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如果時間可以逆轉,如果這時候有人來問白五郎: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麽?
白五郎肯定會毫不猶豫、斬釘截鐵、且無比懊惱頹廢地回答:“沒有用生命維護漢時大大給自己定的人狠話不多的清冷郎君人設,以至於禍從口出六月飛雪,蒙冤一世。”
再追問:所事為何?
答:“因過於正直,過於良善,過於羸弱可欺,過於單純不設防(占小雅嗬嗬:過於不要臉。),一著不慎踏進了名為占小雅的深坑,被名為白四郎的獵人所俘虜……從此往後,悔恨交加,日日以淚洗麵,惶惶不可終日。”
易夏敷完臉,撕下麵膜(海藻牛奶雞蛋清,純天然無汙染,你值得擁有哦~)。
簡單清洗後用爽膚水(淘米水)拍臉。
躺倒床上的時候,抱著軟軟的枕頭,把臉埋在手肘間,心終於沉澱下來,回想起方才的發生的一切,不免心有戚戚,跟白二郎說:“……你弟弟,好慘一男的!”
白二郎望著窗戶紙,眼睛好像能透過油紙看清楚對麵黑漆漆的樓房。
他試著想了想裏麵的場景,然後抱著手臂打了個抖,趕緊翻身上床求抱抱,“我還有另外一個弟弟,好狠一男的。”
易夏點頭,“嗯嗯,幸好不關我們的事。”
慶幸!
撒花!
白二郎摟著媳婦,“最近這段時間千萬不要去招惹老四,看到他能躲則躲,實在躲不了也不要慌,少說少錯,我們封嘴不說話總歸沒錯。”
“平時也沒誰敢惹他。”易夏想想,又加了一句,“除了他自己媳婦。”
白二郎拿下巴蹭了蹭易夏的頭,口中喃喃,似是輕聲詢問:“那我們離他媳婦也遠些?”
易夏懂他的意思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轉過身,正麵對著白二郎漆黑如墨的眼睛,手指點著他的鼻子,有點欠欠地問:“之前是誰愛慕人家愛慕得死去活來的?”
白二郎不否認曾經對占小雅付出過感情。
那是他單純青澀的年華裏一道不可忽略的美麗風景線。
跟專一與否沒有關係,那是一段過去,一段曾經,一段記憶。
一場沒人在意的悲慘暗戀。
他看著易夏似笑非笑的眼睛,心神一凜,舉手發誓般保證道:“喜歡小雅是我們成親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否認。”
最重要的是否認不了,否則誰願意和媳婦在床上談論自己曾經的暗戀對象啊!
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擺明不想過了麽!
“當時家裏窮,幾兄弟娶不上媳婦,後來好不容易有人家願意換媳婦,但奈何僧多粥少,本該是我的的媳婦卻被老四攔路劫走了,我心裏更多的現是不甘心吧!可她已經嫁給了老四,夫妻恩愛,我也娶了你。夏兒,我很滿意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比起愛慕小雅,我現在更多的感激她,沒有她,我們家不會有今天,不會有再娶一房媳婦的資本,而我,也就遇不上你了。”
“可我白二郎發誓,以後我隻愛慕你一人,隻心儀你一人。夏兒,我是真心地想要和你走完這一生,一起白頭攜老。”
平白得到一通表白,易夏故作淡定地哼唧了幾下,在白二郎懷裏拱了拱,心滿意足地睡了。
類似的話題大房三房、小六小七都在討論。
都在可憐其中一個兄弟的同時,又畏懼另外一個兄弟。
誰也不敢求情。
怕被連坐。
唯有占小鬆白家佳夫妻二人不識愁滋味,臨睡前還在笑著討論自己妹妹跟白五郎偷著打牌到底打牌輸了多少錢?
以至於最終還不上錢,便讓自己夫君做一大桌子夜宵抵債。
紅燒獅子頭,翡翠蝦餃,十全大補湯……
占小鬆咂咂嘴。
餓了!
……
夏夜,蛙聲蟲鳴,空氣裏浮動著幹燥炙熱的俏皮分子。
占小雅蹲在水井旁,手撐著臉頰,腦袋微微歪著。
她的眼睛裏星光點點,盛著月亮,淺茶色的眸子晶瑩清澈。
她似乎是朝前看著。
可眸底恍散,並不曾聚焦在一處,微微失神著,沒有固定的點。
手裏拿著根小木棍,不時往地上戳戳點點。
毫無目的。
天上月圓,清冷的月色照灑在白石地麵上,院子裏亮亮堂堂。
“嘩啦”水響。
彩簾後麵人影浮動。
桶被擱置在地上震起一聲沉悶的聲響。
——如同占小雅此時的心境,又悶又沉。
緊接著是窸窣衣物摩擦的聲音。
占小雅一怔,收了心思,火速回神。
她起身丟掉棍子,搓了搓手上的灰。
彩簾底端的磚縫裏一道道水流像泥鰍一般滑溜,一個眨眼便流淌到了腳邊,占小雅穿著家居拖鞋忙往旁邊讓了讓。
彩簾無風而動,被掀起一角。白四郎穿著最簡單的白色底衣從後麵走出來。
他身量修長,身姿挺拔。哪怕衣服寬大毫無設計感,穿在他身上自有一種慵懶禁欲的氣質。
頭發往後梳,發尾還在滴水。
一走進,便能聞到一股很清新的涼意。
占小雅往前迎了兩步,想把手裏毛巾給他擦頭發。
清輝月光折射在白四郎麵無表情的臉上,他的臉越發顯得蒼白透明,冷意十足。
占小雅的精神緊緊繃著,一時竟分辨不出他此時的心情如何。
大抵是不高興的吧!
畢竟新婚妻子背著他跟別的男人“有染”。
沒動用家法沒休妻,已是他網開一麵。
還能指望他對你有好臉色?
盡管占小雅覺得自己萬分委屈,她當時真的沒想那麽多,她,她就是氣急了,想看一眼那寶貝來著。
是,她是扒了白老五的衣服,是把兩個人的頭發綁在一起來著。
可她對他,他對她,完全不是四郎所理解的那個意思啊!
她用白五郎的狗命保證——她若是在那麽零點零零一秒的時間裏對白五郎動了零點零零零一分的繾綣心思,那便來五雷轟頂,轟死那丫的吧!
經過占小雅身邊的時候,白四郎腳步頓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眸自上而下、清冷冷的看著她。目光微涼,沒有了以往的溫柔。
占小雅見狀,呼吸一窒。
他真的,真的生氣了。
占小雅史無前例地慌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以前不管她怎麽鬧怎麽作死,上一輩子的柳無凡也好,這一世的白四郎也罷,他們罵過訓過之後會繼續縱容她。
眼睛騙不了人,那種寵愛至極的目光騙不了人。
可占小雅從沒在他眼裏見過此時這種陌生疏離的目光。
即便是最初嫁過來,白四郎不確定她的身份的時候,他的眼裏疏離之中仍帶有壓抑的希冀的光。
而這一刻,那光徹底暗淡了。
就好像,他們之間徹底沒有關係了。
沒生氣,沒冷戰,既然你那麽愛玩,不守婦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就當陌生人好了。
手指下意識蜷縮,占小雅緊緊抓著毛巾,往前遞了遞,“無凡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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