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天眼
「即墨澤,你非去不可的理由是不是宮內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水燕傾抬起頭,認真地問道。
即墨澤亦深深地回望向了水燕傾,卻只是輕輕凝望,不願意再多言語。
他的眼裡,有真實流動的掙扎,有想向水燕傾說清楚一切的坦誠,卻被一層不知名的情緒摻雜其中,像霧瘴一般掩蓋了一切他想要說出口的話。
終於,躊躇了許久,幾乎不像平時的他,即墨澤從來沒有過的認真,緊緊地盯著水燕傾緩緩說道:「燕傾,我希望,你不要知道這一切,也許是對你比較好的選擇。」
「可是我還是知道了。是赫連楚逼宮迫使皇甫瑟嵐讓出皇權,是嗎?」水燕傾淡然一笑,三月的柳絮,隨著夜間潛入的微風,洋洋洒洒地揚進了酒樓的窗欞,細細痒痒地鑽著人的心。
「燕傾,你知道的,你看到的,已經太多,已經對你很不利了。我從未想要將你置於險境,可是,目前看來,你卻已經是在如履薄冰了。」即墨澤苦澀一笑,將她帶走,不僅僅是因為不想她誤會,而是,他覺得,只有她在他身邊,他才能確保她的安全。
「即墨澤,你既然有意牽連了我,卻又不告訴我真相。我該盲目地相信你嗎?」灌進來的風,揚起了水燕傾的短髮,陡然吹起她眉眼之間的倔強,她的目光里有著詢問的不甘,卻是已經聽到自己內心答案的篤定。
即墨澤逆著風和月光,隔著窗欞外黛色的夜空,星空在她的眼邊閃耀著星羅密布著,很美。
他,沒有說話。
即墨澤知道,水燕傾沒有那麼笨,她看出了這是一場宮變,也看出了這是他故意牽連她涉險了。
可她永遠也不知道,他笑著對她說出「願不願意和我一起策馬奔騰」之時,是有多麼真心。
她也永遠不知道,自己煞費苦心布局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終於,他抬起了頭,月光灑在他臉上,遮住了他眼間的疲憊,水燕傾聽到了他輕聲說道:「燕傾,你現在可以選擇不相信我。我會派人將你安全送回攬州。那裡,有我的重病,你會很安全。」
「不必了。即墨澤,如果你只會說這些沒用的廢話的話,倒不如想想,如何救大齊的江山社稷。走吧。」
水燕傾攢緊了拳頭,轉過了身,月光下,她的身影孤寂而冰涼。
她早該有所察覺,為何從攬州一路走來,他故意帶了那麼多的兵力,故意帶了那麼多的美女如雲,故意引起坊間的議論紛紛。也早該有所察覺,為何兩道聖旨接旨的時候,只有她在場。
一切,是他從攬州便已經埋下的棋局,他早已料到了宮變,早已料到聖旨,也早就決定了寧願被天下人誹謗,也要去救皇甫瑟嵐。
一如那日,她被一箭射中之時,他不顧一切地狂奔而去一般。
這次,他也捨棄了一切,甚至,拉上了她一起涉險。
可是,她不明白,他對她說的那些情話到底,有多少,是認真的,有多少,又是虛情假意的。
他竭盡全力要去救另一個女子,可他卻又像是在竭盡全力保護她,害怕她的離去,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三月夜晚的風,帶上了寒冬的三分料峭,和著柳絮總是若有似無地撩過了她的後頸之處,一如他流連在她脖頸之間的吻,讓她沉淪,卻又讓她渴望。
「你,真的,決定好了?和我單獨走?」即墨澤的聲音很低,散在了風中,很快便沒了聲息。
卻被水燕傾聽了個一清二楚。
「備馬。」水燕傾的身影頓在了原地,凝滯了片刻,終於還是從唇邊滑出了兩個字。
她沒有看見,即墨澤的眼中因驚喜而綻放著異彩,卻隨著她的漠然轉身下樓而轉而一暗,只聽得他喃喃低落一句道到:「終究,還是,要有一個了結。對不起,燕傾。」
「王爺,您如此煞費苦心,為何不跟她解釋清楚?」待水燕傾走後,從醉仙君的屋樑之上一縱而躍下一名夜行衣男子的身影。
只見他長發高束於頂,雙刀直插於背後,冷峻的眉間透著永遠不解風情的殺意,整個人像是從冰窖里走出來一般的冷酷,就連這種帶著幾分關心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彷彿也帶上了几絲冰冷的寒氣。
「北冥魄,皇城還有什麼消息?」即墨澤將手負於身後,目光之中亦有冰冷之意,輕巧地便轉移了話題。
北冥魄低頭抱拳對即墨澤行了一個下屬的禮節,回道:「啟稟王爺,暫時還是相持不下的局面,相信,這種局面還能堅持上一段時間。王爺有足夠的時間趕往皇城。」
即墨澤沉思著點了點頭,似想到了什麼一般,特地吩咐道:「命令下去,所有天眼務必隨時盯緊皇城,一旦出現可疑人物,必須隨時來報,不得有誤。必要時刻,可以對局面加以干預。」
北冥魄聽到最後一句之時,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遲疑了片刻,他問道:「王爺,您指的可以加以干預是指的可以使用武力干預,是嗎?」
即墨澤目光如錐地看向了他這個得力的手下,堅定地從口中說出一個「是。」字。
北冥魄眼中的閃過了一絲擔憂,抱拳一禮低聲說道:「天眼是王爺暗中的一支力量,倘若一旦武力干預,只怕會暴露天眼的實力。」
「本王知道。既然有人希望見識一下天眼的實力,那不妨就亮一亮他的眼。」即墨澤目光里透著寒光,如冰原之上的冰凌劃過了肌膚的冷,讓人不寒而慄。
「是。魄,明白了。」北冥魄毫無異議地接下了這道命令,在他的眼裡,即墨澤不僅是女人眼中無可挑剔的存在,在天眼的每一個人眼中,他也從來沒有做過錯誤的決定。
所以,王爺既然這麼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只是,連北冥魄都有些看不清楚,這次,王爺不惜暴露天眼的實力來保護的,到底是宮中的那位位高權重的太后,還是,那個貌不驚人的水燕傾?
「北冥魄,若我不在,替我保護燕傾。不可有所差池。明白了嗎?」即墨澤的話沉默了許久,終於似擊破了長鳴的寺鐘而來,悠悠蕩蕩,藏著他再明顯也不過的真心。
「是。」北冥魄即刻接下了命令便消失在了暗處。
借著月光,即墨澤攤開了自己藏於手袖中已經有些微濕的泛黃紙張,上面陡然幾個熟悉的字跡寫著:「若想解她蠱毒,速來皇城。」
他苦澀一笑,將紙張在手中攢簇成團,用力一捏,再鬆開之時,灑下的只是淡黃色的齏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