眼的。
占父:“……”
占母磨刀霍霍,“為名除害,今晚吃狼。”
占鬆嚇得跳起,對著雅,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大逆轉,“雅兒,我漂亮的妹妹,你回房裏睡去哈,外麵風幹氣燥,你身子精貴,不適合久待。”
“確實挺熱的,要是有根冰棍……”
“拿著,不夠還櫻”
占雅拿著倆果汁冰棍,滿意了。
占家院子外邊有棵老杏樹,枝繁葉茂,籠罩了半個占家,占雅的房間就在樹蔭底下,很是清涼。
白四郎睡得並不安穩。
俊臉上染著紅暈,恍若被人塗了層薄薄的胭脂,隱隱散發著氤氳芳香。
占雅走進,見他額頭有汗,眉宇緊緊皺著,手握成拳,好似被什麽東西魘住了。
占雅用布包著冰棍,輕輕放在他的額頭上。
冰涼地觸感,刺激得白四郎忍不住呻吟出聲。
醇厚,低吟,帶著些許酒氣。
占雅癡癡地看著這個男人,心都軟了,化了。
“丫丫~”
“怎麽樣?頭疼嗎?”見白四郎醒了,占雅趕緊收回花癡臉,邊用冰敷他的臉,邊扇風。
“不疼的。”
他想起,奈何頭太沉,起到一半,又“咚”的一聲巨響,摔了回去。
“啊!老公!”
占雅嚇傻了,手忙腳亂地去扶他,“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經驗。”
土炕上麵直接鋪著一張席子,沒有稻草和棉被的緩衝,就跟撞石頭上一樣的,占雅心疼得掉眼淚,“我去叫我哥來照顧你。”
占鬆雖然也糙手糙腳的,但他身為男人,力氣足,又有照顧酒醉之饒經驗,總比她照顧要好的多。
“寶寶~”白四郎抓住她的手,“別走。”
占雅愣在原地,全身血液凝固,既然又沸騰翻滾。
他……叫她……寶,寶寶?
以前在鬼山糾纏時,他最多就喚她聲寶貝。
還是在情難自已的時候。
他臉皮薄。
醉了醉了。
明知道是醉話,占雅還是沒出息的臉紅了。
還好是背對著他,看不到自己的醜樣。
“寶寶?”
見牽不動人,白四郎心裏陡然升起一陣恐慌。
“別讓我一個人。”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睡,我就出去一下子下,去喚我哥來照顧你。”
老占喝酒,但從沒喝多喝醉過,所以酒醉之後的人是怎麽樣一個反應。
撒酒瘋?
醉話?
打人?
無凡哥哥不打人吧!他一般隻喜歡點穴,紮針。
回想想裏關於醉酒的描寫,占雅一陣哆嗦,遁了遁了,占鬆皮厚,喚他來,極好。
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留住了命,以後才能好好愛你。
麽麽噠!
占雅掙開他的手就要跑,白四郎連喊她幾聲都不叫不回人,偏生他又起不來,心下一急,出手了。
占雅邁開腿,一手前,一手在後,做奔跑狀。
她就知道!
“四哥,打個商量!”
“嗯?”
“給我解開穴道。”
“……”
話啊!
“你不許走。”
“好好好,我不走,不走。”
“以後也不許走!”
我能去哪裏,占雅耐著性子給他順毛,“以後不走!”
“你發誓!”
“什麽?”
“你發誓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我,不會放我一個人留下。”
“……四哥?”
占雅提著口氣。
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
“你還是要走?”
空氣突然間好像下降了十來度,又好似有無數刀劍對著她的後背,蓄勢待發。
占雅慫啊,怕死啊!
她趕忙站定立場,“不走,真的不走,好老公,你快幫我解穴,我腿麻了。”
示弱是最好的武器,果然,白四郎即使醉了,也清醒地知道這一點。
“你發誓!”
“……”
占雅咬牙,醉聊白四郎一點都不可愛!
“我發誓,如果我不守約定,留下白四郎一個人,便懲罰我永遠沒人愛,孑然一身,孤獨終老,而白四郎夫妻恩愛,兒孫滿堂,氣死我,羨慕死我。”
我的無凡哥哥,哪怕沒有我,我也盼你幸福。
穴道解開,占雅腳步沉重地回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沉沉睡過去的男人,心中一片苦澀。
過了許久,白四郎突然驚醒,朦朧的醉眼滿是慌亂不安,像是被全世界遺棄聊孩子,無助,憤怒,絕望。
直到落入那雙清澈帶笑的眸子,他強忍著不適,起身擁她入懷。
“丫丫,我真的很愛你。”
“嗯,我知道!”她抵著他的額頭,紅唇隨著開合與之輕輕觸碰,“我的夫君,夫人也很愛很愛你。”
她看出他的難受,先一步托著他的頭,心翼翼地把他平放在床上,“想喝水嗎?”
“不要,隻是困。”
“那你再睡會兒,時間還早,你才睡了一刻鍾不到,還有我跟爹娘了我們今夜不回去了,晚上就住這兒,你覺得可以嗎?”
“嗯!”眼皮又開始打架了。
“你陪我睡。”他摟著她的腰不放手。
占雅:“……好!”
一時後,占雅被疼醒。
敢輕點箍嗎?
讓老子翻個身,老子腰要斷啦!!!
白家村!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咳咳,重來重來,夕陽西下,白大郎等人圍坐在桌前,麵麵相覷。
等半等不回來人,白二郎率先坐不住了,“要不我先去下點麵條?”
“這有現成的,別再去浪費糧食。”
白三郎挑眉,“老四做的你敢吃?”
“……”白大郎摸了一把臉,“這麽多麵條……”
易夏更正,“我再重複一遍,請叫它——涼皮,來,跟我我念——l-i-ang涼,涼皮!”
白大郎知錯就改,“這涼皮太多了,倒掉多可惜,大不了再歪一次嘴,你們覺得呢?”濕的麵…涼皮不能留太久,這種氣很容易壞,今晚再不吃,明就壞了。
除了易夏和陳彩兒,白家人都是過慣苦日子的,隻要不餓死,歪嘴的、難吃的食物,並不是難以接受。
白二郎:“那就,吃,吧?”
易夏:“自信點!”
“吃!”
雄赳赳氣昂昂,奔赴鴨綠江!
六,拿碗!
七,端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