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星期天早上柳韻詩沒下樓吃早飯。原嫣想想她那個腫起來的臉就能猜到為什麼。
「這孩子,肯定睡懶覺了。她自從轉學過去之後,被原嫣帶得，也知道用功學習了,昨天學到很晚才睡的。」柳蘭茜笑眯眯地說。
說的就跟真的似的。
原嫣一口麵包差點沒咽下去。
原振無所謂的「嗯」了一聲,這還是給了柳蘭茜恭維原嫣的面子。別人家的孩子學不學，關他什麼事呢。像原振這樣的人,沒那麼多熱心腸，你想讓他分一點點感情給不相干的人,都很難。
柳蘭茜跟阿姨說：「你準備一份早點,我待會給她端上去。」
阿姨準備好了的時候,正好原嫣吃完了。她順手接過來,說；「我給她帶上去。」
原振這才看了她一眼,微感詫異。
柳蘭茜又驚又喜，等原嫣走了以後，對原振說：「真不知道她們倆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果然還是年紀相仿容易做朋友。獨生的孩子都太寂寞了，家裡有個伴多好。」
又說：「原嫣這孩子性格可真好呀，這麼開朗，學習又這麼好,真讓人羨慕。」
原振端起咖啡杯,搖搖頭，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了一句：「她就是這樣……」
心軟。
原嫣打小就心軟。你看她好像挺厲害，可其實特別容易心軟。
原振一直就奇怪原嫣這份心軟是打誰那裡遺傳下來的。既不像方桐，也不像他，更不像她的外公外婆,難道是從她早逝的祖父母那裡嗎？
可原振記憶里，自己的爹媽好像也不是什麼心軟的人。
原振納悶。最後只能將原嫣的心軟歸結為基因突變。
柳韻詩早上起來照鏡子，半邊臉大，半邊臉小，不對稱，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她就沒下樓，在房間里啃餅乾。
照著原嫣說的，找了個新本，從頭開始梳理高一的知識點，拉公式。拉了幾個單元，門響了，開門一看，是原嫣。
「早餐。」原嫣把托盤遞給她，「順路給你帶上來。」
好像自昨天之後，她們兩個之間就破冰了。原嫣也沒有她想的那麼凶，那麼刁蠻，她其實……心挺好的。
柳韻詩忙說了謝謝，把早餐接過來，又說：「我照你說的，重新梳理公式和定理呢。我先把數學的弄了，我數學最弱了。」
但她們其實也沒那麼熟，說了這麼一句，便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原嫣也不想接這個茬，只說：「你慢慢弄。」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晚上原嫣就要回學校去。原振很是不滿：「明早再去也是來得及的。」
「來不及。」原嫣斬釘截鐵，「約了撲克局呢！」
原振」嘖「了一聲，不情不願的。正好他這天晚上沒什麼事，沒飯局也沒酒局，決定自己開車去送原嫣。
他開了他那輛銀灰色超跑。
原嫣嘲諷他：「您怎麼不弄個紅色的呢，我看美劇里，美國的中年男人離婚都弄個紅色小跑車風騷一把，這叫中年危機。」
原振說：「危機不危機的我不知道，我又沒經歷過。那些都是腦滿腸肥自身魅力不夠，才要靠車來烘托，我不需要。」
原嫣敗了。
顧丞老覺得原嫣臉皮厚而且自信到自戀。這厚臉皮和自戀毫無疑問都是遺傳來的。基因樣本其實在原振這兒呢。
原振在路上問原嫣：「怎麼突然跟小柳這麼好了？」
「哪好了？」原嫣不承認，「就是有點可憐她。」
原振說：「我就知道。你這是聖母病犯了。」
原嫣不幹了：「我才不聖母呢？我怎麼可能聖母？她是真的有點可憐，她媽甩了她一耳光您知道嗎？」
原振還真不知道，柳韻詩一天沒出現在他眼前。她的臉是柳蘭茜扇腫的，原嫣也看到了，她就是不想再丟人丟到原振跟前去了。她心裡總是對原振特別畏懼。
午飯晚飯她都沒下來，錯開了飯點，悄悄自己去廚房吃了。
原振有點意外，皺眉：「是嗎？」
原嫣特別看不上原振的眼光：「您自己身邊的人什麼德行您到底知道不知道？我跟您說，一碼歸一碼，你們大人之間的事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但是家暴不行！她雖然姓柳，可她現在住在我家裡，她被人打，這我不能接受！」
原振聲音微冷，說：「我知道了。」
原振肯管，原嫣就不操心了。
周日晚上了，人們都消停了，為周一的上班窩在家裡休養生息。路上車不多，一路都很通暢。
到了學校附近的時候，原振的車子停在了紅燈路口。原嫣正刷手機呢，忽然聽到一陣發動機轟鳴。她下意識的轉頭去看。
顧丞黑色的摩托車就停在原振的車和另外一輛車中間的夾縫裡，顧丞長腿撐地，身體前俯。他雖然帶著頭盔，可原嫣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顧丞忽然轉頭，看了她一眼。
原嫣心裡一跳，顧丞又把頭轉回去了。
顧丞只是覺得這輛跑車挺漂亮，多看了一眼而已。車玻璃上貼著深色的膜，反著路燈的光，根本看不見裡面，反倒是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綠燈亮了，顧丞的黑色摩托車如箭離弦般的衝出去了。
「什麼玩意，交通事故都是這些人搞出來的。」原振嗤道。
他油門一踩，發動機的聲音一點不輸給顧丞，也如離弦一般飆出去了。
「這都是我年輕的時候玩剩下的東西。」他是真看不上現在的年輕人，玩不出新花樣，都是他們當年玩過的，三十年一輪迴，都輪迴來了。
原嫣沒工夫搭理他。她看見了顧丞，突然便靈機一動。
她翻著書包掏出了那個本，拿手機拍了張照片，想了想，發到了高二一班的班級群里去，又給葫蘆七兄妹的群發了兩句話，這才收起了手機。
鉤子下好了，就看顧丞上不上鉤。
她嘴角含笑。
感覺顧丞是一條在她手心裡撲騰來撲騰去，就是撲騰不出去的小魚。
顧丞把他的摩托車停在了學校後門的老地方，警惕地看看周圍沒人，悄沒聲地掏出一張卡在小門的門禁上一刷，推開門閃身進去了。
周日的晚上還好，後門這裡通常不會有什麼人。就算被看到了也可以說自己剛回來，在樓下溜達一圈透氣。
顧丞就不像清晨才潛回來那樣小心。他一邊走，一邊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葫蘆七兄妹群里有新信息。
原嫣：「我已經到新陽路的這個十字路口了，一會就到啦，等我到了就開局！」
汪菲：「歐了，等你。」
苗苗：「你別著急，鶴妍也沒到呢。」
張鶴妍；「我也快啦，帶了好多吃的給你們。」
苗苗：「ˉ﹃ˉ」
王哲：「就知道吃！你們開什麼局？」
苗苗：「撲克。」
王哲：「小日子挺美！」
苗苗：「美滋滋！」
黃偉發了張圖片。
黃偉：「@王哲這個題還有別的解法嗎？總覺得我解得啰嗦，是不是複雜化了？」
王哲：「……」
苗苗：」……」
汪菲：「……你是故意來羞辱我們這些學渣的嗎？」
黃偉：「_(:з」∠)_」
張鶴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嫣發了一段語音給黃偉說了別的解法。
背景里隱有發動機的轟鳴，應該是在車上。她的聲音輕柔明快，就是講題都節奏感鮮明，像鋼琴師的指尖在音符上跳舞。
顧丞帶著藍牙耳機一路聽著，在陽台欄杆上一撐就利落的翻進了自己宿舍的陽台，用鑰匙打開了陽台門，房間里的熱氣撲面而來的時候，原嫣的題講完了。
她講得很好，顧丞也沒什麼需要補充的。
顧丞都得承認，要論解題，他覺得自己是比原嫣還略勝一籌的，但要說給別人講題，他感覺自己不如原嫣。原嫣行動起來風風火火，對人其實很有耐心，而且她能極快的就適應別人的水平，找到一種能令對方更易理解的**。
簡言之，她適應人群的能力比他強。
原嫣發完這個講題語音，葫蘆群里都安靜了。話題被學霸們聊死了，學渣們還能說什麼，銷聲匿跡裝死！
顧丞忍不住笑笑，關了這個群，卻又瞥見班級群里顯示最後的發言人是原嫣。這個群他是屏蔽通知信息的，反正班裡如果有事通知會艾特全體，沒艾特到他他就懶得看。要不是這一瞥，他就要錯過去了。
隨手點開看了一眼，顧丞忽然就僵住了。
原嫣在班級群里發了一張照片，一個灰色塑料軟皮本，很普通很不起眼。
原嫣：「失物招領：昨天在班裡撿到一個本，是誰的？回頭找我來認領。」
他的本！在原嫣手裡？
顧丞有點懵。
他趕緊切回到葫蘆七兄妹群，看了眼原嫣剛才說到了路口那一句的時間，抿著唇想了想，他丟下包推開門就出去了。
幾秒之後又沖回來，把他的包也拎出去了。
原嫣覺得原振現在肯定也更年期了。
都把她送到學校門口了，他還嘮叨一大堆，早睡啊，注意保暖啊，不許在宿舍里不穿襪子什麼的。
原嫣心裡就想著顧丞會不會上鉤呢，讓原振拖在學校大門口羅里嗦的，可把她頭疼壞了。
最後她都要進校門了，原振扶著車門又喊了一句：「男男女女的保持距離，把你那心思放在學習上——」
給原嫣開門的保安大叔都樂得抖。
原振還特別接地氣兒的跟保安大叔聊上了：「這我丫頭。唉，閨女大了操心啊……」
還遞煙，見鬼！
原嫣頭也不回的趕緊跑進去了。
才走進學校沒多久，原嫣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喊她：「原嫣——」
這聲音低沉有磁性，卻不像平時那麼冷冽，隱隱含著某種強壓著的熱切和焦急。原嫣停下腳步，含笑轉頭看去。
顧丞今天穿了件大高領的毛衣，顯得人特別修長。
他於穿搭上，真的是很講究，也很有心得。
一條渾身鱗片閃閃發光的漂亮小魚，就這麼輕易地上鉤了。
小魚，不，顧丞在夜色里看到原嫣那雙漂亮的、會說話的眼睛，閃爍著狡黠的、精亮的光芒。
莫名，他就後頸發毛。
原嫣笑得滿臉慈愛：「你這麼早就回來了？在這兒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