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9章 龍生九子（五九）
小黑蛇回過頭，看著略帶忐忑的溫茶，目光在她抱著自己胳膊的右手上劃過，讓他不自覺的想伸手抱住她。
但他沒有動彈，良久之後才道:「我知道你沒有變。」
溫茶眨了一下眼睛，心情並沒有因為他這句話好起來，「那我們能回琅琊山嗎？」
小黑蛇靜靜地凝望著她，目光裡帶著連他自己都不明了的掙扎。
「如果我們不回去呢？」
溫茶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復又恢復了自然，「那就不回去吧。」她雲淡風輕的說道:「以後你想回去了，我們再回去。」
說完，她鬆開小黑蛇的手臂，「我有點累了，想回去休息。」
她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卻還是忍著沒有發脾氣。
或者是因為九十年的時間隔閡，又或者是這九十年間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他們兩人之間，莫名隔著些什麼。
溫茶發現自己不了解他了，他說出來的話，也讓她有些無法辯駁，他徹底的長大了，她曾以為，長大后的小黑蛇，就是能讓她充滿安全感的陳懷堇，他們之間除了彼此，沒有任何問題。
然而，她忘記了，長大其實本身就是一種改變。
小黑蛇的力量越來越強大，他離她也越來越遙遠，很多時候，她已經跟不上他的某些想法，他甚至沒有出口斥責她，亦或是跟她爭執，但她卻覺得難受，什麼東西，在驀然改變了。
就好像是兩個即將大學畢業，然後各奔東西的戀人一樣。
她預感到了莫名的悲情，而他似乎並沒有感覺到。
她覺得女孩子或許就是這樣，在不該多愁善感的時候，讓灰暗情緒來拖自己的後腿。
溫茶回到屋裡想了許久，覺得是自己對小黑蛇小黑蛇的要求太高了，他還有血海深仇，還有對鮫族的承諾，以及不斷追求的龍神之位，他為這些事情努力奮鬥，傷透大腦，她不該生氣的。
她剋制住了心裡的抑鬱，休息了一下午，再出去的時候，和往常一樣平靜。
小黑蛇站在門前的花園裡等她，看到她從屋子裡出來，臉上不自覺帶上了些微的急切，低低的問道:「你還在生氣么？」
「我沒有生氣，」溫茶緩步走到他身邊，「我只是有點想不通而已。」
小黑蛇頓住，「那你……」
「後來我想了想，問自己為什麼想不通，你身邊最重要的位置，一直是屬於我的，我應該感到知足，然後，」溫茶輕聲說，「然後我就想通了。」
她表現的太過輕描淡寫，這個場景並沒有讓小黑蛇輕鬆起來，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惶然，他張了張嘴，艱難的說:「你想回琅琊山，我們再過一段時間回去好不好？到時候，你想去哪都行。」
「嗯。」溫茶笑了一下，「我肚子餓了，先吃飯吧。」
這句話讓緊繃的氣氛，瞬間溫暖起來，小黑蛇招來婢女，兩人默默的吃過飯。
吃過飯後，小黑蛇需要修鍊，溫茶沒有打擾他，而是靜靜地坐在屋頂上看風景。
已經一百七十多年了，這一百七十多年裡，她一直沒有自己的主見，什麼事情都在圍著小黑蛇轉，有的時候，她也會覺得疲憊，雖然沒有產生厭倦，但是她怕自己會變。
人是特別複雜的生物，她也沒有自己想象中堅定，說不定哪一天，她就會讓所有人失望。
她不想這樣。
她試圖改變些什麼，至少，她不想繼續這樣喪氣下去。
在小黑蛇修鍊期間，她去了一趟鮫族的海溝，站在漆黑無比的黑暗裡，她回想起在現代第一次遇到陳霜的場景。
那個時候，他們之間還有海綿寶寶，她以為他是想要雇傭看狗的傭人，卻沒想到是蓄謀已久。
那個時候的他，擁有所有的記憶，他看到她什麼也不知道的她時，心裡是不是也會生起茫然和無措，覺得自己的付出不值得？
溫茶又想起了他們一起經歷的每個世界，他總是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陪她度過每一次艱難險境，從來沒有抱怨，也不會厭倦，在返回現實世界后，也會更愛她。
他的逆鱗當初還掛在她的脖頸，他們還簽訂了靈魂契約，還做了好多好多的事情……
他總是內斂溫情的看著她，含情脈脈，滿目溫柔，
而不是像她這樣不勝其煩，總是充滿了抱怨和不滿。
他難道就沒有猶豫過嗎？
或許有的，也或許沒有，他一直沒有帶給過她負面情緒，因為他喜歡她。
難道她就不喜歡他嗎？
也喜歡的，或許是沒有他喜歡的那麼深罷了。
溫茶在黑暗裡想了很多，越想到以後，下半夜的時候，她就越覺得自己矯情，其實不應該隨便置氣，她現在就像是個沒有理智的小孩，實在是太天真了。
溫茶收拾好自己頹廢的心情，打算回去跟小黑蛇說清楚。
她是在生氣，但是依然不會離開他。
他們可以一起解決這些問題，只要他們還需要彼此，時間的隔閡，會很快消失在他們中間。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海溝底部傳來的破風聲。
溫茶皺起眉頭，「誰？」
黑暗裡，海底竟然升起了厚厚的濃霧，遮擋在她面前，讓她看不清具體情形。
溫茶立時警惕起來，目光尖銳的看著黑霧，心底卻瀰漫上前所未有的戰慄，她想也沒想，轉過身就往回跑。
能讓她戰慄的時刻很少，幾乎沒有，就連當初看到冰淵雪蠍她也沒有害怕過，但是這一刻，她卻從骨子裡感覺到了恐懼，這代表一定有什麼比冰淵雪蠍更厲害的妖怪出現在了南海境內。
他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小黑蛇。
溫茶握緊拳頭，以最快速度迅速離開了海溝，朝著鮫族的宮殿而去。
「如若我是你，這個時候，我會識趣的停下來。」
身後傳來一道輕柔柔的聲音，那聲音十分動聽，像是歌者吟唱般，帶著從九天之上傳來的優雅和華麗，讓人不自覺想要傾聽更多。
溫茶腳步一頓，不由自主的回過頭，海溝底部湧上臉來厚重的霧氣，隱約間，可以看見一道墨綠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