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後宮 2
此時再看著弘曆,只覺得更是陌生了,是啊,我莫非還能夠奢求自己有能力操控住弘曆么?當年他十七八的年紀,一無所有之時,我不能操控,此時他年歲增長,羽翼豐滿,如今又成為了一國之君,便更是不能了。
「你與我說實話……是你不是?」我拽著他的手問道。
弘曆饒過話題道:「額娘,您先吃藥,您看看您,臉色很是不好!跟什麼較勁兒也不要跟自己的身子骨較勁兒啊?您這又是何苦呢?」
我身上沒得多少力氣,他的手微微一轉我就捉不住了,他將葯勺子遞到了我的嘴邊,我怒目瞧著他,並未張嘴,弘曆哄道:「額娘,不要鬧小孩子脾氣,來,張嘴!」
小孩子脾氣?我看是他當我個無知稚童一般地看待吧!
我順手就打翻了葯碗,葯碗「砰」的一聲就落在地上,靈芸好似嚇了一跳,急忙過來收拾,弘曆的神色卻並無什麼變化。
我道:「既然如此,你便讓我死在這裡,總之,我死後,你可以大辦我的喪事,可以告訴全天下的人,我是因為先皇駕崩,慘受打擊,病疼纏身,不治而亡,待我死後,你便是想如何便如何了,總之,我死後也什麼也不知道的,那時候,我便可以任你擺布了。」
弘曆有些無奈地瞧著我道:「額娘,當皇太后不好嗎?還是您擔心我、或者我的妻妾兒女會不孝順您嗎?您、您為何要如此為難於我?」
「我為難你?我只要你一句實話?」我瞧著他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這就是我曾經一心想要將他推上皇位的兒子啊?是我費盡苦心才認的兒子啊?
八年時光,雖然不能日日都在一起相處,但是也經歷了很多事情,這些事情,來來回回地在我的腦海里出現,他當日掀開帘子貓著腰走入殿內的黑袍男子,那一刻,我簡直就是看到了年輕時期的胤禛,不愧是父子,都如此精通謀算人心?
「命揚州知府彈劾怡親王在江南圈養□□的人是你不是?」我質問道。
弘曆的目光有些避及我,嘆息道:「此時此刻,是與不是還有什麼意義?」聽到這話,我心中便也就是明白了,楊雨霖所言是真了。
「當然有意義?」我一時間好似將心中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出來了,坐了起來,指著他道:「如若是你,那你便早早知道了我與胤祥在江南的事情;如若是你,那你便是分開我與胤祥的元兇?如若是你,那你便是害死胤祥的罪魁禍首;如若是你,那麼從頭到尾,我都不過是你手中用來奪嫡的棋子而已……」。
他未言語,我更是氣憤道:「你、你怎能如此待我?我說過真心認你為子,你也說過會真心侍奉我為母,這是一個兒子對一個母親該做的事情嗎?」
想起當年在回京的路上我承受到的苦楚,想起當年胤祥離去時我的悲慟,想起這幾年我在宮廷的日子,我只覺得心口疼極了,若是他沒有令揚州知府寫那份彈劾的奏章,胤祥便不會被召喚回京,青竹山莊便不會被血滴子血洗,離歌便不會死,那些伺候我的婢女、保護我的護衛都不會死,胤祥也不會死。
那樣他就可以永遠地跟我在一起,我們的人生會很快樂很幸福,可是這一切都被弘曆給毀掉了,我簡直都不敢想,指著弘曆問道:「你知道么?你知道那段時間我有多幸福嗎?我從來都沒有那麼的快樂過,從來都沒有人對我那麼好過?」
我想起了胤祥更是哭得厲害,問弘曆道:「你知道嗎?胤祥他忍下了對我二十年的思念與愛慕,我們錯過了二十年才走到了一起,你為何要這樣殘忍?為何要對我這麼殘忍?為什麼?」
可憐的胤祥不敢違背他皇兄的命令,那麼聽話的回了京城,然後就卷上了那樣的流言蜚語,更是以為我已經喪生,認為胤禛已經知道了真相,竟然就這樣拔劍自刎了。
「夠了,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額娘,難道你從來都沒有過歉意嗎?你是皇阿瑪的妃子,可你卻跟十三叔走到了一起,你知道你自己犯了什麼錯嗎?作為一個女人,你背叛自己的丈夫,便是不貞;作為一個妃嬪,你背叛自己的君主,便是不忠;你作為一個皇族之人,背叛丈夫,不貞不忠,勾搭國之棟樑,讓十三叔在江南流連忘返,便是禍國殃民,簡直離經叛道,十惡不赦,難道你內心深處,從未覺得自己做錯過嗎?你從來都沒有反省過自己的錯誤嗎?」
弘曆聽了我的話,一下子就發怒了,指著我也是一頓指責,我反駁道:「可那時我已經被你皇阿瑪廢掉了,我不再是紫禁城的熹妃,我只是一個庶人,平常百姓家被休掉的妻子也可以再嫁吧!何況,我只是一個妾罷了,你皇阿瑪廢棄我在先,我與你十三叔情深在後。」
「既然如此理直氣壯,那你為何不敢對皇阿瑪坦誠布公呢?他得知真相之後,為何又要將你幽禁而以示懲罰呢?」弘曆反問我道。
我說:「那是因為你,因為你讓我重返宮廷,我又重新成為了熹貴妃,所以我不能讓他知道,他也不能接受,若是我與胤祥在一起之後,將后再與他毫無干係,他便沒得理由來懲罰我。」
弘曆見我情緒激動拽著我的雙肩讓我瞧著他,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十三叔不敢迎娶你呢?」
我一時間無話可說,弘曆道:「讓我來告訴你原因,那是因為即便是天子不要了的女人也是屬於天子的,誰敢覬覦天子的女人那就是不可饒恕的死罪,何況天子還是他的兄長?」
弘曆好似有些發狂了,搖了搖我的身體道:「額娘,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不管是皇阿瑪還是十三叔他們都已經不在了,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莫非這麼簡單的三從四德,還要我來教給你嗎?現在我是你的兒子,你不從我,你想要從誰?放你出宮去,你又能怎麼樣?莫非去怡親王府不成?去遵義守皇陵,你打算為誰守?是皇阿瑪還是十三叔?活生生的我,你不守著,你守著他們做什麼?」
我倒是沒想到他能夠對我說出這番話來,只是「你、你、你……」的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你口口聲聲說要保護皇阿瑪跟十三叔的名譽?你拿什麼來保護?從你做下這種事情的時候,他們的名譽便早早被你拋之腦後了,你此時不受封為皇太后,你是想要讓世人來如何猜測?是說我這個養子不孝順,還是猜測皇考生前是不是將你廢除?如果是,又是何等原因?若是再加上一些有心人士的瘋言瘋語,何止他們的名譽,整個愛新覺羅皇家的名譽都要因為你而受損?我們是皇家,你知道,因為是皇家、因為皇家權威不可侵犯,所以我一出生就要面臨被拋棄的厄運?我受盡苦楚,嘴裡含著辛酸苦辣才得以成人,此時這個天下是我了,這整個皇族的名譽落在了我的身上,你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受損嗎?」
我見他如此激動,我的內心也感覺快要崩潰了,哭著喊道:「那你可以讓我去死?我可以用我的死將這件事情永遠地如同的屍骨一樣被埋葬起來。」
「死?為什麼要死?實不相瞞,當日不僅僅揚州知府彈劾怡親王的摺子是我主使的,就連皇阿瑪特意封鎖消息,也是我故意命人將事情泄露給淑貴妃,更是我挑唆淑貴妃對付皇額娘,而將消息散布出去,目的就是逼著十三叔與你分開,目的就是逼著你重新返回宮廷?
你知道嗎?因為我的生母卑微如塵,所以我一出生就要被扔到那些邊邊角角的地方,我好不容易認了你為額娘,我怎麼會讓你流落在民間,我怎麼能讓你犯下這樣的大錯?」
認識弘曆如此長的時間,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弘曆的盛怒,他橫眉冷目地朝我道:「朕的額娘是八旗子弟,出身毓秀之門,年幼便入府邸侍奉皇考,備受寵愛,朕便也是出身高貴,自幼便深得皇考歡喜……你明白嗎?
朕需要一個額娘,需要一個額娘來為我正名,來讓我盡孝,她是先皇生前最為寵愛的熹貴妃,滿洲大族鈕鈷祿氏,斷然不會做出背叛先皇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來,你明白嗎?」
說著弘曆拽著我雙肩的手一松,道:「故此,你這皇太后你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你這條命,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如若不然,怡親王勾引皇嫂,罪大惡極,就算朕翻了他的陵墓,鞭屍曠野也不為過……總之,我愛新覺羅家的醜聞也不止這一件,多這一件不多,少這一件不少?」
「你、你在威脅我?」我吃驚地問道,著實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待我?
「是,沒錯,就是在威脅你!你若真心待我為子,便不會如此倔強?你既然不真心待我為子,我又何必真心待你為母?」說著便朝外走去,遠遠還聽見他的聲音道:「孝庄太皇太后一生輔佐兩位少年天子,何等功績?為何死後卻只能葬在皇陵外側,額娘,你要好好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