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蘆葦少年(二二)
溫茶沒理會兩人,拖著嵐清就走。
朱大山可不是省油的燈,伸手攔在她面前,「茶妹妹,這話還沒說完呢,走哪兒去啊?」
嵐清掃他一眼,面色不悅道:「讓開。」
朱大山這才注意到身後還站了個小白臉,嘿了一聲,斥道:「你是什麼東西?我和我茶妹妹說話,與你何干?滾一邊兒去!」
說罷就要來推嵐清,嵐清側過身,支出一隻腳,將他絆倒在地,順勢踩上他的心口,冷若冰霜的盯著他,像在看一個死人。
朱大山被他踩得喘不上氣兒來,還是大罵道:「你這個小癟犢子!你知道我爹是誰嗎?我爹可是村長!」
話音未落,嵐清加重力道,差點把他踩死,朱大山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
這小白臉根本不怕他的話,他疼的快要暈厥過去,在地上哭爹喊娘,向周兵求助,周兵本就是根牆頭草,眼見嵐清氣勢卓然,根本不是他能撼動的,抹了一把臉就往回跑。
朱大山眼睛一翻,氣的差點緩不過來,只能自力更生,用手去掀嵐清的腳,捏緊拳頭對著嵐清揮上來。
嵐清一腳踢在他胳肢窩,將他踢到邊上的蘆葦從里,冷聲道:「這是最後一次。」
說罷,他牽著溫茶的手繼續往前走。
朱大山那叫一個氣呀,站起身就要對著嵐清撲過去,給這小白臉點顏色瞧瞧,誰知還沒走幾步,腳下一滑,竟然被蘆葦給絆了一跤,手腳全被劃出了血絲。
等他罵罵咧咧的再看時,哪裡還有小姑娘背影?他恨恨啐了一口,往河邊去了。
等這陣事情過了,有的是他們好看!
回屋后,溫茶將陸真收拾好,又開始打理午後漲勢極好的菜,等施肥除草后,她又做了幾次乾菜,時間一晃就是半個月。
這半月期間,村裡新修的河道進展迅速,已經和下游接軌了。
村邊上的那條河在沒有補寄后,一點一點乾涸下去,沒過多久河水就少了一半,被河水淹沒的河岸帶也顯現出來。
劉華偉派了不少人在河灘上守著,河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減,直到露出河邊的亂石,以及碎石下面七零八碎的骸骨。
那骸骨密密麻麻,在河底鋪了厚厚的一層,尖銳鋒利,奇形怪狀,像是河堤上細碎的白沙,看得人心生恐懼。
等到河水真正褪去那天,偌大的河底,根本無處落腳,屍骨堆疊如山,臭不可聞,如同人間修羅場,令人聞之色變。
誰也沒想到,這河裡竟然有這麼多屍骨。
殘肢斷臂,白骨皚皚,恍若置身人間煉獄,直教人毛骨悚然。
究竟是什麼東西?竟敢如此害人性命?!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劉華偉,他一腳踩進泥沙里,將多年的碎骨頭,踩成殘渣,神色陰冷的帶著人搜尋:「給我找!將那些腌臢玩意兒找出來!一個也別放過!」
一想到妹妹竟然是死在如此骯髒的地方,劉華偉的面色難看的可怕,目光森冷的搜索著河道,牙齒咬的咯咯直響,「找到了,今兒就在這裡給我踩成肉泥!」
等到百十來號人拿著刀劍四處翻找,村民們大夢初醒的盯著眼前的一切,差點昏厥過去。
他們每年在這裡捕魚,每每魚鮮肉嫩時就暗自慶幸這條河庇佑自己,哪成想,這河下面全是死人!
河中又有怪物追逐魚群,河底屍骨眾多,每年死人,這些魚多半是食了死屍,才能迅速長成這般。
一想到自己吃下去的魚竟是吃了人肉,所有人扼住喉管,在岸上乾嘔著吐出酸水膽汁。
如果不是這一次惹到了劉華偉,將一切翻出來,恐怕他們以後還會繼續撒網,自鳴得意,這麼一想,所有人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這河千百年了,從未有人觸其根本,果真是至陰詭譎之物。
村民們暗自替自己捏了把汗。
溫茶把乾菜收好,外面就在喊找到怪物了!在河灘下的碎石堆里活生生被插出來的!
她擦擦手,拖著嵐清往河邊跑。
岸上已經站了不少人,將河堤圍的水泄不通。
溫茶帶著嵐清繞到邊上往河裡看,只見乾涸的河壩里,幾個家丁用魚叉將三隻黑黢黢的東西趕到了河邊上。
遍體長毛,紅目黑面,半人半猴,面目扭曲,可不就是那夜被插死的怪物?
三隻黑黢黢的怪物匍匐在地,被烈烈日光一曬,跟見了天敵似得,半點沒有水中的威風,軟趴趴的蠕在地上,一雙赤紅的眼睛緊盯著幾個對它們動手的家丁,細長的尖牙緊齜,露出尖銳漆黑的爪子。
隨時等著給人致命一擊。
眾人一見到怪物,瑟縮在躲了一陣,發現這怪物沒水就沒什麼本事後,紛紛撿起地上的石子打在它面上!
「你這個挨千刀的狗東西!」
「讓你出來害人!」
「今兒就要你血債血償!」
那三隻怪物被石子打的頭破血流,腥臭的液體流了一腦袋,劉華偉才扯著桑音,高聲道:「這三個怪物才是害死我妹妹的兇手,今日我要為民除害,手刃怪物,替妹報仇,眾位鄉親且做個見證!」
說罷,他拿著魚叉,毫不猶豫的插死了一隻怪物,漆黑色的液體流了滿地后,那怪物化作一灘臟臭的液體,流進了沙子里。
眾人見到這一幕,只覺駭人聽聞,這才真的相信,這幾隻當真是壞事做絕的怪物。
劉華偉一鼓作氣,將剩下的怪物全都殺死之後,河灘上一片惡臭。
劉華偉厭惡的看了腳邊一眼,擦乾淨手,讓人將地面收拾乾淨,才上岸,同村長站在一起,「此事已經了結,不過死亡人數過多,還應當稟明知府,讓大人做主。」
村長已經被嚇得雲里霧裡,戰戰兢兢道:「一切聽從劉捕頭吩咐。」
劉華偉帶著人走了,留下一陰森森的爛攤子。
怪物雖除,可這河裡的陰氣卻並沒有消散。
三天之後,縣城派人前來,看了看場景后,仵作掩面而去,只當做一件溺亡事件蓋棺定論。
畢竟,這死的人,究竟何時死,生有誰,該找誰,已然無跡可尋。
若說是怪物作祟,在外界只當危言聳聽。
何不輕描淡寫,一頁翻過,就此作罷。
可暴屍荒野終究不是良策,村裡人商討許久,紛紛決定替河中屍骨收屍,將乾涸的河灘做成大墓,讓逝者安息。
沒過幾天,村裡集體湊錢,去鎮上的長青寺請了位德高望重的和尚回村做法。
和尚做完法,眾人燒了香蠟紙錢,才感嘆。
人之一生,當真是蜉蝣之短,鴻毛之輕,難以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