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寧可枝頭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風中 4
「這個孩子不能要啊!」他幾乎是用一種絕望而哀求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一旦東窗事發,不僅僅我們、我們的親人,怕是連累的人還會有很多很多,三思、三思啊!」
「本宮已經三思過後了,本宮懷了龍種,這是大喜事兒啊?只要溫太醫在皇上面前說我最近容顏憔悴,為了玉嬈的事兒自責不已,只要皇上來了長春宮,只要溫太醫你將本宮受孕的時間改一改,本宮在這宮中必定是榮光萬里啊……」
「這、這……」
「實初,我們已經回不了頭,我們只能繼續錯下去……」果然,皇上得知她懷有身孕,天哪,那種恩寵,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管那個男人對她是有情沒情的,他一句話就可以讓她備受尊榮,頓時,宮中無人可與她爭鋒了。
她沈眉庄這輩子都沒有這樣風光過?有那麼一刻,她倒是希望這腹中胎兒是皇上的,那樣這些風光日子就是真的,不至於心中沒底了,在那樣的萬丈光芒榮耀無限的日子裡,她時刻都提著心。
皇上說:「你性情好,將來生下的皇兒肯定也跟你一樣好!」在他的無限恩寵里,她竟然有著一絲絲的歉意,無論出自何等目的,至少這個男人,她曾經奢求過、愛過、想過的。
她要保住這個永遠的秘密,就必須成為後宮的贏家,皇上一下子就封她為了貴妃,給了她至尊無比的恩寵,新仇舊恨,甄嬛是不會放過她的,那麼她就必須先下手為強。
可是溫實初就是攔著,他越是攔著,沈眉庄心中就越是不服氣,她將自己的身子都給了他,此時更是懷著他的孩子,為何?為何他還是要幫助甄嬛呢?這個男人的心怎麼比皇上的還要狠啊?
時至今日,她的愛、她的恨都是瘋狂的。甄嬛於她,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她就是個必須戰敗的對象,好似不除掉她,她沈眉庄永無出頭之日的。
溫實初的手放在沈眉庄的腹部,是的,他能夠感受到她腹中胎兒的胎動,他自然是不忍的,他道:「眉兒,你若是早早聽我的,我們何至於走到這一步啊?為了我們家人的活路,這孩子終究是個禍害啊!」
「你、你真的殺我的孩子?實初,這是你的孩子啊?你忘記了么?我可是記得很清楚的……那夜裡,我們……我們……」說著說著沈眉庄有些羞澀了,臉上起來緋紅,她道:「實初,你要當父親,你不高興么?你可曉得我是多麼的高興啊?」
「錯了,我們錯了,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溫實初端起了葯,他無可奈何,這孩子留一日,兩家人的命都少一日,這孩子的存在隨時都可以讓沈家與溫家血流成河啊?
「你、你真的要殺我們的孩子?你忍心?你真的忍心?你要聽那個女人的話,要殺了我們的親身骨肉?」沈眉庄咆哮道?她的咆哮讓溫實初感到畏懼,她瘋了,她真的是瘋了,她從前不是這樣的。
「這是我們活著的機會啊!你放心,我會救你的,等著孩子沒了,等你的身子養好了,我、我想法子把你弄出宮去,咱們不在這宮中受罪了,好不好?」
「去哪兒?」沈眉庄好似看到了一絲絲的希望。
「去哪裡都好,就是不要留在這個紫禁城裡了……」。
「什麼時候啊?你都想好么?實初,你真的願意與我雙宿雙棲么?」沈眉庄痴痴地問著。
溫實初道:「我還沒有想那麼多,咱們走一步是一步,嬛兒與你是何等情誼,她不會對你趕盡殺絕的,只要她斗敗了熹貴妃,這後宮就是她的天下,有朝一日,她成為了皇后,送你出宮的事情自然就容易些了。」
聽到甄嬛的名字,沈眉庄就如同受了刺激一般,大叫道:「是她,是她,又是她?你為什麼要幫她不幫我?你若是幫我,今天我們的孩子就不會死?不會死!他會是一個很漂亮的孩子,很漂亮……」。
「眉兒!」
「不要這樣叫我,我知道,在你的心裡,我永遠也比不上你的嬛妹妹,為什麼?為什麼?在皇上那裡我比不過她,在你這裡我也比不過?為什麼?我沈眉庄哪裡比她差了?是容貌還是才學?是智慧還是謀略?你告訴我,我到底比她差哪兒了?為什麼你就是喜歡她而不喜歡我?」
沈眉庄一激動,抓住桌上的酒壺就往地上摔了起來,她手握著燭台笑道:「實初?要死,咱們一起死……我與孩子都不在了,我怎能捨得讓你一個人獨活於世呢?」
「砰!」的一聲,那燭台便摔在了地上,那寢宮內,她早早就灑下了惹火的硫磺粉,頓時火焰便蔓延起來了。
「眉兒,你做了什麼?」溫實初驚愕的問道,待他想要開門出去,卻發現火勢太過兇猛,他根本就無法靠近門窗,沈眉庄笑道:「總之,我的孩子若是沒得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既然要死了,便要由我自己來選擇死法。」
「實初,你會怪我么?」她痴痴地問道,「實初,你莫要怪我?你可曉得我心中的苦哦?咱們生不能在一起,死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就如同三阿哥與瑩貴人一樣,咱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咱們同年同月同日死啊!」
溫實初瞧著火焰里的沈眉庄,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淚水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來,這不是對死亡的畏懼,而是對他們這般命運的惋惜。
「眉兒啊……」他走近她?別了別她額前的碎發,「我們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啊?」
「是啊?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她開始感覺到呼吸不順了,感覺到腹部陣痛了,感受到這屋子的壓抑與炎熱了,沈眉庄好似清醒了些?溫實初在她最近的地方,那麼近、他的手心是那麼的暖,聲音是那麼柔軟,這一切的一切好似夢境一般。
「實初?你、你……」她雙眼都模糊了,他扶著溫實初的手,痴痴地問道:「實初,我能夠問你個問題么?」
溫實初點了點頭,沈眉庄問道:「你愛過我嗎?那麼一點點、一剎那、有過嗎?你曉得么?我母親從小就告訴我,長大之後要嫁到紫禁城陪王伴駕的……我從小就認定自己將後會是皇上的女人,別的男人,我是看都沒怎麼看過的?
可是帝王恩,怎麼就這麼淺薄?怎麼就這麼的淺薄呢?我是不懂啊!他怎麼就能夠把我寵上天,又怎麼就能夠把我摔下地呢?我是個人呢!我與他水乳交融之際,我們也是郎情妾意呢!他他是怎麼做到的?
你可曉得,那段時光,我都恨不得自己就這般死掉好了,你可曉得那時的人情冷暖哦,你可曉得那時我的絕望與無助哦,是你呢!是你把我救了呢?從那以後,我的情就移到你的身上了,儘管你不是那至高無上的君主,但是至少我能夠感受到你對我的關心?
莫不是這一切都是假的么?你待我的好都是因為嬛兒的囑咐么?都是看在嬛兒的面子上么?那怎行啊?實初,你抱緊我,我感覺好冷、好冷啊!」
沈眉庄回想起她人生那段最為艱難的時光,帝王的無情、宮廷的敗斗、世態的炎涼!她都不敢去回顧,每當想起,她渾身都是涼的,怎麼著都暖不了,怎麼著都暖不了的。
濃煙滾滾、旺火炎炎,外頭已然傳來救火的聲音,然而沈眉庄已經沒有求生的慾望了,溫實初輕聲道:「我也在問自己,我可曾愛過你?你可知道,我從小就喜歡嬛妹妹,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不好?她怎麼就是不喜歡我,直到她入了宮,我也是無法死心的……我甘為她犬馬,不計回報地為她效力,我又何嘗不知道她待我從未有過愛意,自然,也不該有愛意,她讓我幫忙做的每一件事兒,我都會去做的……她讓我照顧你,我便去照顧你……
我以為我這輩子就只能為嬛妹妹活著了,我以為沒有哪個女人能夠讓我心動的?可是那一晚,我也不知道怎麼啦?」說著溫實初「呵呵」的笑了聲道:「我是太醫啊?區區一杯催情酒,區區一束催情花,我還抵擋不住么?抵擋不住的是你對我的誘惑啊?」
沈眉庄聽見這話,心中感覺暖洋洋的,道:「是么?我、我不信,你一定是在寬慰我,罷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總之最後你是我的了,我一個人的了,到了九泉之下,我有心愛的男人與我的親生骨肉陪著我,我不會冷的,不會冷的。」
「是的,不會冷的,我會抱緊你!眉兒,你太讓我意外了,我以為你是那種賢良淑德、端莊文靜的女人,我想不到你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只當你是瘋了,可憐啊,我堂堂男子漢,面對男女之情的時候,竟然還不如你這個小女子?」
溫實初將沈眉庄抱得緊緊的,他此時此刻才來面對自己的情感已經太晚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