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踏走梅花樁
於是乎，晌午時分，便會看見水燕傾在偌大的碧綠草原之上，她頂著六月里的大太陽在踩著無數的梅花樁，一次又一次地從梅花樁上跌落下來。
更不幸的是，絲毫沒有武學基礎的她，只能從最基本的開始練起，偏偏梅花樁又不是你想站穩就可以站穩，所以，經常可以聽到一聲驚呼，閉眼，再睜眼，便會看到她摔倒在地，四仰八叉的模樣。
一般這種時候，即墨澤是在一旁撐著傘，坐著藤椅優哉悠哉地磕著瓜子吃著甜點望著無限的草原風光陷入了無盡陶醉之中的。
他彷彿是沒有看見水燕傾的每一次摔落，在一旁的撐傘的凌十一卻是看得真切，每次當水燕傾從梅花樁上摔落的那一刻，王爺手中的動作便會一頓，接著，那瓜子或者那點心，便被碾碎。
但他的面上卻依舊是面若春風，淡得似那西湖的水。
即墨澤默不作聲，凌十一也只能替水燕傾默默心疼，卻不知為何王爺一定要讓燕傾在短時間內學會武功。
「繼續！」只聽得無道的一聲高喝，在水燕傾倒下之處狠狠地一腳便踢了過去，破口便罵道：「這就不行了嗎？不行就滾！」
「誰說我不行！！！」水燕傾立刻忍著痛原地爬起，膝蓋之上已經時沾滿了鮮草的汁液和泥土，她的眼神卻堅定無比，似有火焰要噴射而出，二話不說，便又上了梅花樁，跌跌撞撞地開始從頭走起。
即墨澤手中的一粒瓜子已經拿捏了有一盞茶之久，他目光緊緊地鎖定在水燕傾的膝蓋之處，一抹鮮艷的紅色跳躍進了他的眼帘。
他的目光微動——她受傷了。
然而，他卻沒有喊停，依然讓無道用他的方式訓練著水燕傾。
這個女人的堅強意志和倔強經常出乎他的意料，她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忍耐，又有一種生來就有的爆發，這種忍耐和爆發集於她一身，卻又是另一種令人咋舌的力量。
他堅信著自己的眼光不會差，水燕傾一定會給他驚喜，而事實確實是如此。
若是換了其他的女兒家，早已哭哭啼啼成了一片，唯獨她，卻咬緊了牙關，每一次落下卻又很快地接上，如此往複，一直到夕陽紅霞染遍了整個天際。
「停。」
即墨澤終於不忍心再看下去，笑嘻嘻地拿了塊點心便迎了上去，諂媚無比地說道：「燕傾辛苦了，來，嘗個甜點！」
卻不料水燕傾瞥了他一眼，並未接過那糕點，卻對一旁的無道說道：「繼續。」
即墨澤被晾在了一處，他一愣，繼而會心一笑，倒也不惱，依舊笑嘻嘻地轉身便回了藤椅之上，卻再也沒有動過那糕點。
而事實之上，他也只拿起了一塊，僅僅便是這一塊，便也是在他手中被碾成了碎末。
水燕傾滴水未進，他亦如此。
「腳！」無道一掌便打在水燕傾的腳尖之上，瞬間便有煙塵四起，可見無道下手並不輕。
卻見水燕傾腳尖一陣顫抖，卻又狠狠地像紮根於樁上一般，不肯有絲毫的動搖，努力地維持著身體的平衡，直到將唇瓣咬出了慘白之色，才終於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無道的眼光之中已有讚許之色。
且不論水燕傾沒有任何功底，何況還是一介女流之輩，卻憑著自己的毅力一步一步地給他驚喜，帶給他的震撼是難以言說的。
他雖表面不露聲色，卻隱隱已經看到了水燕傾的潛力——她若是真想將一件事做好，那，必定是帶著血也要完成的。
「啪！」無道手中的一記長鞭落於了水燕傾的背部，只聽到水燕傾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無道便喝道：「背部挺直！」
水燕傾搖晃了幾下，目光之中已有疲憊之色，卻依舊將腰挺直，絲毫來不得半點差池，繼續往前走去。
只見漫天星辰之下，碧波草原之上，她瘦小的身影在梅花樁之上蹣跚顫微而行，時不時地滑落下，又飛速地一躍而起，似一隻精靈，在夜間飛舞盤旋落下又升起。
即墨澤在一旁站起，負手而立，月光落於他一身，他整個人在草原之上像瞭望的星塔，目光從未離開過那個堅韌的女子。
別人用整個月才能學會的動作，她只用了一個下午，別人喊痛，她卻從來沒有吱一聲，只是爬起高聲說道：「再來。」
他的目光在白如水的月光之下凝滯成了永恆，一一落於那女子一身，只聽他輕聲道到：「終有一天，你的光芒，會萬丈而開。」
有鷹飛過草原的高空，一聲啼鳴。
「往前走！不要看腳下！走快點！」無道大聲呵斥的聲音充斥在水燕傾的耳旁，令她不得不加快了腳下的腳步！
卻突然，她驚喜地發現，自己的身子在這一瞬間變得有些輕盈，點過梅花樁之處，皆能準確踏過！
不僅僅是她，就連無道也不可思議地發出了低低的一聲：「學得太快了……」
凌十一就差在一旁高興得跳起來叫好了，卻見到王爺一臉喜色洋溢后又漸漸沉寂了下來，卻也不敢再歡呼雀躍什麼了。
即墨澤看到了她的傷口，一道一道，就連梅花樁之上，都帶上了她的血跡。
世人只知道飄飛有多過癮，卻不知其中辛苦有多少。
就像世人總是仰望在高處的人，卻不知高處不勝寒，難得才會起舞弄清影。
他緩緩，一步一步地向她走去，每一步，都似邁出了心疼和鮮血一般的艱難，卻又每一步都生出了渴望。
水燕傾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即墨澤的身影，突然心神一顫，腳下一步凌亂，一聲驚呼，一滑，便從梅花樁之上跌落下來！
只見即墨澤幾步上前，飛快地一個拂袖，張開雙臂，便接住了半空之中的她！
一個旋身，二人如同旋花一般墜落，即墨澤單手拂過了她胳膊上的累累傷痕，輕聲問道：「痛嗎？」
水燕傾燦爛一笑，一搖頭，亮聲說道：「我會飛了。」
她眼中的驕傲和自豪一覽無餘，倒映著即墨澤面龐，隨風揚起的發，讓她，美得，不似人間神話。
「明天還繼續嗎？」即墨澤笑道。
「當然。」水燕傾興奮不已。
「先讓我給你擦藥。」
「唔……我自己來。」
「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