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倚窗落吻

  小竹藤椅倚窗而放,夏日陽光多幾許。


  窗外池子里的睡蓮宛若星辰點綴於翠綠色的荷葉之上,青紅紫靛,鵝黃柳綠,隨風輕輕一揚,睡蓮顫抖幾許,微起波盪,霎時,香氣漫過花池越過硃紅色的窗欞撲來。


  水燕傾側躺於小竹藤椅上,將自己蜷縮成了一個小貓,沉沉地在這初夏的溫煦陽光中睡去了。


  睡夢的一端,似有淡雅木蘭花味縈縈繞繞而來,愈來愈靠近,繚繞在她如霧雲織般的夢端,飛濺出端木煜翰的身影。


  她隱隱覺得有人替自己輕輕蓋上了雲被,心一驚,下意識之下,竟真的抓住了一隻如玉般溫涼的手!


  水燕傾朦朧之中聽到了一聲無奈的輕輕笑意道到:「以為你熟睡了,竟未曾料到你睡得如此淺。」


  那隻手也不抽開,就這麼任由水燕傾緊緊握著,似乎看得見那人唇邊已泛出的濃濃笑意。


  水燕傾緩緩睜開了眼,盛放於她眼前的,竟是比那夏日陽光還要燦爛上幾許的,端木煜翰的,傾世絕美容顏。


  「煜翰?」水燕傾眼中一怔,急忙鬆開了自己還緊緊抓著端木煜翰的手,再低頭一看,身上果然多了一條淡粉色的雲被。


  竟不是在做夢。


  當她的手像觸電一般閃開之時,她看到了端木煜翰眼中的歡喜輕輕轉為了落寞,徘徊彌久,不散。


  「嗯……」端木煜翰倚靠在了窗棱邊,只是輕微的一個嘆詞帶過,便算是回答了水燕傾的疑問。


  窗外的景,在端木煜翰的身後似乎成了一副畫,而他,無疑是整幅畫之中的點睛之筆。


  只不過,他的歡喜,卻是眼前睡眼惺忪朦朧的這個人兒。


  「你……怎麼來了?」水燕傾困惑地問道,可是問出口,卻又覺得不該這麼問。


  到底何時,她和端木煜翰的相處方式,需要這般的,小心翼翼。


  「想來了……自然就來看看……」端木煜翰卻似未察覺到水燕傾話中的不妥,意蘊深深地回答道。


  水燕傾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回答他什麼,只好客套地低頭說道:「那便坐坐……」


  端木煜翰這次沒有說話,反而是將墨玉般的眼眸緊緊地盯了水燕傾許久,才緩緩道到:「燕傾,不要去無音寺。離無音,遠點。」


  「啊?!」水燕傾驚訝於端木煜翰的後半句,她能感覺到端木煜翰是特地來說這件事的。


  可是,他是在警告她——無音,不可信嗎?


  「燕傾,遠離無音,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端木煜翰沉下了墨玉般的眼眸,似不願水燕傾看到他也置身於這陰謀詭譎的浪濤之中。


  他想留給她的,始終是那個在沙漠一見鍾情的少年模樣。


  「我可以問理由嗎?」


  水燕傾側頭,端木煜翰背著光,她的眼前一片閃亮,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大致,是落寞的吧。


  「我會在以後的某一天,將所有的原因和結果,都告訴你。但是,不是現在,原諒我,燕傾。」


  沉默了許久,端木煜翰緩緩地說道。


  水燕傾幾乎覺得,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帶上了血淚,而他,身處於怎麼樣的龍潭虎穴之中,才能將如此淡雅得少年變成了一個陰謀者面目?

  她不懂,她覺得渾身襲來的一身疲憊,讓她再次在躺椅之中,緩緩地閉上了眼,沉沉暮暮地睡了過去。


  而端木煜翰從身後窗外之處,拿出了一個紫色精緻香爐,將熏香滅去,緩緩道到:「燕傾,原諒我要以這樣的方式來給你解毒。原諒我的身不由己。還有,我是真的,對你,一見歡喜。」


  端木煜翰眼中的無奈與深情交織在一處,化成了濃濃的愁,鬱結在他的眉間,不能散去。


  他俯身,長發束帶處劃過了水燕傾的面頰,他將手撐於她耳後,輕輕在她的光潔的額間落吻,久久流連,不肯離去。


  他多麼希望,人生若是初見,她對他臉紅動心,他亦對她一見鍾情再顧傾心。


  造化是個弄人的東西,總是在你以為要得到的時候,轟然散去。大致,像他身上有著使命和背負的人,是不適合去愛上一個人的吧。


  「燕傾,我想傾我所有,護你周全。你可明白?」


  端木煜翰迎風而立,風吹動他的長發,飄逸而飛揚。日光迎面而來,他迎上而望,在那朱門深深處,到底,是有多少利益,還在紛爭不休?


  而他,卻只想要此刻的,獨屬於她的,安寧。


  他的目光落在了水燕傾的身上,輕輕替她捻上了被角,身後出現了紫禪的身影。


  只聽見她低頭一彎腰,一個禮恭敬敬上后,輕聲道到:「少主,該是走的時候了。」


  「好。」端木煜翰回頭深深望了水燕傾一眼,步履輕慢,轉身走出了門,背影,愈來愈遙遠,愈來愈遙遠。


  水燕傾卻於此刻緩緩睜開了眼,目送著端木煜翰離去的方向,心中亦是感慨萬千。


  她何嘗不知道那鼎熏香里含上了催眠的成分,所以,她屏住了呼吸,並未完全吸進去。


  當端木煜翰將深情的一吻落於她額間之時,她剋制住了自己的顫抖,剋制了自己的內心的悸動。


  而當端木煜翰以為她睡了款款而道出了心中積壓許久的話語之時,她又是無盡的心疼,卻不能睜開眼睛,告訴他,她可以自己堅強,不需要他的周全保護。


  當紫衣姑娘熟悉的聲音出現之時,她終於明白了一切。


  為何紫衣姑娘要替少主抱不平?大致,確實是不公平了吧。


  而他指尖的血痂,從她的眼前,觸目驚心地晃過,原來,那日寧可灑血而救下她的,正是他,端木煜翰。


  他選擇了以這樣的方式默默的守護著她,而她亦選擇了這樣的方式永永遠遠地裝成了不知道。


  他們之間,永遠少了一份坦誠,卻多了一份濃郁。


  他今日前來的警告,水燕傾不是沒有記在心上,只是,當她目送著端木煜翰遠去的背影之時,她的眼角默默地濕潤。


  也許,我做出的選擇,還是,會再一次的,讓你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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