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冤家父子
朱標說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有些疲倦,氣喘吁吁的了。
旁邊伺候的小太監提醒道:「鄭伯爺,太子殿下乏了,需要休息。」
鄭長生回頭看了他一眼,小太監被他突如其來凜冽的目光,刺得身子顫抖了一下,不敢再吱聲,怯懦的退到一邊低著頭望著腳尖。
易疲勞,頭暈、目眩、耳鳴這應該是腎臟的問題,估計朱標沒少在太子妃身上下功夫。
可是怕光這就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屋裡的燈光昏暗,門窗皆用厚實的窗帘堵的嚴嚴實實的。
他的醫術就是個二把刀,再加上也沒有什麼現代的檢查儀器,他可摸不準是什麼病。
鄭長生跟朱標談話,其實是在觀察他的病態。
中醫常講望聞問切,望是第一步,也就是通常說的察言觀色。
在沒有現代儀器為輔助的情況下,老祖宗的這套東西無疑是最好的了。
朱標腎虛是無疑的了,但是怕光這個病症,他就搞不懂咋回事了。
朱標這個時候呵斥小太監:「出去,本太子跟永和伯說話,用的著你多嘴多舌。」
小太監渾身顫抖,瑟縮著身子退了出去。
呃,朱標的反應有點過度了吧。一個小太監而已,況且也是遵循醫囑在行事。
這跟他印象中朱標寬仁儒雅的形象相卻甚遠。
之前朱標可不是這樣的哦,待人和善,從不輕易發火。
於是,鄭長生又給他加了一個易怒的癥狀。
「太子殿下,不必動怒。您知道,我也略懂一些醫術。如果方便的話,能讓我替您診斷一下嗎?」
鄭長生心裡已經對朱標的病症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要想搞明白朱標到底得了什麼病,就得摸清楚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雨濃啊,我知道你的醫術很厲害,連母后的病都是你給治好的。我吧,沒什麼大病,就是偶然風寒罷了。
放放壞血,喝幾付湯藥就無礙了。
就不用你這大神醫出手了。」
考,這貨果然跟朱允炆說的一樣,他的抵觸情緒很嚴重啊。
連自己都拒絕了,那就不難想的出他為什麼不去雨花書院求助了。
一國儲君竟然是個守舊的人,忍著病魔的折磨,也不接受新的治療方式。
這就是腦子有問題了。
這貨中儒家思想的毒太深了。
鄭長生也是無可奈何。
只得微微一笑道:「嗯,臣知道太子殿下生的是小病,無大礙的。不過臣還是很好奇,殿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覺身子不適的呢?」
朱標臉上露出了不悅的神色,對於鄭長生的刨根問底,他明顯有點不耐煩。
「雨濃啊,本太子乏了,你下去吧。記得我今天給你說的話,莫要讓父皇為難。」
日,鄭長生真想跳起來給他倆大嘴巴子,這就是諱疾忌醫啊!
如果是尋常人也就罷了,你不要忘了,你是一國的儲君,就這點氣量?
怪不得老朱時常訓斥他,這貨太頑固了,跟老朱根本就不是一個格局。
不說拉倒,鄭長生的火氣也上來了。
真是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啊!
儘管他心裡生氣的厲害,可是表面上並未表露絲毫。
鄭長生躬身道:「好吧,太子殿下您多保重,臣回去就連夜給皇上寫請罪疏。」
說完,鄭長生起身告辭。
看著鄭長生出去的背影,朱標拉過被子蒙上了頭.……
鄭長生真想一走了之,老子辛辛苦苦的過來幫你診治,沒成想熱臉貼了一個涼屁股,搞的他現在心裡拔涼拔涼的。
可是當他看到太子妃常氏哭紅的眼圈的時候,冰涼的心又溫暖了起來。
太子朱標固執己見,可是常氏是無辜的啊!說是賢妻良母的典範也不為過的。
「雨濃,太子的病如何?」
常氏看到鄭長生出來,急切的開口問道。
「呃,墨太醫呢?我能跟他聊聊嗎?」
墨世千一直沒有走,他在等鄭長生。
他是太子殿下指定的醫生,他也知道太子殿下不信任雨花書院醫學院的醫術。
可是他什麼方法都用上了,就是不見太子殿下的病情好轉。
這可是要了他的命了。
職責所在,太子不信任鄭長生,可是他不能不信啊。
現在但凡是有能夠讓太子殿下好起來的方法,他就是死也在所不辭。
治不好太子,恐怕他和他的家人就要倒霉咯。
鄭長生見到他的時候,他正一籌莫展呢。
看到鄭長生進來,墨世千緊走幾步上前躬身:「鄭伯爺救命啊!」
鄭長生:「墨太醫何出此言?」
「皇上把太子的病情交給在下,可是這都一個多月了,始終不見好轉。而且有日趨嚴重的苗頭。
如果太子殿下出了事情,小老兒一家老小的命可是保不住了。
我知道鄭伯爺有通天妙手,您一定要幫幫我啊!」
墨世千都要哭了,鄭長生扶住他將要跪下的身軀:「墨太醫不要如此,在下怎生受的起你的一拜。
咱們還是坐下來,說說太子的病是怎麼得的吧?」
墨世千擦了擦老眼,嘆了口氣,打開了話匣子。
原來在數月前,錦衣衛在毛驤的授意下,又複查了李擅長案和胡惟庸案。
沒想到,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啊!
直接拔出蘿蔔帶出泥,牽連了五萬多人,光是錦衣衛的密查的文牘,用馬車拉了一百多車。
皇上當時就憤怒了,媽的,原來背地裡還隱藏著這麼多的碩鼠呢。
當即老朱是拍桌子砸板凳的,跳著腳的罵娘。
要知道,天子一怒,流血漂櫓啊!
老朱當即下至嚴懲,犯事的官員全部抄家株連九族。
光是行刑都用了十幾天的時間。
劊子手的大砍刀都砍的卷刃了不知凡幾。
一時間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太子朱標宅心仁厚,在行刑之前,不忍看著這麼多老弱婦孺遭受株連,就進宮面見老朱,力勸老朱不要株連那麼多,說是有違天和,殺孽太重。
沒有想到,老朱是勃然大怒。
盛怒之下的老朱,抬起大腳丫子把太子踢翻在地,就是一頓狠踹。
太子連驚嚇帶傷心,一下子就暈過去了。
再醒過來,就一直是低燒不斷,繼而引起一系列的病症,卧床不起都一個多月了。
哦,原來如此。
鄭長生終於弄明白朱標為什麼會這樣了。
一個強勢的老爹,一個弱勢的兒子,兩相碰撞之下,可想而知。
這麼多年,老朱望子成龍的心有多迫切,鄭長生是了解的。
為了讓兒子能夠撐的起大明的江山,他希望兒子跟他一樣的強勢,跟他一樣的有謀略有手段。
可是偏偏朱標的性子軟弱,耳根子軟的很,而且受儒家思想影響嚴重,就見不得流血。
你說老朱心裡惱火不惱火,這也是他對老夫子宋濂痛恨的根由。
把老子的兒子都教導成什麼樣子了?這種軟弱的性子,怎麼能夠面對虎視眈眈的殘元?又怎麼能夠統領他手下的那幫驕兵悍將?
又怎麼能夠整頓吏治?
他對朱標教導的很是嚴格,動不動就是大家長的作風,一頓臭罵是免不了的。
可是這一次真的是讓老朱太傷心了,怒火攻心之下,一時沒控制住火爆的脾氣,把兒子給痛打一頓。
朱標講真,溫室里長大的孩子,哪裡見識過父親如此的盛怒?
他承受不起老朱的怒火啊!
他之所以一病不起,究其根源就是心裡的承受能力太差導致的心病。
中醫講究氣血,心中作下病了,氣血不暢,引發了一系列的病症。
對老朱的驚恐、懼怕了這麼多年的朱標,又被老朱一頓暴打,直接引發了多米諾骨牌的效應。
終於弄清楚了病因,感情是這麼回事。
可是他也麻爪了,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啊。
太子朱標對老朱的心結才是真正的病根啊,這可怎麼治?
讓老朱改變?不可能的事情。強勢了一輩子的老朱,怎麼會可能變得過來。
讓朱標變?這也不可能。要是能夠變,他早就變過來了。儒家的思想對他的影響太深了,已經深到骨髓裡面去了。
這對父子冤家,看樣子是上天註定了的。
既然誰都不可能改變,那就只有一個結果,碰撞再碰撞。
可是碰撞下來的話,倒霉的可是朱標啊!
這可如何是好?
參合到老朱父子之間的矛盾里,鄭長生可不敢。
再怎麼在老朱面前受寵,他也不敢攪和到皇上和太子之間的矛盾里去啊。
況且這個矛盾還是不可調和的……
媽的,這個該死的毛驤,鄭長生心裡把他的八輩祖宗都給問候了一遍。
當初他出手絆倒胡惟庸,設計李擅長就是為了能夠把殺戮的影響降到最低。
並不是所有跟胡惟庸和李擅長有交集來往的人都是抱有反叛之心的。
他們只不過是想要抱團取暖,想要在老朱面前多給自己爭取一些利益罷了。
要說造老朱的反,他們也沒有那個膽量。
自己辛辛苦苦的把涉案的首要人員幹掉,就是為了避免這種血流成河的情況發生。
可是,毛驤這狗日的,被老朱從草原調回來,急於立功竟然搞了這麼一手。
麻痹的,要不是他的個人私慾膨脹,急於在老朱面前表現,怎麼會有這事情的發生?
大明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