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直覺
孤燈下,兄弟三人相對而坐。
鄭長生一口乾掉杯中酒,此時的桌子上,已經多了一罈子酒和十幾個菜。
這是鄭長生讓老三騎馬去家裡拿的透瓶香。
廚房裡的菜都是備下了的,就等著鄭長生回家的時候吃呢。
小七聽說少爺在狗蛋和老三那裡,慌忙準備了食盒裝了,讓狗蛋帶回來的。
當鄭狗蛋帶著酒菜回來的時候,巡邏的鄭老三也被鄭長生派人從街上找回來了。
兄弟三人,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把酒談心了。
鄭長生很是感慨。
一眨眼間,都長大了。
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了,或許在想回到過去,那種無憂無慮,整天一起耍子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鄭長生在三個人中年紀是最小的。
可是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同,居中而坐,鄭狗蛋和鄭老三分兩旁落座。
借著一杯酒下肚的酒意:「老三你說吧,你怎麼想的?你和狗蛋的情況我已經盡數知曉了。」
額,鄭老三低著頭,肩頭聳動,看樣子在哽咽。
唉,兄弟情,中間夾雜了女人的情感,著實是個難纏的問題。
兄弟情都是無私的,可是個人感情卻又是自私的,這容不得半點沙子。
鄭老三端起桌子上滿滿的一大碗酒,一仰脖子喝光了。
打了個酒嗝后:「少爺,狗蛋不仗義。明明說好的是公平競爭的,可是他趁著晚上巡邏的時候,翻牆進入秦家小姐的屋裡,把事兒給辦了。
我能不傷心嘛!」
鄭狗蛋臉紅脖子粗的想要辯解,被鄭長生伸手給制止住了。
鄭老三是深陷感情之中不能自拔,頭腦有點不清醒啊。
是個人都能想的出來的問題,偏偏他想不明白,這就是在鑽牛角尖,就是不認輸的表現啊。
你以為是個人翻牆進去,都可以偷香竊玉啊?
要是秦家小姐對狗蛋沒意思的話,他能得手嗎?隨便一聲呼喊,鄭狗蛋就麻煩了。
秦掌柜他可是知道的,他是金寧縣的齊元義在京師的總負責人。
自己家的生意分紅,銀兩兌換都是他在一手操作。
還有當初剛來京師的時候,京師郊外的鄭家莊園也是他一手操辦的。
這是老熟人了,他們家大院里可是養著十幾條大狼狗的。
鄭狗蛋能夠悄無聲息的翻牆而入,要說不是家裡人把狗給關起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鄭狗蛋和秦家的小姐兩情相悅的,可是偏偏就出了個鄭老三也對秦家小姐有意思。
這東西,怎麼說呢,命里不該有啊。
人家秦家小姐對你有意思了還好說,可是人家對狗蛋有意思,你在攪和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鄭長生很想痛罵一頓鄭老三,把他從不切實際的幻想里罵清醒過來。
但是想了一想,還是忍住了,沒有出言訓斥。
鄭長生把酒滿上,遞給鄭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哥啊,清醒一下吧。秦家姑娘的是狗蛋,你就是好面子,不認輸,還愛鑽牛角尖,我還不了解你。
作為兄弟,你應該祝福他們才對啊。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得到的,你還一味的跟自己賭氣,這是何苦來哉。
天下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可是兩條腿的大活人不多的是。
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找個讓你滿意的。你就放了狗蛋吧!」
鄭狗蛋端起酒碗:「三哥,秦小姐說了,當初和你交談,就是因為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沒有別的意思,你以為她對你笑笑,就是喜歡你嗎?
我是不忍心傷害你,一直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看你滿腔歡喜的,我就敷衍了你,說和你公平競爭。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的,要是一開始就和你坦言相告的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都是我狗蛋的錯,這杯酒我幹了,算是賠罪。」 ……
酒怕少,話怕嘮。
酒足了,也都成話嘮了。
三杯酒下肚,酒意翻滾,鄭狗蛋和鄭老三在鄭長生的調節下,把藏在肚子里的話都撂出來了。
男人啊,只要把話說開,那就沒問題了。
就怕藏著掖著。
一頓酒下去,解開了兩個好兄弟的心結,鄭長生也喝醉了。
他是怎麼上的炕都不知道。
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
等他從炕上爬起來,來到指揮所院子里的時候,發現鄭小刀、鄭小斧還有鄭老三、鄭狗蛋正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吃著早餐。
小刀和小斧他們這一組人,是奉命監視袁為正的。
看他們輕鬆的樣子,又沒有把自己緊急的叫起來,他就知道昨天晚上的監控白瞎了。
一定是沒有查到袁為正的蛛絲馬跡。
鄭長生一邊跟他們打著招呼,一邊去洗漱。
洗漱完畢后,鄭長生一屁股坐在院里的石桌前,拿起一個油餅夾了鄭家特供的醬鹹菜,吃了起來。
一口油餅夾鹹菜,一口大米粥,日子不要太美好,簡直是美滋滋啊。
邊吃,鄭長生邊問鄭小刀,儘管他也知道是沒有成效的:「昨天晚上怎麼樣?袁為正有什麼不對頭的嗎?」
鄭小刀一口喝乾了碗里的粥,放下碗,擦了擦嘴:「少爺,沒事兒,那老小子喝完酒,就回家去了。
這是監控的報告,你看看。」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沓裝訂好的牛皮紙,遞給了鄭長生。
鄭長生隨手翻了翻,監控這些天來的情況都在上面,就包括以前的情況,當然這都是通過側面打聽來的。
突然,他撂下手裡啃了一半的油餅。
一把就拿起了監控記錄。
嚇了鄭小刀一大跳,咋回事?
鄭長生的臉色大變:「快,抓捕袁為正,動作要快!」
鄭小斧聽到鄭長生的話,撂下手裡的筷子,從懷裡就摸出一顆信號彈。
帶著尖銳刺耳聲音的信號彈,騰空而起。
這是錦衣衛特有的信號彈,只要是自己人就知道的。
這是動手的意思。
發完了信號彈,鄭小斧一臉懵逼的問:「怎麼了少爺,幹嘛這麼著急動手?那老小子一直在咱們的監控之中啊,放長線釣大魚才是上策。」
「你們啊,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恐怕能不能抓到他還兩說著呢。
恐怕那老傢伙現在早就逃之夭夭了。」
鄭小刀臉都成了紫茄子色了:「怎麼可能,那麼多人都在監控著呢,他是逃不掉的。」
「還不服氣,你看,監控記錄上顯示,他每隔幾天就要燙兩壺酒,喝完酒回家。
但是卻有記錄顯示,第二天沒人見他出府門,可是卻直接出現在了欽天監的大堂里辦公。」
鄭小刀懵了,嘴裡喃喃自語:「對啊,這他娘的不是活見鬼了嗎?
可是,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啊,他要是起的早,或者監視的人打瞌睡忽略了他呢?」
「你值夜班又不是沒有值過,一個班三個人,難道全部都打瞌睡了嗎?」
鄭長生給了鄭小刀一個腦瓜崩。
鄭小刀還要在說:「那……」
「那什麼那,袁老頭估計早就跑沒影了,下令吧,封鎖城門,全城搜捕。也不知道趕得上趕不上。」
鄭長生一把把監控記錄扔在桌子上,鬱悶之極。 ……
一身便裝的袁為正出了京師的西門,心裡長長的鬆了口氣。
就在他回頭想在觀望一眼生活了十幾年的京城的時候,一匹快馬風馳電掣而至。
一名錦衣衛手裡擎著一面令牌:「指揮使大人有令,封鎖城門,捉拿逆賊。」
守城兵丁不敢怠慢,迅速的關閉了城門,繼而落下了巨大的門栓。
靠,嚇的袁為正一縮脖子,哧溜一下就鑽到官道旁邊的草叢裡去了,連滾帶爬的消失無蹤。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也不知道爬了多遠。
袁為正回過頭看不見京師了,他才氣喘吁吁的站起身來。
額,衣衫也刮破了,頭髮也亂了,鞋子都跑掉了一隻,他娘的這也太狼狽了吧。
該死的,都是鄭長生這小子。
他狠狠的朝著京師瞪了一眼,呸了一聲。
這麼多年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從不敢出岔子。
要不是為了大哥,他怎麼會處心積慮的混進欽天監呢?
他的大哥就是彌勒教上一任的教主袁為民。
知道他的身份的人除了他大哥,就只有順豐酒館的老闆了。
可是老闆前幾年去世了,現在是他的兒子接手。
應該是酒館老闆沒有安排過他兒子什麼的,否則的話,他不會連最簡單的切口都聽不懂的。
完全就是一個門外漢的感覺。
他跟大哥聯繫全靠著小酒館的老闆,可是老闆死了后,大哥也就沒有了音訊。
按說這不應該的,就算是小酒館的老闆死了,那麼大哥也會在派其他人來跟自己見面的。
可,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
他終於感覺不對頭了,大哥不會是出事了吧?
他愈發的肯定這個判斷,否則大哥不會對他不理不睬的。
當初,元末暴亂頻起,兄弟倆一腔熱血,傳教佈道,聯絡各路諸侯,發動百姓起來反抗暴元。
可是時運不濟啊,好不容易招攏起來的人手,被蒙元鐵騎殺的落花流水。
點背的很,本來也想成為一方諸侯的,可是手裡沒兵了,成了光桿司令了,這上哪說理去。
於是兄弟倆又定下了一個妙計,兩人分別投靠朱元璋和張士誠。
利用他們的力量,暗中發展力量,以圖來日爭雄。
後來時勢造英雄,放牛娃朱元璋的鐵蹄馬踏四方英豪,把陳友諒和張士誠這最後的兩個對手打敗,並且把不可一世的蒙元鐵騎逐出中原,趕進了茫茫草原大漠之中。
朱元璋在金陵祭天登基稱帝。
這可是是在大出兩兄弟的意料之外。
老大袁為民在張士誠兵敗身死後,就遁入民間,秘密發展教會力量。
而老二袁為正靠著對易經八卦的研究,竟然混入了欽天監,當了監正一把手的職位。
兩兄弟從來就沒有斷過聯絡,這麼多年以來坎通款曲,時常的給大哥泄露一些朝廷的機密。
當初他看出胡惟庸的端倪,接著天雷炸踏皇極殿一角的機會,趁機給老朱狠狠的上了一記眼藥。
這也使得老朱的疑心病大起,和胡惟庸徹底決裂,準備對付胡惟庸埋下了伏筆。
再就是這一次召見九大侯爵,這九個人都是跟已經死掉的胡惟庸和李善長關係匪淺的。
他又不失時機的給老朱上了一記眼藥。
紫微星黯淡無光,四周妖星閃爍。
把老朱搞的心裡怕怕的,他太了解老朱的疑心病了。
你們就內鬥吧,你們就亂搞吧,把大明朝堂搞亂了才好呢。
為此,他不惜給彌勒教在京師中的暗樁,送了消息,要他們趁機搞事情。
他沒有想到的是,正是由於他給暗樁送了消息,卻把他暴露在了鄭長生的眼皮子底下。
他本來還想著利用這麼多年跟太子保持的良好關係,利用一把太子的仁慈心,給老朱的心頭在捅上一刀的,最好是父子反目成仇才好呢。
你們越亂,老子越高興,我彌勒教成事的機會越大。
可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太子得知此事後竟然情緒激動,暈厥在地。
還正好被鄭長生給趕上了。
隱藏在暗處等待著看到怒氣沖沖的太子進宮跟老朱頂牛的他,沒有發現太子出府門,卻看到鄭長生一臉陰沉的走了出來。
他就知道情況大為不妙。
後來他又知道了大太監王德用被老朱罰去喂馬,還有之前在皇極殿伺候的太監們莫名其妙的失了蹤,心裡涼的一批啊。
他都恨死鄭長生了。
該死的鄭長生,該死的錦衣衛!
幸虧他早有了心理準備,之前他都是每隔三天喝上兩壺酒的,這是多年來的習慣。
因為最後一壺酒都是之前的小酒館老闆贈送的,通常三天時間,也是他們交換情報的時候。
為了紀念這個老夥計,他現在也是每三天都喝上兩壺酒的。
可是卻沒有了情報的交換,因為小酒館老闆並沒有打算讓他的兒子也接手他未盡的事宜。
這可以理解,自己幹了一輩子,眼看一點希望都沒有了,現在生意又這麼好,可以維持一家老小的生活了。
誰也不希望兒子在干這殺頭的營生了。
最後一次來小酒館的時候,他就發現暗中有人在盯著他。
多年的潛藏生涯,使得他練就了過人的警覺性。
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喝完酒。
他在錦衣衛秘諜的監控之下,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府門。
然後就順著早就挖好的暗道,來到他的安全屋裡睡了一覺。
天剛擦亮他就悄然離開,幸虧他到城門的早。
要是在晚一步的話,恐怕就出不了城門了。
可是他鬱悶的是,憑什麼鄭長生就敢這麼明目張胆的對他下手了呢?
他到底是怎麼看出自己要逃的呢?
他的這個疑問也是鄭小刀的。
錦衣衛秘諜撲空了,這個消息傳回北城錦衣衛指揮所后。
鄭小刀疑惑不解的問:「少爺,你怎麼知道袁為正要逃,難道就憑著那一次他莫名的沒有從府里出來?」
鄭長生伸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憑什麼?憑直覺!」
直覺這個東西怎麼說呢,也就是人的第六感,這東西很玄妙。
估計打死袁為正他也想不到會是這個原因。
大明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