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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宦禍天下(十一)

  上京的花燈會是大周最熱鬧的時節。


  大街小巷,人滿為患。


  賞燈,猜燈謎,耍獅子,放龍燈這些都是元宵的習俗。


  被人牽著從馬車上下來后,司禮監抬手給了溫茶一個做工精巧的小兔子面具。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把這個戴著。」


  他的手裡也有一個,和溫茶的不一樣,是個琅琊鬼面,泛著澤澤冷光。


  溫茶也不問他原因,戴上面具,和他一起走進了喧鬧的人群里。


  歡歡喜喜的人間景象讓人終於從宮闈陰冷的氣氛里走出來。


  路邊上擺滿了燈籠和各種小飼,舞龍的,唱大戲的,在路中央引起了諸多歡聲笑語。


  年輕姑娘們手持燈籠,身著美麗的衣裳,頭戴面紗的站在街邊,滿心切切的遙看著人群,若是在燈會上遇見了中意之人,會毫不吝嗇的將手裡的花燈當做定情信物,若是年輕的男子也對她有心,回她一支早拿在手裡的絹花,事情就成了,若是不樂意,便不要燈也不要花,到此別過。


  為了使無心之人少麻煩,每年燈會上都會有販賣面具的小廝。


  小廝手中的面具雖說做的好看,不過溫茶卻更喜歡司禮監給她的。


  走了一路,司禮監給她買了一堆平日里宮中吃不到的零食,兩人走到猜燈謎之地,溫茶停下來,回頭問了聲:「要猜燈謎嗎?」


  只露出一個下巴的司禮監,動了一下嘴角,「你想要哪個?」


  溫茶回眸,猜燈謎的燈籠很多,每一個燈籠背後都是一個燈謎,只有猜對了謎底之人,付二十銅錢,才可以將花燈帶走。


  走馬燈,荷花燈,鯉魚燈,還有……兔子燈……


  溫茶指了一個不高不低的位置,回頭對司禮監笑了一聲,「今天我戴的兔子面具,應該拿兔子燈才對。」


  司禮監隔著面具,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眼睛上片刻,點了點頭。


  猜燈謎的小販眼見司禮監氣質不凡,活絡的打了招呼后,轉頭就去拿了那周身紅彤彤,燈火明亮的兔子燈。


  小販看了一眼迷題,扭頭便笑了。


  他提著嗓子,高聲道:「客官這道題,您二位若是猜對了,這花燈呀,我就不要錢,白送了。」


  哄鬧的人群里,他的聲音非常亮,其餘猜燈謎的人回頭看過來,皆是好奇這燈謎有何奇妙之處,那小販卻是把燈謎念了出來。


  「佛法曰風吹幡動,試問客官,是風動,還是蕃動?」


  話音未落,溫茶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的司禮監,司禮監面不改色的由她看,偏頭淡淡的問了聲:「知道謎底嗎?」


  溫茶搖搖頭,她就一沒上過學堂的小宮女,一問三不知,哪裡去知道這種謎底啊?

  似乎看出她的窘境,司禮監的唇角揚了一下,僅僅只是一瞬,他恢復平日的冰冷,側目對小販冷淡的說了兩個字。


  話音未落溫茶愣住了,邊上小販的眼睛卻亮起來,連忙把手裡的花燈遞給他,讚歎道:「這位客官,您真是好眼力,這花燈可是我們這裡極有寓意的一盞燈,雖說只是個兔子燈,不過我見您和您身邊的姑娘十分般配,這燈呀,就當是我給你們二位的祝福了。」


  小二話說的喜氣洋洋,一時間引起周圍人一陣掌聲。


  溫茶卻是聽不見了。


  她如遭雷擊的愣在原地,感覺自己錯過了什麼至關重要的環節。


  司禮監對小二微微頷首,將花燈取過來,放在了她的手心裡。


  燈謎就在兔子燈的側面,用毛筆字寫著,謎底,在燈謎的下方,看得很清楚。


  可溫茶已經沒眼去看謎底了,她覺得自己好像眼瞎了。


  司禮監臉上沒有絲毫不對,他似乎不在乎這些俗禮,仍舊不緊不慢的拉著她的手。


  溫茶有一刻想把他的手甩掉。


  司禮監發現了她的不對,低聲問了句:「怎麼了?」


  溫茶手指微微一動,很想說,能不牽手嗎?

  就是鐵打的朋友,也要分性別。


  雖然司禮監只是個宦官。


  但她心裡有股不祥的預感,這種事情超出想象的感覺,非常不妙。


  她沒表現出來,只胡亂謅出個理由:「我想去放河燈。」


  司禮監聞言,回頭看了一眼販賣河燈的地方,把她帶到河岸邊的一顆光禿禿的柳樹下,淡聲道:「在這裡等我。」


  他拎著路上買的一大包零食,轉身走向了賣河燈的小販。


  一襲黑色的衣物在人群中,修身灼目,很好看見,可溫茶已經看不下去了。


  她覺得自己腦袋秀逗了。


  真想把自己的腦袋砸開看,司禮監哪裡把她當姐妹了?

  憑藉司禮監的性子,應該沒有養姐妹的習慣。


  所以,他是在養……


  溫茶已經想不下去了……


  等到司禮監買好荷花燈和筆,轉身時,柳樹下的小姑娘卻是不見了。


  她沒和自己約定那樣,在原地等他。


  狹長的瞳孔微微收縮了片刻,眼底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晦澀。


  他偏頭,挑了一個位置,抬腳走了過去。


  溫茶提著兔子燈窩在柳樹后的陰影里,回想著自己穿越之後做的一系列蠢事,真想把自己揍一頓。


  天下沒有白來的午餐。


  司禮監這麼大官兒,他給的飯,果然不是好吃的!


  她想了一會兒,手腳就有些發冷,站起身,才發現天色已經很暗了,河邊上擁擠的人群也散了些,再過不久,燈會也要過去了。


  她從柳樹後面走出來,想看看司禮監跑哪兒去了。


  雖然司禮監可能對她有點超出友誼的關係,但她也不能真把他丟下不是?

  她看了一圈,沒看到司禮監的影子,就在樹下老實巴巴的等著。


  等了一會兒,還沒看到人,她就有些急了。


  正要四處去找找,就在她東張西望時,遠處一道黑色的身影,若有所感的回眸,看到樹下瘦弱的小姑娘時,目光深了一刻,抬腳便走了過來,腳步很快,可不就是司禮監閣下。


  他帶著面具,臉上看不出喜怒,不過那雙漂亮的眼睛,卻是冷的可怕,目光直直的盯著溫茶,就浸了霜似得,看得人心驚肉跳。


  溫茶本能的收回了打招呼的爪子,對著他揚唇一笑,先發制人道:「你去哪兒了?我等你好久,在樹下都快睡著了。」


  在知道對方已生氣,而且找不到原因,至關重要的,就是先發制人,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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