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9章 潛龍在淵（四四）
回到寢室后，烏岩面帶擔憂的看著小黑蛇，「陳兄今日惹上的那群人，似乎是凌崖長老門下的弟子，這些弟子都是海中凶獸成形，性格暴烈得很，小肚雞腸，錙銖必較，以後恐怕還會來找陳兄的麻煩，陳兄以後要是去哪兒，定要帶上我，我雖然修為不精，還是能夠替陳兄擋些麻煩的。」
小黑蛇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必。」
「陳兄不要客氣，」烏岩正色道:「你我既然遇上了，就證明是緣分，你雖然比我年紀小些，但我仍把你當做同齡的朋友相待，無須有任何心理負擔。」
見他一副要為自己上天下地的樣子，小黑蛇面無表情，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表現出半點動容。
「多謝，我自己會處理。」他轉過身坐到被褥上修鍊，並沒有領情。
烏岩摸了一下鼻子，以為他是不好意思了，也不生氣，「陳兄不必如此介懷，朋友之間的相幫，都是應當的。」
「喂！他說要和你做朋友。」聽見動靜的溫茶睜開眼睛，小聲的在小黑蛇的肚子里說話，「我看他人還不錯，你可以考慮一下啊。」
小黑蛇沒有搭理她，臉上平平靜靜，看不出半點蛛絲馬跡。
烏岩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不想牽連自己，沒有打擾他，看到室友這麼努力，也自行去修鍊了。
「你覺得他是個壞人？」溫茶坐在浦團上，單手托著自己的下巴，「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好人。」小黑蛇冷冷的用神識打量了她一眼，「沒有變壞，只是因為籌碼不夠。」
「那你是覺得我也會變壞嘍，我以後也會背叛你？」
「你敢。」小黑蛇咬牙切齒道。
溫茶:「……」她為什麼不敢？？
「你不一樣。」小黑蛇語氣裡帶著一絲輕不可察的無奈，「好好修鍊。」
「陳懷堇，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不是真心的？你問問你自己，要是我以後也被你懷疑怎麼辦？你就發誓讓天雷劈死你？」
「閉嘴。」
「哦。」溫茶摸了一下鼻子，但就是沒有閉嘴，眼睛轉了轉，忽而問道:「難道你連胡嘯也信不過？」
「你信得過他？」小黑蛇眼睛里劃過一絲譏諷，胡嘯雖然好，那是在不涉及琅琊山的份兒上，一旦有人牽連到琅琊山，他一定會親自把小黑蛇交上去，甚至還會大義滅親，把溫茶也交上去。
「怎麼說呢？」溫茶輕輕嘆一口氣，「每個人，不，是世上的每個族別，都是不完美的，胡嘯心裡最重要的是琅琊山，但也不代表他不重視你和我啊，只不過還沒到最重要的地步了，而我呢，我也沒有對他付出過什麼，還佔著他義女的身份，得到了很多便利，最後還想要成為他最重要的親人，是不是很貪心？那你呢？他也沒有欠你什麼，他收留了我們，儘可能的提供了便利，這還不好嗎？」
小黑蛇沒有說話，在他眼裡，世上所有的好，都是需要用同等價值的東西去換，比如他的母親雲姬，死之前拼了命的把他送出來，卻不是為了讓他過安穩的日子，而是無數次的在他耳邊說，詛咒發誓要讓他為她報仇，如果他不能為她報仇，她就是化為厲鬼，也不可能讓他好過。
「他說過交換條件，」小黑蛇聲音微冷，「我若長大了，要和他一起守護琅琊山。」
那是在胡嘯收留他最初，就說好的條件，否則他不會收留小黑蛇這個大麻煩。
「那我呢？他圖我什麼呀？」溫茶抓了一下自己小髻上的玉蝶簪，很是費解。
當時胡嘯看了她兩眼就把她收留了，對她的態度比對小黑蛇好多了，還讓她當義女，請了章寧姐妹伺候她，好到讓她常常跟羞愧。
小黑蛇沒有回答，似乎是回答不出來，又似乎是不想把事情說的太清楚明了，讓她平白傷心。
「你說話啊，陳懷堇。」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妖怪？」
「貓妖啊。」溫茶想也不想的回答。
「你體內有上古九尾貓妖的血脈，你是貓妖，卻不是普通的貓妖。」否則她身體里的殘魂也不會主動滾進她的嘴裡，把她當做寄體。
「這個我知道。」溫茶變出自己的五條尾巴，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觸感極好。
「那你知不知道，九尾貓的使命。」
溫茶:？？？
「九尾貓修鍊到第九尾，就可以位列妖神，上達九重天，是深受靈氣青睞，極為得天獨厚的精怪，然而，卻有一個致命的弊端。」
「每當快要長出第九尾時，九尾貓就會自斷一尾，贈與幫助過自己的有緣人，幫他實現一個心愿，這時候，九尾貓便不再是九尾，會在實現願望的同時，化為八尾貓繼續修鍊，直至即將修鍊出第九尾，又折斷一尾送給對自己有恩的人，幫他實現願望，周而復始，年復一年，九尾貓妖永不可長出第九尾，也永遠都成不了妖神。」
溫茶其實知道這個故事，但是聽小黑蛇說完，還是沉默了許久。
「你是說胡嘯是在利用我，他當我的義父，也是為了等我快要修鍊出第九尾時，向我提出要求？」
小黑蛇沒有說話。
溫茶難過的差點以頭搶地，「他明明對我很好，還給了我很多保命的法寶。」
「在沒有摘到果實前，自然要儘力投資。」
「可是……」溫茶還是有點不能接受他的說辭，「他能向我許什麼願望呢？」
「不知道。」小黑蛇閉上了眼睛，「他若是真的對你好，又怎會沒發現你身體里的異樣，他要是知道你身體里有個可怕的殘魂，你覺得他還會養著你？」
溫茶:「……」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然無言以對。
「你最好清醒一點，不要被他騙了。」
「這句話你以前怎麼不說？」
「你不是樂在其中？」
溫茶:「…………」
「那他現在已經是我的恩人了，以後向我許願，我自然還是會答應的。」
一個人，不可能向同一隻九尾貓許兩次願望的。
「他若是真心把你當做女兒，等你修鍊出第八尾的時候，就知道了。」
九尾貓報恩渡人，人又何嘗不是在渡九尾貓？
只是人心，終究不是想象的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