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聊齋志異(八)
是夜,更深露重,霧氣繚繞。
幽靜而毫無人煙的山林里,淅淅索索有不少動物爬動的聲音。
一座破舊的古寺正靜靜地佇立山林深處,寺廟裡透出一絲薄薄的燈光,在周遭的幽暗裡,很是古怪。
草木浮動間,一身黑衣的男子身背巨劍,從山下的樹林中靜靜地走出來。
他站在山腰,盯著不遠處的驀然出現的寺廟,手指微動。
他踩著腳下隨風搖曳的草,一步一步朝寺廟裡走去。
這裡是涉環山,是離附近小鎮較遠的一座山,聽聞這裡人跡罕至,野獸卻時常出沒到山下傷人,不少山下的紈絝子弟便有心要到這山上瞧一瞧,就編了秋獵的由頭,一起來到了這深山裡。
那劉老爺的獨子劉海,便是在這涉環山不見蹤影的。
寺廟很破舊,等走到跟前時,才發現陳舊泛黃的牆面布滿了洞眼,大小不一,尤為古怪。
生人的氣息,很快就引起了寺廟中人的注意,一身著灰袍的中年道士從屋裡走出來,看到黑衣男子,面露詫異,「不知閣下從何處來?」
他生的十分平凡,不過眉間帶了幾分良善,瞧著並不像壞人。
黑衣男子淡淡道:「山下尋親之人,途徑此處,可否收留一夜?」
中年道士聞言笑道:「我的那些孩子們既是沒見你,那便住下吧。」
說罷,便領了黑衣男子進屋,轉身去灶房中取吃食。
道士方一離開,屋子裡竟四處都是響動,這響動不知從何而來,卻十分駭人。
尤其是坐在黑衣男子身上的小松鼠,她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
她抓著黑衣男子的衣領,身體止不住瑟瑟發抖。
黑衣男子伸手拂過她的后脊,冰冷的溫度給予她片刻安慰。
「吱吱吱!」小松鼠抱住他的手指,大大的眼睛在屋子的窗戶邊劃過,深怕那兒會進來一隻妖怪。
中年道士端著吃食進來,看到了黑衣男子肩上的小松鼠,面色微變:「此物可是閣下所養?」
黑衣男子微微頷首,那中年道士的眼神有些古怪起來,「此物既是閣下群養,夜間恐要多上心些,寺中只我一人,有何事,閣下可叫醒我。」
那中年男子說完話,又看了玉雪可愛的小松鼠一眼,方才退了下去。
黑衣男子抬手將小松鼠從自己的肩上取下來,放在了胸口的衣襟里,面不改色道:「今夜且這裡歇息。」
他並未動道士的食物,閉目在床榻上休息,在他閉上眼睛的瞬間,屋子裡摩挲之聲卻更為清晰了,一種無言的壓迫感從四周傳來,有什麼東西,爬進了屋子裡。
小松鼠抓著黑衣男子的衣服,眼睛閉得很死,然而,那些「嘶嘶」之音,如雷貫耳。
爬過桌子,爬到了床邊,它昂起了頭,一股冰冷的腥澀迎面而來。
小松鼠按捺不住的睜開眼睛,看到立在床邊的巨蟒時,如遭雷擊!
屋裡全都是蛇,它們從門縫,窗戶,還有牆壁上的洞眼裡鑽進來堆了一屋子,睜著冰冷豎瞳,眨也不眨的盯著小松鼠,眼睛里全都是對食物的渴望。
蛇是松鼠的天敵。
「吱!」小松鼠大叫一聲,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她的叫聲讓屋中蛇類的眼睛裡布滿貪婪,爭先恐後的張開巨盆大口,吞掉床榻上的一人一松鼠。
黑衣男子在腥澀氣竄進屋子時就已經按住了劍柄,他一手抱住炸毛的松鼠,一手提著巨劍,直指蛇群,「滾。」
他的聲音又低又冷,夾雜著難以言喻的威嚴,嚇得那些湧上來的巨蟒渾身打顫。
然而,這些蛇吃人的欲·望太強烈了,並不把黑衣男子放在眼裡,猩紅色的蛇信在幽暗的月光下紛紛吐露,偌大的蛇尾在地上發出拍打之聲,它們弓起身體,朝黑衣男子撲了過來!
巨劍上的金紋在黑暗裡浮現而出,劍鋒劃過為首的巨蟒,剎那間將那蛇砍成兩段,那蛇來不及發出聲音,便落在了地上,猩紅色的血液宛若盛放的紅罌粟,引來更多潛伏在草叢裡的蛇,它們擠進屋子,和其餘蛇,分食掉了那死去的蛇,復又盯著屋裡的人,蠢蠢欲動。
這深山少有人來,只要有一絲人氣,都會被它們啃的一乾二淨,它們無比的憎恨人類。
巨劍在黑衣男子手中揮動,片刻,屋子裡已經堆滿了蛇屍,龐大的屍體嚇退了那些想要分一杯羹的小蛇,不少蛇打了退堂鼓,只有少數山中巨蟒,還糾纏不休。
黑衣男子從床榻上走下來,一襲黑袍在月光下,宛若鬼魅。
巨蟒們的眼睛里充斥著冰冷的憤怒,和兇狠的殺機,俱都被黑衣男子手中的劍,送上黃泉。
死亡,大規模的死亡,把還守在屋門口找機會的蛇,嚇得形神不穩,全都退回草叢,找了條路,各自離去。
黑衣男子抱著嚇得渾身顫抖的小松鼠從屋裡走出來,金紋浮動的劍在屋子周圍畫了一道符文後,坐在屋門錢的廢石上,閉目養神。
小松鼠好半晌才撿回自己的膽子,在他胸前的衣襟里扭來扭去,很不安分。
「睡吧,」黑衣男子伸手點了一下她腦袋上的毛茸茸,「它們今夜不會再來了。」
小松鼠從他胸前跳出來,四處看看,只見淡淡的月華灑在幽冷的草叢,連風都似乎靜止了。
黑衣男子感覺到她在自己肩上的焦急,又將她塞進心口,只余了個腦袋在外,「有何要去的,明日一早再說。」
小松鼠:「……」說了你也聽不懂……
這夜果真再也沒有蛇來,即便是山裡一些小獸想到寺里來打牙祭,也會被黑衣男子畫下的符文震退。
翌日,那灰袍道士打著哈欠醒過來,嗅到空氣中的腥氣時,慌忙走上前來,想要看看廂房裡的客人還在不在?
黑衣男子毫髮不傷的站在門口,在聽見腳步聲的瞬間,走到了道士身邊。
灰袍道士略帶焦急的問了他一句:「昨夜,閣下可察覺到什麼異樣?」
黑衣男子讓開身,身後屋子裡布滿的蛇屍讓灰袍道士倒吸了一口氣:「這,這都是閣下做的?」
黑衣男子不答卻問:「蛇從哪兒來?」
灰袍道士面色微變,最終將他苦笑著帶到了寺廟后的一方枯井。
「便是從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