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2章 龍騰萬里（十四）
小黑蛇朝店家微微頷首，摟著提花燈的溫茶繼續往前走。
溫茶看著明亮燦爛的兔子燈，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我還要去放河燈。」
「好。」小黑蛇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帶著她去買了兩盞燈，又尋了筆過來，兩人蹲在湯湯起伏的河水邊，執著筆在河燈上寫字。
溫茶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才想到了自己要寫的字，轉過身背著小黑蛇，不讓他看到自己寫的內容。
「你不許偷看，你要是偷看，以後我都不理你了。」
小黑蛇指尖動了動，「你寫了什麼，為何不叫我看？」
溫茶:「秘密！」
小黑蛇低笑一聲，「那我便不看罷。」
「哼！」溫茶認認真真的把字寫到了花燈上，用燭火將它點燃，看著它明亮燦爛的樣子，眼睛里像是藏了星星，「好漂亮呀！」
小黑蛇聞言回過頭，便見她笑靨如花，燦若星辰，倒覺得她比那些都好看。
溫茶伸手遮住燈，「不是說了不準看的嗎？轉過去。」
小黑蛇又只好依言轉頭。
溫茶做賊似的把那燈放在了河邊，終於有心情過問小黑蛇了，「你都在燈上寫了什麼？」
小黑蛇不似她那般小氣，老實答道:「一些祝詞，你要看么？」
「不要，」溫茶歪過腦袋，「看了就不靈了，我才不行呢。」
小黑蛇嘴角勾了起來，「你怕什麼不靈？你的願望我都能替你達成。」
溫茶撇撇嘴:「你又來了，一點都不懂得浪漫。」
小黑蛇:「……」
「把它放到河裡吧，」溫茶催促他，「我們放在一起，讓它們往前飄，沉下去的時候也在一塊兒。」
小黑蛇含笑不語，廣袖輕動，一道靈力拂過，讓兩隻河燈連在了一起，動作一致往前流去。
溫茶看著兩隻燈匯入了萬千燈河，覺得自己現在特別的幸福。
「陳懷堇，我寫的願望是關於你的，你寫的呢？」
小黑蛇垂眸凝望著她，「我不告訴你。」
溫茶:「……」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不是你說的嗎？」
溫茶氣鼓鼓的看著他，「我就是問問，又不是要知道內容。」
「是關於你的，」小黑蛇湊近她，抬手將她從河邊抱了起來，「詳盡內容我不告訴你。」
溫茶輕哼一聲，「我又不想知道這些。」
小黑蛇喉嚨里發出一聲輕笑，「那你想知道什麼？」
「我們今夜還去湖上么？」
「不了，」小黑蛇帶著她一躍而起，跳上了好好的屋頂，一步一步，像是在空中漫舞般，輕巧靈活的落在了高高的閣樓尖頂。
一瞬間，整個燈會的風景盡數收入眼帘。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熱鬧的街市，遙遠的笑聲，燈火、湖光，月華，闌珊……編織成一副鮮活又美麗的畫卷。
溫茶獃獃的看著燈河，一路蜿蜒遠去，恍若一條通往雲端的路。
人間，又恍若天堂。
小黑蛇靜靜地看著她，臉龐被月光渲染，顯得格外溫寧。
溫茶踮起腳尖，按著他的肩膀，揚起頭在他嘴角一吻，眉眼彎彎的凝望著他，「你不是說要跟我接吻嗎？現在要嗎？」
小黑蛇沒有說話，用實際行動回答了她。
他的動作有些激烈，充滿了熱烈和偏執，像要將她整個人嚼碎了咽下去。
他總是做的比說的好。
她說過的話，只要一句，他就能記得很清楚。
並且在不經意間，給她驚喜。
溫茶不知道怎樣形容那樣的感覺，就是被重視，被人放在心尖上時刻惦記的溫柔。
她多喜歡這樣的重視，因為她是被需要的。
她回應了小黑蛇的熱情，扯著他的衣襟，像是一隻撲火的飛蛾，在生命最後一刻，還要義無反顧的燃燒自己，來回報他的溫暖和熱烈。
她多麼喜歡他啊。
在她二十歲那年，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麼喜歡一個人。
甚至願意為了他做那麼多她曾嗤之以鼻的事。
然而，她這一刻，是心甘情願的。
她抱著小黑蛇的手越來越緊，也越來越輕，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變輕，越來越輕，越來越破碎。
她就要死了。
和每個妖怪一樣，魂飛魄散。
她無聲的呢喃著小黑蛇的名字，眼底帶著無盡流光。
小黑蛇越來越深刻，越來越投入，仍然察覺到了她的異常。
他猛然抬起頭來，看著她變得透明的臉，喉嚨里發出一聲嗚咽，整個人怔在原地，表情木然而沉痛，像是呆住了。
溫茶有些不滿的看著自己消失的雙手，皺起眉頭朝他抱怨道:「本來還想等你求婚，我們一起洞房了再告訴你的，但是我的身體太不爭氣了，你可不要怪我哦……」
小黑蛇說不出話來，巨大的甜蜜背後是巨大的哀傷。
他木木的看著她，整個人都不能動彈了。
「別害怕，」溫茶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靠在了他懷裡，「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事情嗎？笨蛋，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我們會在遙遠的未來重逢，我會回到你身邊。」
「那不是我做的夢，那是我的經歷，我來自遙遠的未來，我一直在等你。」
「所以，不要難過，也不要放棄自己，我們總會重逢……」
溫茶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低，低到已經聽不見了。
小黑蛇重重的把她抱在懷裡，瘋魔般的擁住她，想要困住她，卻仍然阻止不了她的消散。
她就像一捧潔白的雪，在陽光出現的瞬間，化為虛無。
「不要……」小黑蛇取出梧桐玉印想要收攏她的靈魂，卻沒有絲毫作用。
她已經到達了極致。
前所未有的驚恐籠罩在小黑蛇心間，他從吞噬內虛取出無數法寶想要挽留，可什麼也挽留不了。
溫茶隨著一陣清風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具沒了靈活的軀殼。
時空之鏡從小黑蛇的手中滑落，在小黑蛇看不到的地方，些微的靈魂碎片被時空之鏡吸收。
夜風冰冷，長夜漫漫，方才的溫情美好，在剎那間就只剩下寂寥和冰冷。
小黑蛇站在原地，目不轉睛的看著溫茶消失的地方，喉嚨一甜，吐出一口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