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絆腳石
如果說世上真的有神佛的話,小山子也不管以前為什麼他磕頭祈禱都沒有用,他寧願以相信是誠心不夠,沒有能感動到神佛。
他真的希望在這一刻神佛會被他無比真誠的祈願所感動,奇迹在這一刻會出現。
為此他願意毫不猶豫的獻出自己下半輩子所有的幸運和福氣。
或許神佛真的被小山子絕望至極留下的那兩行眼淚所打動了吧。
伴隨著機闊的咔吧聲,一道寒光破空而來。
撲哧一聲,強勁的弩機發射出來的三棱弩箭,從胖黑衣人的胸前穿透而出。
滴血的三棱弩箭,透著森森寒氣,泛著幽幽藍光,小泥巴一聲慘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是嚇的,太恐怖了。
胖黑衣人嘴張的大大的,低頭看了下這透過他身體而出的三棱弩箭。
他不敢置信,誰敢對他動手。
可是他已經沒有機會去思考了,透心而過的弩箭正在把他的生機一點一滴的以極快的速度帶離他的身軀。
最終,撲通一聲,翻身摔倒在地。
這隻不過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說起來很慢,其實也就幾秒鐘的功夫。
隨行的瘦弱一點的黑衣人,只一愣神的功夫,就被突然闖入的三名錦衣衛團團圍住。
綉春刀,錦衣華服,還有腰間掛著的代表身份的飛魚牌。
這是錦衣衛!
他心頭一寒,完了,怎麼會被錦衣衛給盯上了呢?
「放下你手裡的刀,否則你的同夥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一個冰冷的嚇人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
周順是這次行動的小旗官,羅大有錦衣衛杭州府的總旗官,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出岔子,安安全全的把人帶回去。
為了這次的行動,整個杭州府的錦衣衛都出動了,最終鎖定目標人物小泥巴的行蹤。
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差點被這兩個黑衣人搶了先。
迫不得已用手弩射殺一個,剩下的這一個要留下活口,帶回去給總旗官大人問話。
這次行動可是關乎著整個杭州府的錦衣衛的名譽之戰。
錦衣衛指揮使大人從京師千里迢迢的來辦案,這是他點名要的人,這要是失手了,整個杭州府錦衣衛的面子也就丟光了。
是以這次行動不容有失。
他們這個三人小組是杭州府所有行動組裡身手最好的,平時幾乎他們不怎麼出動。
可是一旦出動,那就必須竟全功而回。
王牌中的王牌,這個稱號不是白叫的。
他看兩個同伴已經把剩下的那個黑衣人盯死了,心裡放了下來。
伸手扶起坐在地上渾身發抖的小泥巴:「你就是小泥巴?跟我走吧,我們大人要找你問話。」
他已經盡量的把態度放和藹了,語氣也盡量放平緩。
小泥巴死裡逃生,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好半天才緩過這口氣來:「敢問大人是哪個衙門的官老爺?」
他顫抖著嗓音發問。
「錦衣衛!」
額,錦衣衛是什麼衙門?小泥巴心裡很震撼。
這些人比剛才的那兩個黑衣人看樣子好不到哪裡去,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殺人就跟殺雞一樣,連眼睛都不帶眨巴的。
疑惑,在小泥巴的心頭升起。
「小人就是一個窮的要飯的叫花子,官老爺找小人有什麼事?」
壯著膽子,他又問了一句。
「方家少爺的跟班是吧,你不要裝了,我們都能夠找到你,就了解你的底細。
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是來殺你的,是要給你家少爺伸冤的。」
這是羅大有吩咐他們見到小泥巴的時候,一定要這麼說,否則是不會換取他的信任的。
「真的?」+
小泥巴的手更抖了,連心都是在顫抖的。
只要是能夠給少爺家伸冤報仇,就算是搭上他一條爛命又如何。
「好,我跟你走,不過我能提個條件嗎?我身邊的這些人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他們是被狗官藍方圓逼迫的。
求大人給條活路吧!」
周順很為難,他的任務是帶小泥巴回去,羅總旗可沒有說要關照這些人。
他很是猶豫了一下,最後從懷裡掏出一吊錢:「這些給你們,買點吃的用的。我接到的命令不包括你們。」
老叫花子激動的從周順的手中接過銅錢,倒頭就拜:「謝謝官爺,謝謝官爺。夠了,夠了,有這些錢能買不少米呢。
小泥巴啊,你放心的跟官爺走啊,你最大的願望不就是報仇嗎?
雖然問你你也不說仇家是誰,但是眼前這個機會可是很難得的哦。
有錦衣衛的官老爺給你撐腰,還愁不能大仇得報嗎?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心裡能夠記掛著我們這些可憐人,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以後報了仇,你要是還有心的話,就來這城隍廟看看我們這些老朋友。」
老叫花子說的很是動情,小泥巴濕潤了眼眶。
在危機的關頭,老叫花子挺身而出,企圖螳臂當車的也要救自己,還有這些人,他們都操起了打狗棍。
這是拿他們的命換自己的命的架勢啊。
俗話說仗義每多屠狗輩,就是這些處在社會最底層的人,給了他活命的機會。
如果自己能夠找到少爺,能夠給東家報仇,一定不能忘了這些人。
小山子終於醒過神來,他都傻眼了剛才。
「泥巴哥哥,你放心的去吧,我會永遠都記得你的。」
小泥巴上前抓住他冰冷的手:「山子兄弟,等著我,很快我會回來的。」
「嗯!」 ……
小泥巴是被蒙著眼睛帶到三號聯絡點的。
他的待遇跟方家母子當初一樣,洗漱換衣,飽餐一頓。
這個小院很安靜,院子其實也不算是小。
院里的積雪清理的乾乾淨淨,青磚鋪地,院牆的旁邊還有一個小花圃。
不過花兒早已經凋謝,只剩下枯枝在寒冬中搖曳。
三天了,沒有任何人見他。
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著。
這讓他很是焦急,不是說錦衣衛的大人要見自己嗎?
幹嘛都把自己弄來了,卻對自己不管不顧了呢?
整個院子都是他的活動範圍,可就是不能出院子。
院子的門口有人守衛著,有一次他剛走到院門口,就被攔回來了。
「院子里你隨意走動,可是不能出門,否則你會被射成刺蝟。這是第一次,算是警告。
如果再有下一次,那就真對不住了。」
額,小泥巴渾身都冒冷汗。
這是什麼地方?守衛監控的這麼嚴格。
他曾經抬頭向遠處張望了無數次,但是始終沒有發現有什麼弓箭手的存在。
這或許是守衛在忽悠自己?
他暗自以為,可是當他下一次剛走到離小院門還有五米遠的時候。
一支弩箭帶著風聲在他耳旁呼嘯而過,釘在小院的大門上。
嚇的他哧溜一下,跑回屋裡。
躲在床上,深呼吸了好久,才算是平緩過來。
那守衛說的竟然是真的,我滴個娘唉,可嚇屁老子了。
此後,他再也不敢試探了。
甚至離院門十米的地方都不敢靠近。
幸虧他沒有開門,也幸虧守衛者每想要他的命。
否則那一箭就不是從耳邊過去了,估計會跟城隍廟裡的黑衣人一個下場。
等待的日子是無聊的,是枯燥的。
不過隨著一個叫匡六斤的受傷人員在院子里曬暖,他急的五脊六獸的日子才算是終結。
有人陪著說話,他就不那麼著急了。
很快他和匡六斤成了好朋友,匡六斤很健談,對他真的很好,就像是大哥哥對待小兄弟一般。
他能夠感覺的出來。
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誰也不能免俗。
一來二去的,通過跟匡六斤的談話,他知道了少爺和夫人都還活著,只不過是被送去京師了。
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小泥巴歡心了許久。
老天爺還是很開眼的.……
鄭長生之所以沒有立刻見小泥巴,是有原因的。
吳媽就像是個影子一樣的跟隨在攬月的身邊,寸步不離。
沒有攬月的掩護,自己再去陳記,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這很是讓人頭疼啊。
不過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知道的東西。
這是通過匡六斤把小泥巴知道的情況套問出來的,
本來老朱他要查的只是林雲慶彈劾李善長的內容。
這已經是水落石出了算是。
駙馬都尉李祺為禍地方,奪人產業,害的方家是家破人亡。
地方官府為其幫凶,尤其是藍方圓更是打頭陣的先鋒官。
李善長愛子心切,動用手裡的力量給兒子擦屁股,匡六斤夜探李府,李善長跟風雲海的密謀,他可是聽的真真切切。
為了自己的兒子,不惜犧牲這麼多人的命,也太不拿人命當人命了吧。
雖然現在人證和苦主都有了,可是這還不夠。
不要忘了淮西勛貴們手裡可都捏著一枚免死鐵券的。
鄭長生的心在滴血,老朱啊老朱,你這不是給自己挖坑嗎?
幹嘛好好的要給這麼大的恩典。
只要不謀反,就可以免除死罪。
這就是一個禍亂的根源啊。
城隍廟的那些叫花子原來都是有家有室的平民百姓,可是他們的田地卻被李祺這小子侵佔。
這些人只不過是滄海一粟啊。
權貴侵佔農民的土地在洪武朝,他的印象沒有這麼嚴重啊。
大肆侵佔農民土地,是在明中後期。
可是很明顯,歷史在朝著他不可預知的方向在發展。
事情越查越大,這可真是讓人鬱悶。
光是初步的了解了一下,被李家侵佔的民田在杭州府範圍內,已經有幾千頃了。
這得有多少人從平民一下子成為佃農?又有多少人心有不甘而反抗被關進大牢的?
民怨沸騰之下的杭州府,表面上平靜如水,實則暗流涌動啊。
盜匪流寇越來越多,可是地方官依舊是我行我素。
甚至是兵匪勾結,這尼瑪還是老朱鐵腕統治下的洪武朝嗎?
變了,一切都變了。
鄭長生把自己疲憊的身軀一下子仍在圈椅上,閉上了眼睛。
心頭升起一抹苦澀之意。
淮西勛現在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不解決他們,想要讓人民過上好日子是不大可能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句話說的不錯。
鄭長生現在心頭無比渴望在大明朝,利用自己的頭腦風暴來一場徹頭徹尾的改革。
但是何其難也!
就這淮西勛貴這隻攔路虎在,就不用想。
民不安,國則不穩。
若要民安,土地是唯一的一個解決之道。
幾千年來勤勞的華夏百姓,他們對於土地的渴望有多麼的強烈,熟知歷史的鄭長生是心有感觸的。
儘管他們的日子過的最是清苦和恓惶,但是只要還有一塊地,他們就固執的以土地為中心,畫地為牢把自己束縛在上面。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們辛勤的勞作,一顆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粉碎,儘管這樣,他們也是樂此不彼的。
只要有土地,他們心中就有希望,能有一口吃的,他們就固執的堅守著自己的「陣地」。
像這樣的百姓,是值得稱頌讚揚的,哪個國家的老百姓也不如我華夏質樸純潔啊。
得為他們發聲,為他們做點什麼了。
淮西勛貴就是一隻壞了一鍋湯的臭老鼠,不除之不足以平民憤。
可是要想瓦解分化甚至是除掉淮西勛貴又談何容易,哪是隨便說說那麼簡單?
他們這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錯綜複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就拿駙馬都尉李祺來說,他的屁股擦得不幹凈,可是迅速的就有人為他善後。
鄭長生思來想去,心中寒意漸起,俗話說擒賊先擒王。
你們不是以李善長馬首是瞻嗎?
那老子就從李善長下手,幹掉李善長是為首要之任務。
不過李善長的影響力這麼大,如果不找一個合適的理由除之,那是不行的。
老朱雖然忌憚李善長,可是也沒有要到除掉他而後快的地步。
就算是自己把這些事情報給老朱,老朱頂多申飭,在嚴重一點就是收回他的免死鐵券。
可還是拿他沒什麼辦法,這不足以要了他的老命。
鄭長生現在的心已經起了殺意,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
與人為善,能讓人三分就不多進一步,這是他之前的想法。
可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要想讓大明按照自己的思路發展下去,就不能不搬開絆腳石。
突然他眼前一亮,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對不住了李善長,你不死,淮西勛貴就瓦解不了,老子在雨花書院培養再多的人才也是無用功。
只能拿你開刀了!」
大明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