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太子心結
說起來太子朱標,《明史》評價:太子為人友愛。
秦、周諸王數有過,輒調護之,得返國。
有告晉王異謀者,太子為涕泣請,帝乃感悟。
帝初撫兄子文正、姊子李文忠及沐英等為子,高后視如己出。
帝或以事督過之,太子輒告高後為慰解,其仁慈天性然也。
方孝孺:「盛德聞中夏,黎民望彼蒼。「「聖子承皇業,能疏四海衰。「
可以說朱標自從被老朱立為皇太子后,協理國事還是很有章法的。
他從小就被大儒宋濂教育,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
在教學中,太子的一言一行,都被要求按禮法行事。
朱元璋自己也時常賜宴賦詩,商榷古今。
他曾特地對教育太子和諸王等人的儒臣說:「我的孩子們將來是要治國管事的,教育的方法,要緊的是正心,心一正萬事就辦得了,心不正,諸欲交攻,要不得。
你要用實學教導,用不著學一般文士,光是記誦辭章,一無好處。「
故此,除了讓太子誦習儒家經典,又專門選了一批德行高雅的端人正士,又以梁貞、王儀為太子賓客。
秦庸、盧德明、張昌為太子諭德,讓他們把「帝王之道,禮樂之教,和往古成敗之跡,民間稼穡之事「,朝夕向太子講授。
朱元璋還常常以自己的經歷訓導太子,要他明白創業的不易,守成的艱辛。
朱標儘管生於安樂,但並無紈絝之習。
他生性聰穎、忠厚,頗能領會,而且還盡心受教,對於他的死,說是病死,其實說實話應該是被老朱氣死的。
朱標年僅三十八歲逝世並不是沒有先兆。
在病逝八個月前,朱標奉命視察陝西之時就感到身體不適了,但卻並沒有把它當回事兒。
一回皇城,朱標就像朱元璋闡述自己的所見所聞,並給出了相應的意見。
但是,轉折點就在朱元璋讓朱標去審理罪囚這件事上。
朱標一向仁德,所以,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不會採用重刑。
由於朱標生病,朱元璋命吏部尚書詹徽輔助他審理案情。
詹徽卻在朱標不知道的情況下判了囚犯重刑,得知此事的朱標立即找到父皇闡明緣由。
並且諫言:立國應該以仁為本,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刑法來解決的。
朱標沒有想到的是一向寵愛自己的父皇居然勃然大怒,認為太子朱標僭越,想要替代自己治理江山。
沒成想,在病中的朱標見到父親發火十分驚恐,病情愈加嚴重,終於,在四個月之後離世。
朱標在臨死之前還不忘將兒子叫到床邊上,直言是詹徽害了自己。
其實,明眼人都聽得出來這是在埋怨朱元璋濫用刑罰來著。
朱標死後,朱元璋自己是痛心疾首,但是,他永遠也不會認為害死太子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
只是時常在朝臣面前感慨太子的早逝,自己的痛心,這也可以佐證了。
鄭長生對於太子朱標的了解可不緊緊限於史書上的記載。
這麼多年來他也是跟朱標接觸頗多的人之一,就從他被老朱任命為太子詹事府的少詹士后,尤其是以算學折服了太子朱標。
朱標是很禮賢下士的,對於人才,向來是不吝惜籠絡使用。
不過鄭長生是老朱看重的人,很快的就被老朱令委他任,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後來就是鄭長生的各種建議均得到他老爹朱元璋的認可,大為施行,他作為儲君是完全知情的。
別人不知道老朱的這些時政方針是怎麼來的,朱標可是心裡明鏡似的。
朝臣們都私下裡盛讚皇上英明神武,治國良策一拍腦門就有,張嘴就來。
為此老朱也是樂的見其成,樂的享受這份「虛榮」。
鄭長生雖然沒有在太子身邊任職,但是關係卻不曾斷過。
逢年過節的時候,都會賞賜鄭家。
尤其是擔任了皇太孫的老師后,太子朱標更是心中喜悅。
雖然他固執的習儒家,但是他也知道鄭長生科學之道的應用是利國利民的。
只要是能夠利國利民,管你什麼家,什麼派,都是可以為自己所用的。
和是他老爹親口教導他的話,為君王者,就是要善於利用人才,這才是馭下為君之道。
鄭長生大婚之時,皇上一家三代人,悉數到場,這就可見一斑了。
是以,鄭長生去太子府,那就跟走親戚串門似的。
抬腳就進,沒人阻攔他。
在太子府的書房裡,鄭長生見到了剛清醒過來的太子朱標。
以及守候在病床前面的皇太孫朱允炆,還有太子妃常氏。
母子二人皆淚眼汪汪,哀泣連連。
太子府的幕僚們等候在外廳,一個個如喪考妣。
太子的幕僚,這是以後皇權更迭后的大明朝堂的中堅力量,可以說都是老朱給太子配備的頂級力量了。
太醫院的秦明這段日子一直的在太子府陪護著,雨花書院的事情都沒有功夫去理會了。
太子,國之儲君也!
其安危關係到國本的穩固與否,什麼天大的事情也得放下啊。
鄭長生說是對醫學有涉獵,可是也只是外科有點常識罷了,真要是比起來治病救人,他不如老夫子秦明。
「鄭監院怎麼來了?」秦明很是驚訝的起身。
「有秦老先生在,相信皇上對太子的病情應可以無憂了。」
言外意思很明顯,他是代表皇上來看望太子的。
「老師?!」
朱允炆邁著小短腿,跑到鄭長生的面前拉住了他的手,一副撒嬌的樣子。
鄭長生撫弄了一下他的小腦袋:「功課有沒有做好?」
「老師如不放心,可以考校一二!」
看著小傢伙很自信的樣子,鄭長生並未真正的去考校他。
他來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指點考校朱允炆課業的,他是要看太子的病情的。
對於太子發病的原因,他要搞清楚,好回去給老朱交差啊。
鄭長生左右環視了一下:「我有事要和太子殿下談,請太子妃和皇太孫移步偏殿等待。」
太子妃常氏知書達理,自然明白鄭長生是有話要和丈夫說的,他可是代替皇上來的。
男人家說的是國事,一介婦孺怎好在旁邊礙手礙腳?
是以,她拉著朱允炆就走了出去,並遣散了在等待的太子府的幕僚們。
秦明剛要走,被鄭長生一把攔住了。
「秦先生且慢性,我只是看看太子殿下,了解一下病情,還需要你的診斷呢。
皇上對太子生病很是心焦,如果不是國事繁忙走不開的話,恐怕就要親自前來探望了。」
鄭長生話音剛落,太子朱標大驚:「萬萬不可,本太子的病不足慮,國事為重。」
這爺倆,看來還都是工作狂啊。
「秦先生,為何太子會突然暈厥,不是說偶感風寒嗎?」
秦明也有點莫不這頭腦:「實不相瞞,太子是急火攻心所致,不過具體是何原因會導致太子如此焦慮,那就不是老夫所能揣測的了。」
哦,急火攻心?
鄭長生納悶了,什麼事情能夠讓太子如此這般的焦慮?
他疑惑的看著太子朱標。
良久,朱標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好半天,他才睜開了眼睛。
「秦先生您先迴避一下,我有事情跟雨濃說!」
秦明躬身離去。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只有鄭長生和自己,太子朱標才長嘆了一聲:「雨濃啊,本太子知道你是父皇極為信任的臣子。
是以啊,有些事情我也不瞞著你。
你也知道父皇的手段是何等的決絕,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
想我大明開國之處到現在,被他處置的人哪一個不是誅滅滿門,有的是三族、九族的誅滅。
有些人罪不至死,可是也難逃父皇龍威震怒。
為此我跟頂撞了父皇好多次,那些主犯就法屠戮也就罷了,可是婦孺、族人何其無辜?動輒上千人殞命,本太子實在是痛心疾首。
這次為何要突然召見九大侯爵?恐怕又要腥風血雨了!」
說著,太子朱標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悲痛之情溢於言表。
日了,鄭長生驚的差點沒站起來。
宮裡泄密,都能傳到逆匪彌勒教的耳朵里。
可凡是有嫌疑者已經被完全的控制起來了,太子是怎麼知道的?
對於太子朱標的心過於仁慈,鄭長生是了解的。
他痛恨父親朱元璋的濫殺,可是你也不想想為什麼即便是這樣還是不能阻擋朝廷官吏的腐敗?
強硬的鐵腕都不能阻止的吏治問題,難道老朱聽信你了仁慈之言就有效果了嗎?
書獃子啊,鄭長生都有點痛恨老夫子宋濂了。
這都把太子給教育的魔怔了。
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禮」法的衛道士了。
可是以為的遵從禮法,一切的講究寬認為懷就可以治理好國家了嗎?
強權和仁慈這兩者是相輔相成的,不是偏一而廢的。
朱標深知其父朱元璋的心思,都說知子莫若父,可是反過來說最理解父親的也是兒子不是?
畢竟朝夕相處的時間最長,脾氣秉性摸的最是清楚的。
他能夠通過這一則消息就能夠判斷的出九大侯爵要倒霉,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現在鄭長生關係的不是九大侯爵也不是誘發太子病情的仁慈之心,他關心的是太子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太子殿下,你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還煩請不要保留,全部說於臣下知曉,這事關重大。」
鄭長生急切的道。
朱標張開了眼,他有點搞不懂為什麼鄭長生會這麼緊張這件事。
「雨濃,幹嘛要追問這件事情。本太子是不會告訴你的,你是不是要責怪給本太子通風報信的人?」
朱標表情有點不悅。
鄭長生啞然,糊塗啊!仁慈之心都到了敵我不分的地步了。
看來太子還不知道這個計劃是自己做出來的,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處置九大侯爵。
如果不給他說明白的話,恐怕太子還真的不會告訴自己。
當然他也可以稟告老朱,讓老朱去問太子,不過這明顯是加劇父子矛盾的催化劑。
鄭長生不打算這麼做。
「太子殿下,你能夠敏銳的判斷出皇上的意圖,這很好。作為大明的繼任者,你有如此眼光,讓臣下佩服。
可是你可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太子朱標一下子坐起了身,搖搖頭:「為何?還望雨濃告知。」
「胡惟庸謀反篡位之事,太子殿下應該是了解的很透徹。罪證確鑿,沒有一點冤枉他。」
鄭長生剛說到這裡,太子朱標似乎明白了什麼。
「難不成他們都和胡惟庸有牽連不成?」
「然也!臣下告知太子的是,不僅有牽連,而且罪證確鑿,就包括已經故去的韓國公李善長都是知情人。
知情不報,持觀望態度,其心可誅也!
另外這些人,經過錦衣衛密查報上來的消息,哪一個都是為禍一方的罪魁禍首,貪污錢糧,侵佔民田,以至於搞的民不聊生。
想必,仁慈如太子者,定會對被他們逼迫的流離失所的百姓感到心痛的。
如果殺一人能救一城人,太子殿下你是選一人還是一城人呢?」
說到最後,鄭長生拋出了一個選擇題給太子。
朱標果然入彀,要是想徹底的治療好太子的病,必須要解除他的心結。
整天之乎者也,仁義禮智信的,當然這很好,是一個人的修養,是君子風範。
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是皇太子,你是將來大明的繼承人。
你是要掌握一國人民福祉的人,億萬蒼生就掌握在你的手裡。
朝堂就是政治,政治就是強權,在人治大於法治的年代,這就是公理。
一味地軟弱,一味的仁慈,這是成不了大事的。
朱標狠狠的捶了一下床榻:「雨濃,你所說這些事情可有實證?」
額,鄭長生心中舒了一口氣。
太子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他的選擇。
「錦衣衛密報,太子殿下隨時可以調閱,關於李善長、九大侯爵的證據,還在路上,杭州布政使風雲海到了京師之後,太子殿下可以當面問訊。
都是鐵證如山的,是以還是請太子殿下收回你的仁慈之心。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一個最不願意聽到的事情,這份計劃是我一手炮製出來的。」
啊?太子朱標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看著鄭長生久久的說不出來一句話。
大明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