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盛夏光年（二五）
溫茶重新把他的新號碼拉黑，繼續查資料，沒過一會兒，門口傳來腳步聲，溫茶抬起眼眸，看到了氣喘吁吁的蕭然。
他穿了一件白襯衣，衣擺很皺，明明是清潤的感覺，卻給人無端的狼狽。
他的面色十分黯淡，濃濃的黑眼圈，讓他看起來很憔悴，在鄧若雪刁蠻的性格下，他的日子似乎很不好過。
看到溫茶那一刻，他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幾乎是踉蹌著，走到了溫茶身邊。
「夏茶，」他沙啞著聲音叫了一聲:「我可以坐在這兒嗎？」
溫茶很想說不能，但她忍住了，蕭然心裡一喜，拉開椅子坐在了他對面。
「你想說什麼？」溫茶放下手機，面色淡淡的看向他，「一次性說清楚吧。」
蕭然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開門見山，面色一白，「我找你，就是想見見你。」
「見見我？」溫茶嘴角勾出一抹冷淡的笑容，「現在你已經見到了，可以離開了嗎？」
「夏茶，」蕭然臉上閃過一絲痛苦:「我用了很大的努力，才鼓起勇氣來看你，你能不要和我這麼爭鋒相對嗎？」
「那你要我怎麼對你？」溫茶盯著他顯露不滿的眼睛，嗤笑的說:「你想讓我還像以前一樣，做你身邊的一條狗，任勞任怨，讓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溫茶的怒氣，讓蕭然眼神閃爍起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見見你，和你說說話，就像我們之前那樣。」
「抱歉，我對跟你一起懷念從前，一點興趣都沒有。」
蕭然的面色瞬間痛苦到了極致，他啞著嗓音，眼睛紅的有些刺目，「我們那些美好的過去，你不要了嗎？」
「我們有什麼美好的過去？」溫茶盯著他痛苦難當的模樣，嘴角的笑意收了起來，冷刻的宛若一個巫婆，「如果你說的是，在天台救你，陪著你欣賞你和鄧若雪的記憶，給你洗衣做飯，和你一起奮鬥，為你犯傻的，這些所謂的美好回憶的話，我真的一點也不想要。」
「這是屬於你的美好回憶，不是我的。」
蕭然的神色瞬間就有些倉皇起來:「這些都是我們一起經歷過的，你怎麼能不要？你不是也很開心的嗎？」
「在你身邊，我從來就沒有開心過。」
他理所當然的模樣，逗笑了她，她輕描淡寫的把隱藏在原主心裡，最在意的暗疾說出來，「我們每做的一件事，都是因為鄧若雪，你為了她想死，我救你，你為了她瘋狂找回憶，我陪你，你為了她失去自己的事業，我幫你，最後你終於要給我未來了，然而，你所謂的美好未來，從來就沒有一個叫夏茶的名字，你覺得我開心嗎？」
她望著蕭然微笑，可蕭然的心臟卻宛如被一雙無形的大手厄住咽喉，讓他痛的死去活來。
然而溫茶還在笑，「你的感情是給她的，奮鬥也是，未來更是。」
「不是……」他想說，我想過我們的未來，他曾經真的只想跟她在一起的……
「只是你沒想到鄧若雪會回來找你嗎？」
「……」
溫茶冷笑:「她一回來，你就潰不成軍，你忘記了我，忘記了你承諾過你的後半生都屬於我，你讓我怎麼去想你說的美好未來？」
「抱歉……」蕭然聽著她的話，深深地低下了頭，眼睛里紅的像是要流出眼淚來，「對不起，」他抓著桌子的邊緣，難過的聲音哽咽:「我不想這麼做的，我不想……對不起……」
然而他就是控制不了心裡的野獸，他就像是瘋了一樣的想要尋找曾經的刺激和甜蜜，他以為他可以重新找到。
「沒有什麼對不起，」溫茶臉上仍舊只有一片木然，「以前我自己犯賤，看不清楚現實，自作自受，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也是應該。」
「是我……」蕭然抬起眼睛死死盯住她，就像是條快渴死的魚，「是我太蠢了，是我對不起你，如果我早知道，不會這樣的，一定不會……」
「說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溫茶對他的悔不當初，嗤之以鼻:「你現在有了美貌的妻子，終於得償所願，我也有能和我相伴一生的人，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過不去的……」蕭然看著她臉上的平靜，心痛的窒息，「夏茶，我後悔了，我後悔了，你聽到沒有？」
「我後悔放棄你，後悔為什麼沒看清楚自己的真心，我喜歡的是你，我喜歡的是你……」
他根本回不去曾經幻想的美好時光，他也沒辦法再去尋覓那些刺激而隱秘的回憶，它們就像是被存封在某個場景里，恍如隔世。
他才發現，原來，他要的僅僅只是一個心安之地。
那個心安之地，從來就不是鄧若雪可以給他的。
「我後悔了……」他迫切而痛苦的說:「我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了……夏茶，我已經知道了……」你能不能……能不能……
「知道又怎麼樣呢？」溫茶輕輕一笑:「以前你不也說要和我在一起，要買一個大房子，生兩個孩子，過一輩子嗎？」
「……」
「你看，一輩子真的太長了，我們還沒有買房子，你就已經放棄我了。」
「當我滿懷憧憬的做好飯去找你，看到你和鄧若雪在一起的時候，你想過我們的一輩子？」
她雲淡風輕的看著他狼狽甚至閃躲的模樣，繼續說:「你沒有的，你愛著的那個人不是我，你還記得我們分手時，你跟我說過的話嗎？你說，鄧若雪是你前半生的執念，你錯過了她，會遺憾一輩子，而我卻是你人生中的匆匆過客，一個人可以有很多擦肩而過的過客，卻唯獨不能有遺憾。」
遺憾比失去，更讓人絕望。
「所以，我當時就在想，我喜歡這個人，沒有喜歡錯，至少他比我狠，在離開我的時候，還不忘給我致命一擊，明明兵不刃血，卻能讓我生不如死，讓我知道，不管我做什麼事，做多少，又多麼努力，都比不上他心裡的一絲執念。」
「我不想的……」蕭然的捂住臉，眼淚透過指縫滴落下來，「如果我知道現在，我不會傷害你……」
「你不用為自己狡辯，」溫茶搖搖頭:「她是你心裡的白月光，不管她對你做過什麼，你永遠都能原諒她，而我不行，我可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頭，你可以隨隨便便的放棄我，因為，你不愛我。」
她終於直面了這個事實。
「我並沒有因為你的狠毒而怨恨你，我甚至是感激你的，因為，你讓我重新定義了自己的位置，你讓我死心，讓我不再做那些不切實際的美夢，我還暗自慶幸鄧若雪回來的正是時候，因為，我更怕，在我和你結婚生子，甚至約定好一輩子的時候，她回來找你，我又該怎麼辦？」
「即便是到那樣的地步，你也是會放棄我的對不對？在你心裡，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她。」
蕭然的手指在桌邊顫抖起來，青筋暴起，無止盡的悔意，快要將他淹沒。
「我不知道……」他痛苦的蜷縮在一起，「如果我知道對你傷害這麼大，我不會的，我一定不會的……」
「你在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看著他悲憫的模樣，溫茶沒了再繼續說下去的心情。
「承認你不愛我，有這麼難嗎？」
蕭然所有的悔恨，如鯁在喉，再也說不出口。
「你的未來里沒有我，也沒有你說的那些美好以後，你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掙脫鄧若雪給你的過去，給我上一層保護你的枷鎖，你想得到我給你的愛，想要幸福，卻不想為此身陷囹圄，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