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該你,還恩情了。
喪鐘長鳴,一聲一聲,一遍復一遍,沉重地撞擊著端木煜翰的心臟!
臘月的天,灰濛濛地落下了寒冬的白雪,盡數灑在了端木煜翰的白色髮帶之上,未曾來得及盡孝的悲涼隨著飄雪從他的眉風間緩緩落地,滴濕了垂眼的一寸之地。
長安一役,他從未責怪過父王的置之不理,他深知父王是有苦衷的。
而在半途之中,他便被告知,父王的身體每況愈下,他快馬兼程,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皇城腳下了,還是,慢了一步。
那金鐘長鳴之聲,像一把寸長的鋸子,不停地撕扯著他的心,直到磨出了血紅的印記。
「公子!」
城門的一角處出現了綠顎一身翠裝的身影,驚喜清脆的一聲叫喊將端木煜翰從悲慟之中拉了回來。
端木煜翰急忙起身,奔至到綠顎身旁,低聲問道:「綠顎,這喪鐘,是不是……」
綠顎的臉色有點難看,四下看了一下,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才恭敬一禮,低聲說道:「公子,此處人多眼雜,能否借一步說話?」
端木煜翰見綠顎欲言又止,心中其中有難言之隱,便點了點頭,翻身上了馬,說道:「走。我們去護國寺說話。」
綠顎亦點點頭,翻身上馬,一聲清脆的「駕——」便與端木煜翰一前一後飛揚絕塵而去!
*****
護國寺爐香裊裊,白雪漫漫,來往僧人皆出塵默語。
端木煜翰本可以走正門堂堂正正地入護國寺,卻在綠顎的暗示下,從后牆翻入,一路來到了一間廢棄了的屋前,推開了門,吱呀一聲進去。
裡面倒是收拾得整潔,只是久不住人,落了一層灰。
灰色的光線透過窗欞射進了屋內,為屋內蕭索的氣氛增添了一絲絲暖意,也讓端木煜翰起伏不定的心情稍稍安頓了下來。
端木煜翰摒退了落落的人,讓李王叔守在了門口處,便急切地問道:「綠顎,是否宮中出了什麼變故?」
綠顎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是二皇子端木無澤。」
「你是說無澤殺死了父皇?!」
端木煜翰近乎低聲的嘶吼聲!
「是。屬下親眼所見他將有毒的湯藥給越王喝下。」
綠顎皺眉,還是說了出來。
端木煜翰震驚無比地站在了原地,微微一個踉蹌,幾欲不能站穩。
他從未想過,無澤竟會如此大逆不道到這個境界!
而通過剛才綠顎不肯他進宮,連進護國寺都要偷偷摸摸進來,他便已經猜到了幾分,只是一直不敢承認。
如此聽到綠顎肯定的回答,他的心,又涼上了幾載。
他怔了怔心神,緩了口氣,問道:「綠顎,把你知道的,告訴我,越詳盡越好。」
「是。屬下見是燕傾姑娘救了公子,心想應該沒有什麼大礙,便一路護送越王回了皇城。卻不料,一路風寒,加上越王戰敗鬱鬱寡歡,一下子氣急攻心,便病倒在床。起初,端木無澤提議親自照料越王之時,越王感念他的孝心,便應允了下來。卻不料,他卻與五毒門門主處要了毒藥,每日不被人察覺地在越王的湯藥里下了毒藥。」
「與此同時,他逐步地將越王寢殿中的人換成了自己的人。越王喝下毒藥,身子逐步不見好,也起了疑心。卻無奈那時候已經病入膏肓,無力回天,只能任由他胡作非為。而於今日,我去暗探之時,發現……他竟活活地將越王……氣死了。」
「我得到消息,公子會在今日回皇城,便守在了城門口,等待公子歸來。我料到公子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去皇宮之內,而端木無澤一定會逮住這個機會將您給殺了。不得已之下,我只能碰碰運氣,果然皇天不負我,讓我將這消息告訴了公子。」
「眼下,端木無澤應該也得到了您回到了皇城的消息,布下了天羅地網在尋你。只等明日越王的忌日一過,他便要堂而皇之地成為新的越王。並且,會對公子格殺勿論。綠顎別無他法了。」
綠顎說了很多,最終,她的眼中已經隱隱有了不忍之色,她怕繼續說下去,端木煜翰會衝動之下便去找端木無澤算賬。
「綠顎,你已經做了很多了。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我們卻只有一天的時間來準備。無論是從人手,還是從物力上來將,我們都很匱乏。我想當下之際,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端木煜翰沉下了眼眸,眼中閃過了一絲憂慮,他怕他的這個決定會讓他將來後悔,卻又不得不去這麼做。
「公子但說無妨。綠顎萬死不辭。」
綠顎低頭恭敬一禮,慎重地回道。
「你可知道,楚國的落落公主?」
端木煜翰遲疑了一下,還是緩緩地抬起了頭,將目光落在了綠顎的身上,眼中閃過了一絲陰雲。
「公子!您是說您要!」
綠顎驚呼而出,卻被端木煜翰制止了。
端木煜翰沉思了片刻,低聲說道:「此事,還需與李王叔商議。他畢竟是父皇生前的重臣,父皇雖然有負於他,但一路前來,他卻是忠心耿耿。是個值得託付的人。而且,無澤並不知道李王叔已經隨我回了皇城。讓他暗中牽線,是最合適的。」
「公子,萬萬不可。讓楚國的人幫助我們越國奪嫡,只怕是引狼入室!」
綠顎想都沒有想,便斷然懇求端木煜翰收回成命。
端木煜翰微微一笑,低聲說道:「綠顎,你能想到的,我端木煜翰何曾沒有想到?所以,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並且答應我,一定要辦妥。哪怕是粉身碎骨。事關越國生死,個人生死必須置之度外。你能做到嗎?」
「綠顎萬次不辭!」
綠顎絕望的眼中再次燃起了熊熊的熱血火焰,在她的眼裡,公子從來沒有坐過錯誤的決定,她篤定地相信著,這次,會贏得必定還是公子!
即使四面楚國,即使什麼也沒有,可是,絕地逢生的,一定是必然。
這,便是端木煜翰。
「很好。那麼,拿上這枚玉佩,替我去趟大齊,找一個人。就說,該她還我的恩情了。」
端木煜翰的唇瓣邊滑出了一絲溫柔笑意,那笑意很深很深,深到骨髓深處,深到白雪落飛了整個冬季都不曾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