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9章 龍生九子（十六）
小貓兒看起來還是剛出生的幼崽，小的可憐，還沒有巴掌大小，一雙碧綠色的眼睛，讓人想起下過雨的晴空，渾身毛茸茸的，毛髮白的像是冬日的雪花，蓬鬆柔軟，香噴噴。
她似乎能聽懂老奶奶的話，靜靜地搖了搖尾巴，眼睛亮的不像話。
她只有一條尾巴。
看到尾巴的剎那，小黑蛇的眼睛微微縮了一下。
幽深的眼睛里浮現出一絲暗芒，閃身躲在了屋前的大樹后，靜靜地看著老奶奶抱著貓兒，走進了廚房裡。
老奶奶做飯時，將貓兒放了下來，讓她到院子里玩兒，等會就能吃飯了。
貓是乖巧的，也是調皮的，跑到了院子外的茶樹邊，就開始在地上的落花里打滾，渾身都沾滿了香味和花瓣。
小黑蛇靜靜地看著她，她卷卷的尾巴，眯起來跟笑一樣的眼睛，還有她稚嫩的肉墊，都像是初生在朝陽下的嫩芽，讓人心生憐愛。
小貓兒玩了一會兒，覺得有點沒意思，跑到樹下，打算爬上去用王者的姿態觀賞風景，她抬起頭的剎那，正好和小黑蛇的目光撞上了。
她目光里劃過一絲疑惑，似乎沒想到自家樹上還藏了個人，隨之而來的就是好奇和驚喜，似乎對他的穿著很感興趣，目光在他手裡的虛空之劍上打轉，圓溜溜的眼睛裡帶著精靈般的狡黠。
小黑蛇靜靜地看著她，並沒有出聲，小貓兒輕輕的叫了一聲，像是在和他打招呼，猶豫了一下，抬起一隻前爪撓了撓樹榦，示意他下去一起玩。
小黑蛇抿了一下嘴唇，沒有搭理她。
小貓兒偏頭想了想，也沒有生氣，用還顯得稚嫩的爪子用力的扒著樹榦往上爬，對這個突如其來還一臉神秘的人很有想法，覺得他不是一般人，她想和他認識。
小黑蛇默默的看著她，見她扭著身體，非要往上爬，臉上也沒有不高興，反而帶著一絲讓人看不出的複雜。
爬了幾下，小貓兒就撐不住從樹上滑了下去，栽進邊上的茶花叢，摔了個四腳朝天，潔白的毛髮也染上了灰塵。
她的眼睛里劃過一絲沮喪，樹上的人並沒有要和自己說話的意思，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
小黑蛇舉起虛空之劍，看著那只有一條尾巴的身影，反覆舉起，又反覆落下。
他是到幻境里了嗎？
或許不是的。
他只是回到了過去，不是他的過去，是她的過去。
從琅琊山上的相遇，到她出生的世界。
這個末法時代，就是她的故鄉。
見她一臉委屈，可憐兮兮的看向自己的模樣，小黑蛇眼睛動了動，收起了虛空之劍，從樹上跳了下去，半垂著眼眸，將她抱了起來。
感覺到他指尖的涼意，小貓兒喵喵叫了一聲，似乎很嫌棄，不過也很驚喜，高興的窩在了他懷裡，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臂，表示自己萌萌噠很乖巧。
小黑蛇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她的腦袋，「這就是小時候的你啊。」
小貓兒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咬著他的衣袖，往廚房看了一眼，表示自己肚子餓了。
小黑蛇想到自己空間里放著的食物正想拿出來，才意識到，這些都只是幻境，食物什麼的，已經沒有了，除了跟他靈魂綁定的虛空之劍還有吞噬內虛，其他的都帶不進來。
吞噬內虛。
小黑蛇眼睛微亮，用神識去感知溫茶的身影，才發現自己和吞噬內虛連接不上，溫茶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他們就像是被無形的力量隔絕了一般。
「喵~」小黑蛇低頭看向貓兒，手掌在她柔軟的腦袋上撫過，「笨死了。」
小貓兒似乎能聽見他的話，睜大眼睛，不高興的看了他一眼，覺得他很壞，腳一蹬就從他懷裡跳了出去，小身子一晃一晃的跑進廚房吃早餐去了。
小黑蛇站在原地，感覺到空氣里的溫寧安然，臉上也露出一絲瞭然來。
原來，她以前是過著這般平靜溫暖的日子嗎？
沒有爭鬥，沒有廝殺，沒有死亡，也沒有無止境的流亡。
小黑蛇嘴角勾了勾，虛空之劍又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是溫茶的過去，如果願意，他可以馬上擺脫這個境遇。
但他卻沒有那麼想離開這個幻境。
他想看看她的過往，那些他不知道卻藏在她心裡從未說出口的曾經。
是幸福嗎？
像現在一樣幸福快樂著？
那她又是怎麼吃下犼的內丹，怎麼去往九州大陸的呢？
接下來的日子，小黑蛇在小樓落了腳，樓里空房間多，老奶奶手腳不便，除了照顧每日的三餐，一周才會大掃除一遍，小黑蛇的到來，並沒有給這個家造成什麼改變。
除了那隻每次都能準確找到他的蠢貓。
小動物可以看到凡人看不到的東西，貓更通靈，對於小黑蛇，她充滿了好奇。
但是小黑蛇從來不會和她多交流，每回看她一眼，便靜靜地坐在床上養神，一副對她不感興趣的樣子。
小貓兒很生氣，決定去找外面玩。
小黑蛇靜靜地跟在她身後，看著在外邊的草地上，和流氓貓打了招呼，又遇到了幾隻笨狗，和它們打了招呼，又去了隔壁鄰居家找樹上的梨子玩，結果被隔壁家的小朋友看到了，那是個渾身肥肉的熊孩子，一直想要抱她玩，但她不願意，還抓過人家一回，熊孩子生氣了，發誓要找到她報仇，她在偷跑時，被人抓住了。
小黑蛇像走出去，把她解救出來，卻發現自己竟然動不了。
這代表，他不能改變過去發生的任何事，所有的事情都是必然發生的。
熊孩子把她帶到了河邊，將她扔進了河裡，看著她在河裡沉浮的樣子哈哈大笑，還說了幾句活該，頭也不回的跑了。
小黑蛇眼睛眯了起來，看著熊孩子離開的方向，嘴角緊抿起來，心裡生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鬱氣。
一種無力改變現狀，又恨不得毀滅一切的憤怒。
他跳進了河裡，和貓一起沉到了河底，小貓渾渾噩噩的快要失去失去意識，但他還很清醒，他想要擺脫幻境，把她救上來。
可是幻境本來就是虛無的，只是給了他一個機會，去見證過往。
而過往的一切，早已經無法改變。
這才是幻境最致命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