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坑深319米 新的土地制度
王越和他媳婦子莫氏你掐我搡互相推讓,兩口子似乎都不願也拉不下臉去王鄉長家要糧。
看著他們灰溜溜離開的背影,苟小小那顆幼小卻滄桑的心裡有種強烈的預感——
王鄉長不但不會給他這對侄子和侄媳婦留情面,還會給他們一鼻子灰。
這一百來斤糧食,他們要不回來。
平安爹心裡的想法很是樂觀,站在供銷社門口,見王越夫婦向王鄉長家的方向而去,臉上的表情放鬆下來。
收回目光,看向苟小小,平安爹說:「小小,糧食的事兒,不用你操心。」
苟小小暗自撇嘴。
「這事兒不讓我操心簡單,不要讓我知道就行了。既然我已經知道了,那我就要跟你們生產隊好好說說這件事了。」
平安爹由衷道:「真的不用你操心。」
「你別慌,我就是跟你們聊聊,開個座談會啥的。」
座談會?
批鬥會?
平安爹不禁將這二者劃上了等號。
饒是苟小小一副心胸寬大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心想,他們生產隊的這位小隊長難不成是要實行隊長的權力,點名批評他們這些沒把工作做好的人?
進到供銷社,平安爹給苟小小拿了一袋小零食,還開了一瓶汽水。
俗話講的好,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
小隊長吃好喝好,嘴下留點情更好。
苟小小坐在小板凳上,看上去僅與面前席地而坐的包括平安爹在內八個生產隊的人一般高。
她雙手抱著膝蓋,目光一一掃過他們。
在這些大人面前,她沒有一點心理包袱,但是看到他們一個個愁眉苦臉馬上就要迎接世界末日到來的樣子,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一絲絲的沉重。
「你們也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苟小小的開場白,讓在場的所有人的心裡都嘀咕起來,心想這小丫頭果然是吃不了苦的,怕是要自動辭掉隊長的工作。
所有人都看向她,儘管大家的眼神充滿了異樣的神采,她好歹是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苟小小接著往下說:「安豐鄉的情況,我差不多都了解了。我現在想跟你們說說我家鄉的情況——」
苟小小接下來要提及的,當然不是苟家村。
她要說的是,不久的未來將要取代農業生產合作社的一種土地制度——
家庭聯查承包制。
「在我的家鄉,沒有餓肚子的農民,除非你一年從頭到尾都不幹活兒或者有別人養你。他們幹活兒,也不像你們這樣呼啦一下一大幫子集體出動。他們基本上都是以家庭為單位,到各自家種的地里幹活兒。」
有人質疑她說的話:「各自家種的地?土地都是公家的,誰允許你們各自家去種的?」
「都別插話,聽隊長咋說。」平安爹給苟小小要來了很大的說話空間。
苟小小喝了一口汽水,潤了潤嗓子,仔細一品,覺著這玻璃瓶裝的汽水還怪好喝的,忍不住多喝了幾口,砸吧完嘴才接著說:「我老家以前的情況跟安豐鄉差不多,也有生產大隊,也有生產合作社。大家一塊兒出去幹活兒,一塊兒吃一口鍋里的飯,每年的收成都是平均分配到每一個人的頭上。
不管幹多干少,反正到最後大家拿的都是一樣多的東西,那還不如你們干多點,我清閑一點——一個人這麼想兩個人這麼想,久而久之大家都這麼想。
這種沒有獎勵制度的分配方式,,根本調動不起來大家生產的積極性,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偷懶,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濫竽充數渾水摸魚。」
人是有勤有懶的,對於這一點,平安爹他們深有體會。
他們不由自主點頭贊同苟小小的話時,只聽她又說:
「越來越多的人偷懶,生產就搞不上去。生產搞不上去,收成就不好。收成不好,大傢伙到最後都吃不上飯。」
——論生產力的重要性啊!
平安爹忍不住問:「那後來呢?你們老家的人都是咋渡過這一道坎兒的?」
苟小小一手拿著汽水瓶,將汽水瓶的瓶底頂在膝蓋上,咳嗽了兩嗓子開啟了吹大牛的模式:「我老家的人啊,都跟我一樣聰明,也跟我一樣開明。他們看到了生產社的存在只能帶他們走下坡路,於是就取消了這種制度,建立了村委會,換了個新制度——
土地依然是公家的,但是公家有償的以家庭為單位把地分給你們家,讓你們各自家種去,種出來的一部分上交給公家,那多的就是你們各自家的。
這不是平均分配,是按勞分配——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
有人聽得心動不已:「不管多多少,都是我們各自家的?」
「沒錯。」
「以家庭為單位.……」平安爹喃喃自語似的,緊皺著眉頭,似乎是有啥顧慮,「這辦法聽上去是不錯,實際搞出來不知道咋樣。」
他這是不敢冒險。
「實際情況也不錯,我們老家每戶人家都年年有餘。這種土地制度也是近年才搞出來的,就跟工兵營的軍犬掃雷班一樣,還都在試驗階段。試驗的結果好了,這種制度很快就會得到普及。你們現在不搞,明年還是得搞,要是等到明年,那你們就還要餓著肚子再忍耐一年。」
聽苟小小說的頭頭是道,平安爹還是覺得不大靠譜,畢竟他沒有親眼所見,在此之前也沒有聽說過她提的這種以家庭為單位的土地制度。
很多人都對未知的事情和事物,本能的懷抱著一種畏縮的心態。想要說服自己或被說服去接納新鮮事物,是很難的。
苟小小深知這一點,所以一開始就沒有期望他們能一下接受她的建議。
「你們回去可以好好想一想,跟生產隊的其他人好好商量商量。建議我給你們了,要不要搞這個試驗,接下來就看你們自己的意願了。」
「我們自己的意願?」平安爹身邊坐的那個人苦笑了一聲,繼而憤懣道,「我們算啥?我們就是小老百姓,無權無勢又沒有錢,還不是當官的讓我們幹啥我們就得幹啥。我們哪來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