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紅凶

  一條又冷又粘的物體,在姬乘風脖子的右側輕輕舔了一下,讓姬乘風整個脊樑柱都升起一股寒意。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一條……舌頭。他發誓,如果他能動手的話,他一定會把這條舌頭拔下來,剁成肉醬!


  心裡的念頭還沒轉完,兩片冰冷的嘴唇又湊了上來,那種濕寒的感覺,冷冰冰的氣息,讓姬乘風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炸起。他已經感覺到鋒利的牙齒輕輕抵住了自己的血管,那條又冷又黏的舌頭還在輕輕舔舐,像一塊冰在慢慢磨著脖子,似乎並不急於下口。


  在這一刻,姬乘風多麼希望自己快一點被吊死,也好過被這來歷不明的鬼東西咬死!

  心裡正恨得翻江倒海,遠處突然「嗒」的一聲,亮起一朵火苗,似乎是有人用打火機點燃了一支蠟燭。


  「是師父,一定是師父!」姬乘風大喜,想要出聲求救,奈何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眼見師父舉著蠟燭四處走動尋找他,嘴裡還在叫著他的名字,姬乘風急得差點暈過去。


  那白面紅裙的壁畫女似乎對火光頗為忌憚,也就不再磨蹭,張開猩紅的嘴唇,對著姬乘風的脖子狠狠咬下。


  姬乘風哪有那麼容易就範,雖然被勒住脖子吊在半空身上使不出力氣,仍是死命扭動身子不斷掙扎,不讓那壁畫女咬對地方。只是這一番掙扎也讓脖子上的紅綾越勒越緊,頭腦中缺氧的感覺越發明顯,眩暈一陣陣襲來,眼前一片模糊,連舌頭都不自覺的伸了出來。


  掙扎中也不知怎麼一隻鞋子掉了下來,「啪」的一聲,在寂靜的地宮之中顯得格外響亮。這聲音立馬吸引了關山的注意力,可惜蠟燭光不能及遠,他忙取出手電筒照了過來。


  壁畫女也知機不可失,兩條冷冰冰的手臂死死掰住姬乘風的腦袋,張嘴便咬。


  眼看著壁畫女白森森的牙齒就要咬在姬乘風的脖子上,突然,半空里一道黑光閃過,「唰」,吊住姬乘風的紅綾頓時被割斷,姬乘風嗖的墜落在地。只是他被吊的時間久了,身上的力氣一時半會還無法恢復,加上頭腦暈眩,想要舉起雙手推開那摟住自己腦袋的壁畫女,卻是怎麼也舉不起來。


  壁畫女在他耳邊冷冰冰地笑了兩聲,再次咬下。斜刺里又是一道白光射來,如同破屋頂上漏下的陽光,剛好照在壁畫女側臉上。壁畫女慘叫一聲,臉上升起絲絲煙霧,臭不可聞。


  被這股臭味一嗆,姬乘風猛咳幾聲,身上終於恢復了幾分力氣,掰開壁畫女手臂,滾出了裹住自己的紅布。一眼便看到師父正左手掐「伏魔印」,右手舉著那面古意盎然的銅鏡死死照著壁畫女。壁畫女被困在銅鏡射出的白光中凄聲哀嚎,身上黑煙陣陣,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逃脫。


  姬乘風活動了一下身子,抬腳便對著壁畫女那張噁心的臉上踩去。關山喝道:「這樣滅不了她!快去取劍!」說著眼睛往墓牆上一瞟。


  姬乘風撿起手電筒往師父目光指示的方向一照,果然見墓牆上插著一把烏黑的短劍。看來剛才師父就是用這把劍斬斷了吊住自己的紅綾。他縱身而起,將短劍拔出,問師父:「怎麼用?」


  關山道:「插其眉心!」


  姬乘風應了一聲,也不管那壁畫女如何哀哭,一劍便插了下去。關山法訣一引,劍身紅光大盛,如同燒紅的鐵水一般不斷湧入壁畫女的頭顱。壁畫女慘叫連連,聲音漸弱,片刻之後,終於不再動彈,慢慢化為一灘粘稠的血水,腥臭難聞。


  姬乘風捂著鼻子正待退開,那壁畫女頭髮下面突然躥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黑影,往地宮深處急躥。姬乘風嚇了一跳,忙往後退了幾步。關山反應極快,隨手掏出一枚鐵蓮子打了過去。


  那黑影靈活無比,速度又非常快,一晃便避開了鐵蓮子,躥入黑暗之中,眼看是追不上了。


  「可惜,可惜……」關山連連頓足。


  姬乘風驚魂未定的問道:「師父,那是什麼?」


  關山搖頭道:「我也沒看清,反正不是好東西,搞不好這女屍就是被它操縱的。」


  姬乘風眼睛從那灘血水裡掃過,突然看到一堆黑糊糊的東西,不像是頭髮。他咦了一聲,拿短劍撥弄了幾下,發現那竟然是一根根牙籤般粗細的針狀物,上面似乎還有些十分精細的花紋。由於那些針太細,他一時也看不清楚上面雕刻的是什麼,直覺應該是某種秘器。


  他數了數,一共有三十三根。這個數字似乎不大吉利,姬乘風一下子便想到這不是什麼好東西,抬頭問了句:「師父,這是幹什麼用的?」


  「那是釘魂針,是用人骨磨出來,然後再用養屍水浸泡成這樣的。」


  姬乘風心裡一跳,忙退開幾步。


  關山收了銅鏡和短劍,取出一張符籙扔在那塊紅布上,念了幾句咒語,手掐法訣一指,符籙「蓬」的一聲燃燒起來,將那塊紅布也引燃了,迅速縮成一團。姬乘風這才發現那塊紅布原來不是別的,卻是一條用上好綢緞縫製的紅色長裙,有點像是新娘子穿的那種。


  趁著紅裙燃燒的功夫,關山問姬乘風:「你沒事吧?怎麼會著了這『紅凶』的道?」


  姬乘風當下簡要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末了問道:「師父,什麼是『紅凶』?」


  關山道:「古人認為婚前失身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行。在某些地方,新婚之夜如果下身不能見紅,新娘子會被剃去眉毛臉上刺字逐出家門,以示不貞不潔。嚴重的甚至會被夫家處死。這個女子身體被斬成了兩段,想來是婚前便已有了身孕。碰到這樣的情況,處罰會更加嚴重,一般都會處以腰斬之刑,上下兩截身子分開埋葬,就是要讓其母子永遠分離。這樣被處死的女子,心中的怨念都極其厲刻,死後怨魂不散,很容易成為凶煞。又因這種事一般都發生在新婚之夜,被處死的女子身上還穿著大紅吉服,所以這種凶煞便叫『紅凶』。」


  姬乘風聞言惻然,心中對方才那差點置自己於死地的「紅凶」,憎惡稍減,反而多了幾分憐憫之意。


  關山道:「你說的那幅壁畫在哪兒?帶我去看看!」


  姬乘風引著師父來到壁畫前,見壁畫中的女子眼中兩行血淚鮮紅刺目,心中更是難過。


  關山在壁畫上掃了一眼便道:「這不是一幅簡單的壁畫,而是一個隱藏得極好的拘魂陣。這個女子的怨魂被拘禁在此,腦子裡又釘著釘魂針,再加上剛才那個黑影,我看就是用來守墓的。說不定這個『紅凶』和那黑影,就是墓主人特意製作出來的。」


  姬乘風道:「那她的魂魄還在這裡嗎?師父,您幫幫她吧!」


  關山嘆道:「沒那麼容易。我剛才只是暫時把她的怨魂打散了。找不到她的下半截屍首和她孩子的屍首,這股怨魂就永遠不會消散。這人死了至少兩千年了,我們又去哪裡找她的下半截屍首?」


  姬乘風默然,這件事確實是無從下手。


  關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難過了,釘魂針和拘魂陣都被你毀了,至少她不用困在這座墓里了。希望她自己能找到吧!」


  姬乘風心想也只能這樣了,吁了口氣,問道:「師父,你剛才幹嘛去了?蠟燭一滅,我好像還見到有什麼東西在攻擊你,轉眼就不見了你的人影!」


  關山道:「你沒看錯,我被『屍傀』引入了『陰屍陣』裡面,黑暗之中看不清周圍的情況,也無從破陣,費了一番手腳才出來的。這座墓不簡單,一定要小心點!」


  什麼「屍傀」、「陰屍陣」,姬乘風連聽都沒聽說過,但一聽這名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方才一個紅凶就差點要了他的命,臉上不禁露出茫然驚懼之色。


  關山知道徒弟不懂,也不解釋,說道:「你自己過來看看就明白了!」


  姬乘風跟在師父後面往地宮深處走了約有二三十步,關山停住腳步道:「要有心理準備,待會兒看到的東西,可能會超出你的想象!」


  今晚見到的東西哪一樣不是超出了想象?姬乘風的神經比進入墓道之前已經大條了很多,強自壓下心頭的懼意點頭道:「放心吧師父,我扛得住!走吧!」說著手電筒光往上微微一抬,就在那一瞬間,眼前的景象,卻是讓他胸口如被重鎚錘了一下,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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