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城牆的風景
水燕傾輕聲喝道：「起來吧。現在你們應該知道了，為何遲遲不放你們出去的原因了吧？」
「知道！知道！」一片顫抖的心有餘悸的老百姓跪地哀呼著，甚至有人在偷偷地抹著眼淚，看來被一嚇，倒是清醒了不少。
水燕傾語氣緩和了許多，溫和細語地說道：「當下，唯有的計策，並不是逃出去，而是，攻出去。明白嗎？」
「可是要怎麼攻打過去！？他們那麼多的人！我們根本沒有可能會贏！」老百姓中有人半仰著頭憤憤地說著，其他的人均低下了頭，拉著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說話，唯唯諾諾不已。
沉默了許久，空氣似乎被凝固住了。
水燕傾才威嚴地掃過了人群，緩緩說道：「他說的對嗎？」
人群之中沒有人敢作答，卻聽到水燕傾擲地有聲的一句——「怕什麼！大膽地說！不都是將死之人了嗎？！此時死在我手上，和死在越軍手上，你們覺得哪個更值得！？」
人群中在良久的沉默之後終於有人爆發出一句：「我呸他爺爺的越軍！我寧願一戰而死！好歹大帥此時不會將我們殺了！可那越軍可是時時刻刻要我們的命啊！」
「對啊……」
「對啊！反正都是死！還不如上戰場！」人群之中有人振臂一呼！
水燕傾目光之中亦有欣慰之色，她即刻下令道——「即刻起，凡是手刃越軍者，無論出身，無論品階，均加官進爵！不拘一格！」
這相當於，給本來必死的人擺了個大餅在高處，至於你能不能吃到，完全憑你的本事！不論出身！
「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機會啊！」人群之中有人欣喜地喊道！
「管他呢！反正都是死，這戰，我王二打了！」有一糙漢子拍著胸脯操著殺豬刀便是一記豪放的話語回蕩在眾人的耳旁。
「是啊！是啊！」
有更多劫後餘生的人，開始站在了水燕傾的軍隊之中！
水燕傾清了清嗓子，命令道：「既然如此，大家都有意向。那便老弱婦孺站到我左側，負責後勤的供給！而剩餘下的壯丁，皆自願加入我大齊軍隊，可有人有異議！」
「無異議！」
「無異議！」「無異議！」
排山倒海的呼喊聲在水燕傾面前響起，振臂高呼，舉的是那大齊的軍旗！
每個人的眼裡都似有領土被侵佔的憤怒火焰，高呼聲忎是穿過了那厚厚高高地城牆抵達了越軍那頭！
越王眯起了眼，哈哈一笑道：「都是一群鱉！被我捉在瓮中了，還有臉喊叫！」
越軍之中爆發了一聲聲哄堂大笑！
卻忽然聽到一旁的軍旗被一陣流光擊中，「喀嚓——」一聲斷裂，搖搖晃晃之中，「轟——」的一下倒地不起。
越王怔了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才驚出一聲冷汗，咽了咽口水。
循著那流光望去，卻見到了水燕傾一身紅衣，立於那城牆之上，長發高束而起！
只是，他沒有聽到水燕傾不滿地嘀咕了一句：「咦，怎麼又射偏了？差點便是那越王的脖頸。」
即墨澤忍不住要笑，在一旁以挽弓的姿態，示範著水燕傾，說道：「燕傾，你下次瞄準之時，要稍微往後再拉一拉，這樣才能弓滿弦成。明白了嗎？」
「哦。這樣啊！」水燕傾低頭研究著。
卻沒有聽見自己的城下已經沸騰成了一片，有人在高呼著：「大帥不愧是大帥！好箭法！」
奕兒咧嘴一笑，賊兮兮地說道：「燕傾媽媽，要不要告訴他們，其實你射偏了？」
「唔……對準你試試看……」水燕傾偏過頭，手挽弓箭，便對準了奕兒。
奕兒忙捂住了眼睛蹲下，大聲呼叫道：「燕傾媽媽！不要啊！奕兒不敢了！」
「沒關係，萬一我又射偏了呢？恩？」水燕傾挑了挑眉，十分「和藹可親」地說道。
嚇得那奕兒趕緊躲在了即墨澤的懷裡。
即墨澤只是寵溺地看著水燕傾笑，輕輕把奕兒一推便說道：「她箭法不準，你不要怕。」
奕兒憤憤地昂起頭說道：「后爹後娘！哼！奕兒去找無道師父了！」
水燕傾「噗嗤——」一笑，什麼時候，即墨澤是他后爹了……？問過她這個後娘了嗎？？？恩？？！
即墨澤望著她，只是淺淺地笑，並不言語。
水燕傾的目光緩緩抬起，撞在了他的視線之中，一抹驚艷的水露之色，夾雜著硝煙漫漫的黃塵，抹不開的淡色溫柔。
二人四目相對，似有火光迸射而出，卻又化在了潺潺流水裡，鋪瀉溢滿了整個青磚色的城牆，在火紅的旌旗映襯之下，顯得明艷又讓人嫉妒。
水燕傾一身緊束衣裝，如同一隻火鳳凰，迎著通紅的朝陽，在那城牆之上，站成了一道風景，落在了不遠處的端木煜翰的眼裡。
同時落入他眼裡的，還有兩人四目相對的場景。
他的目光，沒能控制得住的，微微一顫。
也許，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她已經不再需要他了，而她亦不再是那日需要依靠自己才能走出茫茫大漠的那個人兒了。
此時的她，真的光芒四射。
她，果然，不同於那些閨閣之中的鶯鶯燕燕。
她，適合在蒼野中被瞻仰，適合在蒼茫大地上，供人臣服。
端木煜翰慘然一笑，或許，一開始，便是一個錯誤。
上天太不厚愛我，讓我遇上你，愛上你，卻在我愛得難捨難分的時候，你卻要離我而去。
而且，是以這樣，不是生，便是死的狀態。
站在了我的，對立面。
是不是，有點可笑？有點悲哀？有點……讓人不知所措。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了端木煜翰一襲白衣之上，打薄在他的左肩之上，隱隱，有滲出鮮血的紅。
那裡，是她一劍輕穿過的痕迹，很疼。卻，比不得，此時，心裡疼痛的萬分之一。
他倒是十分希望，那裡是能留下疤痕的。這樣，便可以時時刻刻提醒著他，要忘記她。
要忘記她。
要忘記她。
怎麼……去，忘記她？
端木煜翰閉眼，一滴清澈的淚，劃過他如玉的臉頰。
閉眼，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