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破術
沒有外人看著,姬乘風馬上變了個人。
師從關山越以來,他早已養成了一個習慣,不管走到哪裡,先確定方位,羅盤也早已在關山越的逼迫下背得滾瓜爛熟,所以根本不用拿眼去看,就直接走到正北位。
正北位尚黑,性陰,要讓「陰術」發揮到最大效應,這是最合適的方位。果然,他在正北位門后的角落裡,找到了一小堆灰燼。
他從桌上拿了一支筆在那堆灰燼上撥了撥,裡面有一些沒有燒完的毛髮和指甲,還有黃紙的一角,上面畫著一些綠瑩瑩的線條,太過殘缺,也看不出是什麼符文。符文上還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有點像是腐爛的魚蝦味。
「歪門邪道!」
姬乘風暗罵一聲,手掌一翻,掐了個驅鬼印,潛運術力,身周的天地元氣開始波動。突然,淡藍色光芒一閃,一個由術力構成的印符往那堆灰燼印去。
霎時間,宿舍里燈光猛地變暗,陰風陣陣,傳來一聲聲凄厲的破空聲。那聲音就像來自幽冥地獄的慘叫,鬼氣森森。
與此同時,白雲飛等人卻像是鬼上身了一般,突然直挺挺的站起,一聲不吭的朝著姬乘風逼了過來。他們眼中一片青幽,滿面陰沉之色,完全就是行屍走肉。
等在門外的人只聽到裡面彷彿荒墳野地百鬼夜哭,卻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想要闖進去,卻又不敢。膽小的則嚇得擠成一團,瑟瑟發抖。
姬乘風任憑白雲飛等人圍向自己,兀自巍然不動,只是全力對付那堆灰燼。隨著他術力的催動,灰燼中間突然「嘭」的燃起一團綠幽幽的火苗,腐臭的味道更濃。連走廊上的人都聞到了,捂著鼻子呼啦一聲退出老遠。
姬乘風術力猛吐,手掌之上就像起了一陣小型的旋風。那火苗也很強韌,拉得就像一條細細的綠線,直衝天空。顫抖片刻,這才熄滅,余煙裊裊。
便在這時,姬乘風猛地一個轉身,右手食中二指快如閃電般在白雲飛等人眉心各點了一記,那些人就像中了定身術一般,再也不能動彈,連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這時他們離姬乘風已不過一指距離,他們彎曲得如同鷹爪的手指,幾乎已經刺進了姬乘風的肌膚。
綠色火苗熄滅的瞬間,在京城北面某處高樓的一間豪華套房裡,一個面目陰鷙,長發如草的中年男人,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一腳踢開正騎在他身上不斷吞吐的裸身女子,光著身子晃蕩著那根烏黑醜陋的傢伙走到窗邊,嘴角勾起一個森冷的弧度:「竟然有人能破了我的『陰術』,有點意思,有點意思!魚兒該上鉤了!」
「出來!」
姬乘風左手掐驅鬼印懸於白雲飛的頭頂,右手並指點在白雲飛的眉間,隨著淡藍色的靈華亮起,他的手指沿著白雲飛的鼻樑緩緩下移,突然「倏」的一聲,兩束黑色的東西從白雲飛的鼻孔中疾射而出,射在地上,臭不可聞。
白雲飛悶哼一聲,彎成鷹爪般的手指軟綿綿的垂下,身體也像陡然失去了力氣一般直挺挺的往後倒去。姬乘風腳尖一勾一挺,將其平平放下,這才沒讓他這身兩三百斤的肥膘直接摔在地上。
蹲下身子翻開他的眼皮一看,眼底沉鬱的陰氣已經消失,耳後的青色也在逐漸消退,料來已經沒有大礙,姬乘風這才如法而行,去救治其他人。
當姬乘風救到倒數第二個的時候,白雲飛已經悠悠醒轉。他揉了揉眼睛,一臉茫然的坐了起來,然後就是鼻頭一聳,罵了句:「靠,誰他媽在房間里拉屎?」
正在這時,又是兩束黑色的東西從姬乘風正在處理的那個學生鼻孔中飆出,那臭味差點把白雲飛的鼻子都拱翻了。
白雲飛低聲罵了一句粗話,捏著鼻子瓮聲瓮氣的問:「這他媽是什麼鳥東西?姬乘風,你對我們做了什麼?」
姬乘風並不搭理他,又去給最後一個同學破術。接連破解這麼多人所中的「陰術」,他感覺自己的術力消耗得很厲害,面色發白,身體也有些虛飄飄的。
白雲飛見姬乘風神情肅穆,動作怪異,手指上還有若有若無的光華繚繞,又見他正在「施法」的那個同學形象凄慘,地上還躺著幾個不省人事的,一時之間無數的問題涌了上來,在一旁緊張的問道:「姬乘風,你到底是什麼人?你這是在幹什麼?你……你不會是哈利波特附體了吧?」
姬乘風終於煩躁起來,翻了翻白眼斥道:「你能不能別這麼雞婆?沒見我正忙著嗎?」
被姬乘風一頓喝斥,白雲飛竟不敢反口,訕訕退到一邊。隔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道:「這些鼻孔里噴出來的是什麼東西?鼻屎?」
姬乘風把所有人治好,稍稍歇息了一會兒才說:「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吃不下飯。去把窗戶打開,媽^的,臭死了!」先前為了不讓自己施術的過程被對面宿舍樓的人看到,他特意關上了窗子還拉上了窗帘,這會兒他也被熏得快窒息了。
他越是不說,白雲飛反而越好奇,扭著肥碩的屁股去開窗,嘴裡連說沒事沒事,我就當減肥了。
姬乘風被他纏得煩了,沒好氣的說:「那些是屍體上的毛髮、指甲、皮膚還有牙齒的混合物做成的靈媒。」頓了頓,又加了句:「是腐爛的人的屍體上的。」
想想這些東西極有可能是從自己喉嚨里逼出來的,白雲飛頓時雙眼一鼓,只覺腸胃裡陡然間翻江倒海,直奔廁所,頃刻間整個宿舍都是虎嘯龍吟般的劇烈嘔吐聲。
外面守候的人聽到裡面有人嘔吐,都是面色一喜,能吐的話,就證明情況又有了新的進展,頓時四五隻手同時敲在宿舍門上。
姬乘風把門打開,擠在第一個的劉醫生差點被裡面的臭味頂了個跟頭,好半晌回過氣來,忙問:「怎麼樣了?」
那冰山學姐纖纖素手捂著鼻子,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中也帶著幾分期待的望著他。
「他們再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姬乘風淡淡的回了一句,開始收拾地上的穢物。他擔心劉醫生把這些東西拿去化驗,搞不好就要引起學校的恐慌。
劉醫生捏住鼻子看著地上那些黑糊糊的東西問:「這是什麼?」
「鼻屎。」
「鼻屎?」劉醫生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卻發現姬乘風根本就沒有跟他解釋的意思,人已經走出了宿舍。
很快,所有「中邪」的學生都陸續醒轉過來,精神也慢慢恢復。
這一下,外面那些圍觀的學生看著姬乘風的眼光就完全不同了,好像他突然之間就被籠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姬乘風被這種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心裡又挂念著金函,正想偷偷溜走,卻發現方警官屬下那個叫王明的警察總是有意無意的盯著自己,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站在走廊的窗邊恢復元氣。
「喝水嗎?」
身邊響起一個極好聽的女聲,姬乘風偏頭一看,竟是那個美女學姐。他實在想不到,這個冰山美人竟然會主動跟自己講話。
這不是姬乘風第一次近距離的聽到她的聲音,只是前兩次都是在非常混亂的情況下,並沒有多加註意,此刻一聽,感覺就像是春天村裡的小河融化時,冰塊互相撞擊發出的叮咚聲。當年伶倫聽鳳凰之鳴而制十二律,從此華夏民族有了美妙的音樂。姬乘風沒聽過鳳凰的鳴聲,但在這一刻他覺得,伶倫如果聽過這個女生的聲音,那恐怕就沒有鳳凰什麼事了。搞不好中華民族的音樂還要噌噌噌的往上提升好幾個檔次。這麼想著,不由就出了神。
那女生道:「怎麼?你打算就一直讓我這麼舉著嗎?」
姬乘風回過神來,臉色一紅,忙笑笑接過水,說了聲謝謝,接著又說了句:「一是謝謝你的水,二是謝謝你剛才幫我說話。」
「不客氣,看著他們那個樣子,誰都不忍心。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麼把他們治好的?」美女學姐語氣淡淡的,臉上多了幾分好奇的神色。雖然臉上仍沒有笑容,但比以前那種冰雕臉,無疑要生動柔和了許多。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姬乘風只好對她微微一笑,保持了沉默。
「我就是好奇而已,你要不願意說就算了。」
姬乘風說:「我不是這個意思,護士……姐……姐,這種事情一兩句話很難跟你說清楚。」
他不像公孫良民,自記事開始便是無休止的學習和修行,還要外出扛活貼補家用,時間都是掰碎了用的,幾乎沒有和女生交往的經驗,見美女學姐誤會了自己,忙解釋了一句。那略帶緊張和羞澀的樣子,跟在古墓里殺伐決斷、在火車上笑傲諸雄的他,判若兩人。
看著姬乘風乾凈如雪山冰水般清澈的眸子,那冰山美女莫名的便解釋了一句:「你可別這麼叫我,我其實不算護士。我姓木,考古系的,自學過一點護理,在校醫院做義工。」
暖黃色的路燈光從外面照進來,剛好灑在那冰山美人的臉上,將她的輪廓剪影得就像一幀油畫。姬乘風看得微微一呆,忙把目光收回來:「原來是木學姐,我叫姬乘風。」心裡卻想:「我這是怎麼啦?怎麼能讓她說一句才答一句呢?我應該主動挑起話題的,為什麼腦子裡會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說找不到你人,原來這麼快就跟大美女勾搭上了?哥們,有點不厚道呀!」
兩人正說著話,公孫良民的聲音突然不合時宜的在他們身後響起。
這貨腦子裡就沒點健康的東西,姬乘風甩了他一個白眼:「你別胡說,我們就隨便聊聊。」公孫良民一出現,他突然就感覺周身一松。獨自面對這個大美人,他總覺得渾身哪哪都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才好。但同時心裡又有些懊惱,這種兩人獨處的機會,也不知道要多大的機緣才能碰上一回,卻終究還是被破壞了。
偷眼去看,木學姐眼睛看著窗外,白玉般的臉上又已罩上了一層霜雪,只是兩個耳垂微微羞紅,顯然是被公孫良民那句話刺激到了,微僵著身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公孫良民本來只是開個玩笑好吸引美女學姐的注意,這一看,靠,有戲呀!那啥,韋小寶韋爵爺那話怎麼說的來著?女人面孔紅,心裡想老公。美女學姐耳垂紅成這樣,難道下午我在宮田羽面前大展神威,讓她產生好感了?
應付這樣的場面,公孫公子自然是得心應手,嘿嘿一笑:「美女姐姐,你別緊張呀,俺又不是什麼好人!」
這貨確實是調動氣氛高手,擱一般人早就被逗笑了。但木美人卻連半點笑容也欠奉,冷冷道:「下午就看出來了,你倒老實!」
話一出口,場內氣氛頓時破冰。她內心深處鬆了口氣,再次回復到自己習慣的冰冷狀態之中。
你肯搭腔就好,公孫良民可不管冰山不冰山,立馬打蛇隨棍上:「喲,俺就這麼點優點,隱藏得這麼深都被你發現了。當年俺們村長偷看張寡婦洗澡,俺跟全村人都說了,俺們村長也這麼誇俺呢。」
剛說完,身後就有人接腔:「是嗎?你們村長是不是誇你用嘴巴都能開火車呀?」
公孫良民一聽,聲音怎麼這麼耳熟,回頭一瞧,原來是那方警官,賠笑道:「方警官,您看,這不開個玩笑么?您有事?」
方警官點點頭,對公孫良民和姬乘風說:「你們倆跟我去一趟所里。」
姬乘風眉頭微不可察的跳了跳,心想:「莫非事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