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是他?
上回說到「蓮棺」打開之後,姬乘風迫不及待的伸頭去看,卻發現棺材里的人有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不管是誰,在一間陰森黑暗的墓室中,陡然之間親眼看到「自己」穿著一身怪異的大殮之服坐在棺材里,恐怕都會經受不住這樣的刺激。
那一刻,姬乘風全身都不過血了,腦子裡一片混亂,驚恐,絕望,害怕,無助,不解……種種情緒一齊湧上心頭。他哪裡還記得什麼不能呼吸的警告,張嘴就要大叫,喉嚨卻像是被沙子塞住了一般,根本發不出完整的聲音來,只能聽到一些嘶啞的「侯侯」聲。
他艱難的扭過頭去,想看看師父在哪裡。誰知轉臉一看,哪裡還有師父的身影?在他旁邊站著的,是一個面目獰惡、滿臉鱗片的怪人,正眯著一雙陰森森的眼睛,滿臉冷笑的看著他。這人的眼睛十分奇特,沒有眼白,眼眶裡一片漆黑,就像兩個黑洞一般。
除了雙眼,這人的臉長得幾乎跟蛇沒多少區別。
這一下他更是驚得三魂七魄一齊出竅,腦海深處一陣猛烈的刺痛,從頭到腳如墜冰窟。
就在他茫然惶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那蛇臉怪人突然拔出一把黑色短劍,快如閃電般向他疾刺過來。
姬乘風的右手條件反射般迎了上去,白影一晃便已握住了那蛇臉怪人的手腕,正想運勁將其折斷,驀地腦海中光芒一閃:「這把短劍是師父的貼身之物,怎麼會在他的手上?難道師父已經被他害了?還是這人本來就是師父?」
便是這麼緩得一緩,那蛇臉怪人已經快速欺近,左手並指在姬乘風眉間一點,有如一道雷霆電光陡然之間在他腦海中爆炸了一般。姬乘風腦子劇痛,兩耳轟鳴,眼前一片模糊,似乎所有景物都在快速往後退去。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不斷的呼喚他的名字,只是他耳朵裡面隆隆作響,什麼也聽不到。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逐漸清醒,一眼便看到自己左手抓著手電筒,右手卻牢牢抓著師父的手腕,將折未折。關山的臉上已經痛得劇烈變形,嘴裡仍在不斷叫著:「乘風,乘風,快醒醒!快醒醒!」
姬乘風茫然的眼神中突然閃過一道厲芒,手上又緊了緊,盯著關山道:「你到底是誰?」
關山痛得齜牙咧嘴:「渾小子,連你師父都不認識了?快放手!哎喲,你這臭小子!」
姬乘風並不輕信,眼中厲芒更盛,嘶聲問道:「你怎麼證明?」
關山罵道:「臭小子,你……你……」手上劇痛傳來,姬乘風又加了幾分力道,關山無奈,只得恨聲念道:「夫九宮者……列天、地、人、神四盤,四正四維,乾動則進,艮動則退……」
這段「九宮歸虛步」的秘訣世間只有他師徒二人知曉,面前這人應該是師父無疑了。姬乘風忙放開手,心煩意亂的問師父道:「這他娘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關山正甩著手腕給自己推宮過血,聞言沒好氣的道:「我哪知道你抽的哪門子風?突然就像羊癲瘋發作一樣,渾身亂顫,喉嚨里還跟狼崽子似的呼呼低吼,我想過來看看你出了什麼問題,你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腕,差點給我折斷了!」
姬乘風聽得后怕不已,便將自己剛才看到的說了一遍。關山皺眉道:「好厲害的邪術!這『蓮棺』我都還沒打開呢!」
姬乘風轉臉一看,「蓮棺」果然還好好的密封著,看來自己之前所見都是一種幻覺了!只是他心裡始終滋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總覺得這具「蓮棺」是件不祥之物,一旦打開,禍福難料。畢竟,他剛才經歷的一切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到他現在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現實中,還是又陷入了另一場幻覺里。
如果打開「蓮棺」,發現裡面埋葬的真是「自己」,該怎麼辦?
原本看著這朵「仙蓮」還有幾分仙氣,現在他只覺得無比妖異。這樣的東西,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關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乘風,別怕,咱們兩個大活人還能讓一個死人給唬住了?」
姬乘風揉揉眉心,強打起精神道:「師父,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還是我來開棺吧!」他這麼說,是擔心師父遇到什麼危險。
關山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心中欣慰,卻也不肯讓徒兒去冒這個風險,當即溫言道:「你還年輕,想開棺今後機會還多著呢!這次機會就讓給師父吧!」言畢也不等姬乘風再多說什麼,將蠟燭放在「棺蓋」上,雙手把住「蓮棺」的上端,用力扭動。
同時,他的耳朵貼近「蓮棺」,仔細傾聽裡面的動靜。這是為了防止裡面萬一有什麼機關啟動,也好及時防範。
突然,關山扭動棺蓋的手一僵,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姬乘風見狀忙問:「怎麼了?」
關山有些不自信的道:「奇怪,這裡面好像還有呼吸聲……」
姬乘風嚇了一跳,嘴唇都有些哆嗦了:「師、師父,不、不會裡面的人還、還活著吧?」
按說像「仙蓮台」這樣的仙穴,屍變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如果「蓮棺」裡面有著一具栩栩如生的屍體,哪怕就是裡面有一隻蹦蹦跳跳、生性活潑的殭屍,姬乘風都能接受。可這封閉了幾千年的棺材里出現一個活人,他就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了。
關山搖了搖頭:「不可能,哪有人能活幾千年的?這……這在生物學上根本說不過去……」
只是這話他自己似乎也沒什麼把握,說到後面,聲音是越來越沒有底氣。他的手,也不自覺的離開了那具精美異常的棺材。
姬乘風沒有經歷過這種怪事,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想起之前的遭遇,他終究將那股好奇心壓下,對關山道:「師父,要不咱們走吧,日本人說不定快來了。如果……如果這人真的還活著,他們怕也討不了好去!」
不知是不是「日本人」那三個字刺激了關山,他猛一咬牙,再次抓著棺蓋用力扭動起來。姬乘風無奈,只好上前幫忙。關山卻一把將他推開,喝道:「離遠點!」
這一下猝不及防,姬乘風只覺得一股大力當胸襲來,被推得連退了好幾步,背心撞在蓮瓣上,隱隱作痛。
看著師父微微佝僂的清瘦身體,姬乘風眼睛沒來由的一酸。他知道師父是不想讓自己涉險。從小到大,除了練功的時候師父特別嚴厲之外,其他時候對他卻是百般關愛。
多年相處,姬乘風早已摸透了師父的脾氣,向來都是說一不二。姬乘風也從來不敢違拗師父的意思。但今天,他決定違拗師父一次。
心中打定了主意,姬乘風再次衝上,伸手便往師父的胳膊抓去,想把師父拉開。便在這時,只聽「咔嗒」一聲輕響,「棺蓋」似乎被打開了!
姬乘風心裡一跳,忙搶上一步,護在師父身邊。腳步還沒立定,整個玄宮突然微微一晃,傳來一陣輕微的顫抖,頭頂上的灰塵撲簌簌的往下直掉。
「不好,觸動了機關,玄宮要坍塌了!」
姬乘風驚呼一聲,護著師父正要找地方躲避,那陣顫抖卻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整個玄宮之中,陷入一片寂靜。
「師父,怎麼辦?」
這種平靜往往是暴風雨要來之前的徵兆,姬乘風一時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走是留,忍不住便問了一句。
關山倒比他冷靜得多,也不說話,支楞著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
等了良久,玄宮之中卻是再也沒有絲毫響動。關山掙脫姬乘風抓住自己的手掌道:「應該沒事了,是你太緊張了!」把目光轉向「蓮棺」,「棺蓋已經打開了,就讓我們來看看裡面究竟是何方神聖吧!」
提到「蓮棺」,姬乘風心中不由得又緊張起來。他此刻的心情極其複雜,既想知道「蓮棺」里埋葬的究竟是誰,又怕「那個人」真的是自己。想了想,終究還是鼓起勇氣站在了師父旁邊。
「棺蓋」被緩緩移開,與姬乘風在「幻覺」中所見到的一樣,「蓮棺」里除了升起一陣白霧之外,似乎並沒有其他的危險。
「蓮棺里的屍體,是不是真的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呢?」姬乘風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這一次,他本來是不敢先往棺材里看的,但為了師父的安全,他也只能麻著膽子,趁師父在放置棺蓋的時候,率先看上一眼。一旦有什麼危險,也好先行出手。師父年紀大了,這種打打鬥斗的事,他實在不願意落在師父身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頭散亂的黑色長發。看到這個後腦勺,姬乘風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大半。他雖然也留著長發,但比棺中之人的短多了,看來這人不是「自己」了!
只是沒看到臉,他心裡終究是有些不放心,而且那個髮型他看起來似乎有幾分眼熟,忙左移一步,往棺中那人的臉上看去。
「是他?」
姬乘風嚇得猛退一步,差點跳了起來。棺材中的屍體,竟然是攻擊他的那個蛇臉怪人。
「幹嘛呀?一驚一乍的!」
關山放好棺蓋剛準備站起來,被姬乘風一擠,差點撲倒在地。好在他的下盤功夫紮實,這才沒有出洋相,不過還是閃了一下腰,張嘴便訓斥了一句,接著又問道:「怎麼了?」
姬乘風手指著棺中屍體,話都講不利索了:「是……是他,就……就是他!」
關山見屍體並無異狀,皺眉道:「什麼是你是他的?一具屍體,也至於把你嚇成這樣?」開棺的時候他便已經看過了,裡面的屍體雖然保存得很好,卻沒有生命氣息,之前那呼吸聲,應該是自己聽差了。
姬乘風手忙腳亂地道:「不是,不是!」越是急,越是講不清楚,一張臉漲得通紅,憋了半天才道:「我見過他!」
關山瞪了他一眼:「這人都死了兩千多年了,你跟哪兒見到的?」突然醒悟過來,「你是說,剛才那場幻覺?」
姬乘風連連點頭:「他還附在你的身上,拿著你的那把黑劍攻擊我!」
關山拍拍他的肩膀溫言道:「乘風,這只是一具屍體而已,沒什麼好怕的。你先前之所以著了他的道,一是因為你的道行太淺,二是因為你是一個感情非常豐富的人。感情豐富的人思維也很開放,頭腦活躍,極容易陷入幻覺之中不能自拔。幻術說穿了並不可怕,只是利用你的內心世界作怪而已。」
姬乘風驚魂稍定,有些不好意思道:「師父,我今天的表現是不是挺讓您老人家失望的?」
關山摸著鬍子呵呵一笑,安慰道:「你已經很不錯了!師父第一次進墓的時候,表現比你也好不了多少!」
姬乘風趁機問道:「師父,我看您對墓葬裡面的一切都挺熟悉的,您以前不會是專職盜墓的吧?」
關山笑罵道:「胡說八道,你看師父像是那樣的人嗎?」
姬乘風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我看像!您精通尋龍術、星象學和風水古術,對機關學,歷代葬制……」
關山打斷他的話道:「好了好了,師父的事,有機會會對你說的,這會兒你就不要挖空心思刨根問底了!還是干正事要緊!」
跟師父胡扯了幾句,姬乘風的心神已經放鬆了很多。再去看那蓮棺中的屍首,也不覺得有多麼可怕了。
這具屍首是坐著的,保存得非常完好,就像是睡著了一般。一如幻覺中所見,他的臉上布滿青色的鱗片,甚至連露在外面的脖子上也有鱗片。如果不是穿著衣服,這人倒更像是一條人形的蛇。
見到這具半人半妖的屍首,關山也有些吃驚。好在有之前那些屍傀打底,倒不覺得有多麼驚悚,只是由衷嘆道:「『仙蓮台』果然是至寶,歷經兩千多年,這人竟然還保存得跟活人一般無異。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世上有這樣的事?」
的確,這具屍首保存得比那些屍傀要好得太多了,用栩栩如生來形容毫不為過。
姬乘風道:「這還算是人嗎?這……這到底是人變蛇,還是蛇變人?師……師父,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妖怪吧?」
關山道:「從外面那些屍傀推測,應該是人變異成這樣的。這人能製作出那些屍傀,應該也是有什麼秘術把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就是不知道他目的何在。」
想到那些屍傀冷冰冰的蛇瞳,姬乘風心裡突然生出一種很不安的感覺:「我總覺得他隨時都會睜開眼睛……咦,他的頭髮怎麼變顏色了?」
那屍首的頭髮本來是烏黑油亮的,裡面甚至有一種綠色的磷光閃爍,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卻突然變成了灰白色,而且還在一點一點的變得更白。屍首的臉上,那些原本青光油亮的鱗片,也變得乾枯起來,顏色逐漸變淡,彷彿隨時都要脫落。
關山道:「別緊張,這是很正常的。這具屍體之所以保存得這麼好,全仗『蓮棺』完全密封的環境,和『仙蓮台』不斷吸收的地脈靈氣。『蓮棺』打開之後,空氣進入,屍體還是會腐化的。快些把裡面的陪葬品都取出來吧,不然等屍體腐化了,又要多費一番手腳!記住,千萬不要呼吸!」
姬乘風應了一聲,趕緊俯下身去清理棺中的陪葬品。就在他頭伸進棺材的那一剎那,他看到那具屍體的胸腔微微起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