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憐頌芝受盡苦頭 1
我不能急攻進切,不能操之過急,我必須步步為營,一步一步的算計與布局,必須耐住性子,將她們逐一的除去,為了這個,我必須緊緊的拴住他的心,借用他的權利,至於我心中的那份真性情與真愛,我已經不敢輕易地流露了,我受夠了那種被他推入天牢與慎刑司的滋味。
「皇上想知道么?蘭兒是什麼都看淡看清了,可惜偏生最該看破的事兒沒看破,故此只能在這個紅塵里執迷不悟,作繭自縛。若是沒得良人在側,盛裝容顏何人看?蘭兒要的只是皇上您啊?整個世間也只有皇上您才能令蘭兒心動與不舍罷了,您問蘭兒要什麼?蘭兒告訴您,蘭兒要的便是此時此刻的情景,天在,地在,君在,妾在,足以!」
「真好!說得真好!」他的聲音那麼的柔和,少了君王的威嚴,多了夫君待妻子的柔情,這是他從未給過我的溫柔,他道:「你想要的,恰恰是朕想要給你的。」
齊妃協理後宮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隨意找了個借口將頌芝從辛者庫調回了翊坤宮,借口便是:「這奴才果真是沒得什麼本事,調過去幾個月一事無成,還鬧得整個辛者庫怨聲載道的。」誰讓敬妃她們在中間胡亂攪合,這就是個最好的理由了,皇后稍有遲疑,齊妃便道:「臣妾剛剛接過協理後宮的權兒,若是皇後娘娘連這點小事兒都不讓臣妾做主的話,臣妾唯恐底下的人不服臣妾啊?她們不服臣妾不打緊,藐視主子可不成?改日連皇后的話兒也不管事了,那後宮里豈不是要大亂了么?」
眾人聽著蹊蹺,誰不知道齊妃一向是口齒笨拙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的確讓人詫異,人人都看著我,我恨不得當場就撇白道:「跟我沒關係,不是我教的。」可惜我想眾人的心中都是如此想的,想想也無所謂,我幫了齊妃那麼大的忙,她給我點小恩小惠太正常不過了。
「既然是小事兒,你又何必回稟本宮呢?自己做主便罷了。」皇后和顏悅色的說道,朝我撇了一眼,彷彿再說:「年世蘭,你變聰明了啊?知道推個擋箭牌出來?」我也回了一個:「都是皇后□□的好」的眼神,跟她比起了內功。
「臣妾初次管理後宮之事,唯恐出了個好歹,故此事事都要稟告皇后的。」
「嗯,說來你還有自知之明,這後宮里的事兒,的確是錯不得一丁半點兒,端妃、敬妃,你們好歹協理過一段時日,後宮里的事兒,除了本宮就是你們懂了,多幫襯著齊妃點,明白么?」
端妃、敬妃忙道:「臣妾謹遵懿旨!」區區幾句話齊妃的頭上又多了一把枷鎖,想要自由自在恐怕還沒得那麼的輕鬆了,齊妃也無奈道:「那就勞煩端妃姐姐跟敬妃妹妹了。」如今在妃位的,端妃最高,其次是齊妃,隨後便是敬妃,菀妃按說還是最低的,可惜再低也是個妃啊?底下還有一群的嬪、貴人、常在、答應、官女子的,再說皇上的恩寵在,她早早就凌駕在她們之上了。
待眾人從景仁宮散去,我朝齊妃道:「看來妹妹從前看輕了姐姐。」我還從未如此稱呼過她,此時卻覺得她也有她的過人之處,並非緊緊靠生育子嗣而登上這個位置的。
「呵呵,妹妹你過獎了,你給本宮這麼大的驚喜,本宮自然也要給你點甜頭的。」我一聽不由一愣,這齊妃可是一天之內給了我兩個晴天霹靂,前一刻我覺得她深藏不露,這一刻我又覺得她本性如此,本就是這個愚蠢之人,沒得什麼心機智慧的,令人有些看不明白。
「快去看看你的頌芝妹妹吧!」齊妃見我遲疑便提示道,看著她嘴角燦爛如花的笑容,連眼角都綻放了,在明媚的陽光里讓她的五官在我眼中晃悠不明模糊不清,若她真是深藏不露之人,何至於在弘時被人挑唆密謀造反獲罪之時毫無自救之法呢?為何在被眾人排擠欺壓時而不能反擊呢?又為何被甄嬛嘴中的一個故事而嚇得連宮門都不敢出呢?越是迷惑越是覺得有意思,無論如何她總算是生存下來了,試問能在後宮之中生存下來的沒得點心思呢?
我決定親自到辛者庫接頌芝回翊坤宮,百合道:「娘娘,辛者庫那種低賤的地方,怎能讓您紆尊降貴呢?」我不以為然道:「百合,你不曉得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你瞧瞧我的頭髮白了沒?」頌芝為我受的苦,我時時刻刻都銘記在心,我發誓,從此往後,再不會讓她受一丁點的苦。
「有了娘娘這句話,頌芝姑姑受的苦也算值得了。」百合輕聲道,滿臉的感動與羨慕,我點了點她的額頭道:「錦上添花豈能與雪中送炭相比?百合,你也是本宮寒冬里的炭火。」
剛剛到辛者庫頌芝服役的地方,便有一股惡臭撲來,我捂著鼻子乾嘔了幾下,聽裡邊有聲音傳來道:「你以為你是誰啊?管事姑姑?我呸!誰不知道你就一物件兒,連我們這種下賤奴才都不如呢?主子高興了就能送到皇上的龍床上去,主子不高興了,便來這辛者庫刷馬桶了。」
「可不就是,說白了,就是一條哈巴狗,給根肉骨頭就搖著尾巴舔著臉的叫喚。」
「未必,我看啊?她連福嬪娘娘身邊的那條叫『小白』的狗都不如呢?聽聞福嬪娘娘用上等的蜀錦給它衣裳,吃的喝的用的,比人都要好,翊坤宮還有專門的抱狗丫頭呢?」幾個丫頭越說越起勁,頌芝穿著一件灰色的麻布衣裳,三千髮絲被幾根木簪子挽在一側,蒙著一個黑色的頭巾,不停里拿著刷子圍著木桶刷,身側便是堆著小山似的馬桶。
不言不語宛如一個木偶似的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對於她們嘴中的話置之不理,不急不躁,好似她們都不存在,見頌芝沒反應為首的宮女手中拿著荊條就朝頌芝的後背打去,頌芝一個不經意整個身子都顫抖了,險些一頭扎進了正刷著的馬桶里。
另一名宮女道:「姑姑,您是不是餓了,連這個人中黃都想著吃?哈哈……」頌芝依舊沒得反應,我想這些苦難她只怕已經吃慣了,我知道她在辛者庫中受苦受難,卻不知道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不由覺得心疼起來,偏生我連一句求情的話兒都不能說,我也恨自己,如果不是為了將我的罌粟毒癮戒了,他們也不會鋌而走險火燒承乾宮,那她就不必受這些苦了。
「她們太過分……」百合早就怒火中燒,卻被我一手攔住,輕聲在她耳邊道:「你去宣讀皇后的懿旨,千萬不要告訴她,我來過了這裡。」我想她肯定也是不願意我看見她落魄的摸樣的,她一向都是我身邊得力的人兒,我得寵時,翊坤宮中除了我,便是她了,我失寵時,也是一榮俱榮,一辱俱辱,何時我在高高在上享受榮華富貴之時,她在這底層受苦受難?她也有她的尊嚴與傲氣,我已經踐踏她一回,此生絕不會再負她。
我早早地命人給她安置好了房間,從陳設到吃喝用度唯恐不到位的,樣樣都是上品,我猜宮裡的答應小主也比不上的,又親自準備了火盆與柚子葉,務必除去她身上的霉氣,從此往後只有享不完的福,再不會受半點的苦兒。
百合領著頌芝回宮時,她已經梳洗過了,一身青竹色綢緞織錦長裙,紋著些碎花兒,淡雅清素,身姿高挑,瓜子黃瓜臉兒的她受了幾個月的苦,更是瘦的面目難辨了,整個人都被拉長了,真如那竹竿似的,顯得蕭條而寥落,站在那翊坤宮的宮門口,木然地杵著,好像樹立起的旗標,雖然乾淨利落卻孤寂落寞,我無時無刻都在等著她回來與我團圓,可這一刻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翊坤宮內的宮女奴才們整整齊齊地列隊歡迎鞠躬道:「歡迎頌芝姑姑重回翊坤宮!」我恨不得敲鑼打鼓地告訴紫禁城的每一個人,頌芝回來了,她重新回到了我的身邊。
百合扶著她垮燃燒得紅艷的火盆,那一刻我的淚水悄然而落,唯恐被人看見只能拿著手絹假裝咳嗽擦乾了淚水,碧痕與疑雲拿著柚子葉沾著水朝頌芝揮灑,頌芝微微抬起手臂擋著,我猜她也哭了。
「給主子請安!」她朝行禮,我上前一步一手攬起道:「快快起來!我們之間哪兒來的禮?」手抓住她的胳膊才知道她瘦得有多厲害,簡直就是皮包骨頭了。
「奴婢身上味大,折煞主子了。」她輕輕地避開我的手,眼神也不敢看我,好似刻意迴避我,莫非是在責怪我不能為她求情么?
「頌芝,這是最後一次,最後的,明白嗎?」我雙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淚水再也抑制不住了,她也是滿臉淚花,我再也不會讓她受苦了。
「主子……」聽我如此說,她再也抑制不住了捂著嘴哭了起來,我不顧形象地將她攬在懷中,她在我的懷裡終於放聲大哭起來,我安慰道:「相信我,最後的,這是最後的,從今往後,任何人也休想碰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