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人心難測
葉鶯有多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夢裡一片紅色,紅色的蠟燭,紅色的喜字,紅色的綢布……是誰人在成親?恍惚間,她還以為是自己在成親,後來她才知道她只是個旁觀者。這是一個很簡樸的婚禮,一雙人,一男一女,例行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然後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最後才進洞房。
直到揭頭蓋的時候,她才記起來了,新郎就是那個夢裡出現過兩次的那位下筆如神的男子,新娘是在胡楊林里翩翩起舞的少女。他們喝著交杯酒,洞房花燭相擁而泣,紅色的帳簾緩緩落下。她的眼前又出現了一片紅,在慢慢擴大。這應該是他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不管以後會怎麼樣,最開始他們都有相守一生的初心。
忽然,她覺得有些可惜,自己沒有親身經歷過成親的過程,葉定心在成親的時候,她還沒穿越,這大約也是一種遺憾吧。
為什麼他們的一生會貫穿到我的夢裡,他們是什麼人?她糊裡糊塗地想著,忽然覺得頭痛欲裂,頓時感覺醒來了,我在哪?怎麼那麼熱?
思路漸漸地清晰起來,我不是應該在……,她記得當時時間緊迫,她讓雪瑤把她易容成了葉定邦的模樣,接下來她去和葉定邦交換,讓葉定邦先逃,她再找機會溜走,她本想著自己怎麼也比葉定邦安全一些,實在不行,就算哥哥發現了她調包了,總不至於要了她的命吧。
不料,事情起了變化,就在她要逃的時候,軍隊提前出發,幾個士兵走進傷兵營,二話不說將一碗湯藥灌進她的嘴裡,喝了葯,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太陽熱辣辣照射在她的臉上,她發現全身難以動彈,身上被綁了繩子,嘴被堵住了又發不了聲,再環顧一下四周,這是哪呀?
她艱難地坐起身來,視野頓時開闊,她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氣勢磅礴的圓形石頭陣,就像是一個構思獨特的迷宮一般,而她自己就坐在這圓心的石頭上,外圍是黑壓壓的軍隊,難道……這就是海葵之前說的燕國石碑陣?她在的圓心就是祭台?這麼說她就要被拿來祭天了?
葉鶯用目光搜尋著鍾離昊,終於讓她發現了鍾離昊和屬下說話,鍾離昊還就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不過也就僅此一次。葉鶯心急如焚,心想她和葉定邦的身高差不多,臉又易容成了他的樣子,一時之間是很難辨認的。怎麼辦,也不知這祭天是要怎麼個祭法,不會死人吧?
鍾離昊覺得有人在看他,一抬頭就發現葉定邦倒已經醒了,幸虧給他服了蒙汗藥塞住了他的口,不讓他亂說話。只是,也不知葉鶯怎麼樣了,他移開了目光,要是她知道我今日要殺了上官子宸,不知她是否會原諒我?不過,她應該在去桓都的路上了,暫時不會知道。不,我不需要她的原諒,她只需在我身邊就好。總有一天她會理解的,我是這世上最真心待她的人,沒有之一。
正想著,將軍白玏過來對他稟告道:「太子殿下,上官子宸帶著大隊人馬趕過來了,還有,你要的法師已經找到了。」
鍾離昊收回思緒,問道:「這人什麼來路,可靠嗎?」
白玏稟告道:「這個法師叫莫知,是沙陀國小有名氣的法師,聽說他能祭祀畫符,呼風喚雨,斬妖除魔,包治百病……」
「騙鬼去吧。」還包治百病,鍾離昊差點沒笑出聲,「你信嗎?」
「這個……也不全信,也不全不信。」白玏聽他這意思是不信,太子不信,他也不敢說出自個的想法。只是他有點納悶的,既然不信還找他來幹嘛?
「看你這表情,還是有點信的嘛。」鍾離昊拍了拍白玏的肩膀說道,「這就對了,你都將信將疑,那說明信的人還是居多。」
這就對了?對什麼呀?這葫蘆里賣著什麼葯呢?白玏是一點也不明白上司的意思。
見心腹還是一副懵懂的模樣,鍾離昊笑道:「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民心,孤就是要讓世人知道,祭天之舉是順應民意的做法,上官子宸死於天祭也是天意,所以孤才要找一個既有名聲又為我所用的法師來作法。」
白玏聽得一愣一愣的,太子不愧就是太子,考慮的就是多呀。
「別愣著了,」鍾離昊命道,「你去把法師叫過來。」
那個叫莫知的法師身材高大,長得有些古怪的,留著一撇山羊鬍,看上去也就三十來歲,執著一把拂子,還帶著個童子,看上去像是那麼回事。
「草民見過桓越國太子殿下。」莫知行大禮,伏地跪拜道。
鍾離昊最不喜歡這種沽名釣譽之人,何況他從不信這種江湖術士和旁門左道。他隨意問道:「聽說你神通廣大,會祭天,還會呼風喚雨?」
莫知一本正經地說道:「草民略知一二,請問太子殿下找草民來是做什麼的祭祀?」
鍾離昊想試一試他,說道:「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做?」
「怎麼做也分很多種,」莫知搖頭晃耳的念道,「祭祀分為三類:天神,地衹,人神。天神稱祀,地衹稱祭,宗廟稱享。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
「行了。」鍾離昊不耐煩地打斷他,他說這些他自己信嗎?不想再聽他神神叨叨的,便說道,「孤就直說了吧,人心難測,孤要的是人心,你認為該祭祀天神還是地衹?」
莫知低著頭,說道:「恕草民直言,天神地衹應由天子祭,請問太子可否有桓越國國君的聖旨?」
「沒有。」鍾離昊也坦率道。
「既沒有,談何人心?」莫知心不在焉地說道,「草民愚鈍,不知太子何意?」
「大膽!」白玏見自己請來的法師敢這麼直言不諱地跟太子這麼說話,急了,說著便要拔劍出鞘。
鍾離昊倒是不惱,伸過手制止白玏道:「他說得對,孤倒是忘了這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