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他竟然沒死
慕容說,為了隱藏行蹤,決定由陸路改成水路。東海國本就建立在海上,走水路說不定還能快些到達。
我從沒有坐過船,第一次坐,難免有些興奮,不想不知是不是興奮過了頭,從一開船就有些暈暈乎乎的。
慕容告訴我那叫暈船,鑒於我暈船這一說,慕容打算在下一站就下船,繼續走陸路。
途中,花花從懷中掏出一片碧綠的葉子遞給我,我知道他是活了一千八百年的老樹精,他身上的葉子具有治療百病的功效。
果然,在吃下那一片樹葉后,那暈乎乎的感覺就慢慢消失了。
我正打算和慕容商量不用下船,就聽船艙里的人說起了閑話。
我本不是愛聽閑話的人,但只因他們說了一個很有趣的開頭,我便靜下心來聽了兩句。
人多紛雜,說的話也都是七嘴八舌的很凌亂,我靜靜的聽著,將之總結了一下。
他們說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們剛剛離開的地方,戎城。
大約在三天前,新皇君無心忽然失蹤,至今了無音訊。戎城群龍無首,朝堂上的大臣們亂成一團,卻在這時,君水月的舊部帶著人馬殺了回來,不過短短一日功夫,就成功攻下了戎城。
如今,戎城天已大變,短短几天內接連換了兩位君主,這一話題立刻成為了眾人的熱議。
「新皇將在三日後登基,此間招攬賢人能士,並且還會大赦天下。」
「我還聽說新皇已經向各國發了帖子,各國均已接受,且已經派了時臣前來。這兩天戎城可熱鬧了,經過這麼多年,總算又恢復了點人氣。」
我皺了皺眉,腦中閃過一絲靈光,輕聲問身旁的一個中年男人:「新皇是誰?」
那人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道:「自然是曾經的皇上,君水月。你是外地來的不知道,君水月以前就是皇上,若不是睿王君無心橫插一腳,送了個美人進宮迷惑皇上,他也不會一時糊塗,丟了江山,撤到華城。如今君水月可謂是卧薪嘗膽,終於又得了這天下。」
我的腦子裡轟的一聲巨響,之後那人嘰里呱啦說了些什麼,我已沒有聽進去。
船慢慢靠上岸來,我站在碼頭,望著眼前被陽光照的波光粼粼的湖面,微微有些失神。
慕容走過來問:「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盯著水面微微出神,好半晌,才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慕容,這一次恐怕我們真的要分道揚鑣了。」
慕容伸手牽過我的手,「反正我回家也不是那麼著急,我陪你一起回戎城吧!」
我心中劃過一絲甜蜜,臉上的笑容也不禁慢慢放大:「好!」
重新回到戎城,正好趕到君水月登基大典。
我站在人群中,看著那高高的高台,腦海里忽然想起小喜的那句話。
「那是皇上為小姐做的,如若皇上還在,小姐不該是這樣的。」
在為葉柔編織夢境的時候,我也曾多次想過,如果君水月還在這個世上,葉柔又該是什麼樣子呢?
「新皇到。」
一聲高唱,嘈雜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隨著眾人蹲了下來,微微抬頭,看向那正被人用輦轎抬上高台的男人。
「哎?新皇怎麼是個殘廢?」
「是啊,我也不知道啊。」
有人竊竊私語起來,我的目光始終盯著那個坐在輦轎里的男人,直到他被抬上高台,坐在了高台之上的一把龍椅上,真正的讓我看見他整張臉。
「登基大典,開始!」
又是一聲高唱,君水月在眾人的祝福中終於登上了南凹國國王的寶座。
葉柔的臉在我眼前一閃而過,她曾說過的話就像是一陣輕風拂過我的心田。
「你終於來了,我果然沒有白等。」
「魚兒姑娘,你可願聽聽我的故事,以幫我完成我的心愿,替我築一個美夢?」
「無所謂了,與其這樣活著,倒不如死去的好。」
「我獨守這王宮數十載,就是不肯相信他已經死了,我曾經以沒有見到他的屍身做理由,獨自在這世上苟活數十年。如今,我已經完全相信了……」
「去見他總要打扮的好看一些。」
「魚兒姑娘,請幫我織夢吧!」
呵,多麼諷刺!
看看高台上容光煥發的男人,依舊是那張臉,洋溢著溫柔和煦的笑,只是眸底多了一絲黑暗,不再似當初那般明澈乾淨。
是了,這世上又有什麼事絕對乾淨的?我才不過出來多少天,就將巫婆婆曾說過的話忘記的一乾二淨。
完成登基大典,君水月在整個戎城設下酒宴,不僅僅用來招待他國使臣,還聲稱要與民同樂,允許所有人上桌用飯。
此時此刻,月黑風高,滿城喧嘩。
王宮內,也設有華麗奢侈的宮宴,酒過三巡,已經是酒宴最熱鬧的時候,滿殿喧嘩,十分吵鬧。
我和慕容、花花坐在大殿的房樑上,花花伸手過來,不知從何時弄來的雞腿,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揮揮手,根本沒有興緻,一雙眼睛只盯著坐在最高位的君水月。
「嗯,好香的雞腿啊。」花花直起身,拿著那隻雞腿在鼻前嗅了又嗅。
我剛想轉過頭把那雞腿搶過來,就見君水月被人抬著進了內殿。
我抓住慕容的手道:「快,他走了。」
慕容會意,帶著我一縱身,穿過房梁,落在了殿外。
我指指後面:「他們從後門出去了。」
「別著急。」慕容一邊安慰我,一邊帶著我再次躍上屋頂,這一下,宮殿的前前後後都在我的眼下。
來不及欣賞這皇宮裡的盛宴和美景,我看到君水月坐在一座涼亭里,他的對面,還坐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
我皺眉:「那是誰?」
慕容順著我的目光看去,「是啟元國的公主流白蘇。」
我轉頭驚訝的看他,慕容微微一笑:「流白蘇雖然是啟元國公主,卻常在江湖上行走,我曾經遇到過她好幾次,所以認得她。」
「哦。」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們很熟嗎?」
慕容一愣,道:「不熟,她不認識我,我只是遠遠的看到過她幾次,沒想到連她也來了。」
涼亭里,君水月和流白蘇相對而坐,遠遠看著,還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佳人。因為隔的太遠,所以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但看他們兩人的表情,應該是談的格外愉快的。
「慕容,你說君水月到底有沒有愛過葉柔?」
「在他們的記憶中看到的,君水月和葉柔應該是愛著彼此的,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若他真的那樣徹骨的愛過葉柔,又怎麼會將她一個人丟在這王宮,而不告訴她他還活著呢?」
我轉頭看著慕容,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謝謝你不懂,慕容。」
「啊?」慕容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我的話,我卻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和他解釋。
其實我想說,他不懂,就說明他的心是乾淨的,不曾被這些污染過,他依然是他自己。
而多年後,我才明白,此時的慕容,不過是最初在葉柔的回憶中所見到的君水月,他們其實沒什麼兩樣,只不過一個已經被污染,而另一個,已經踏上了被污染的道路上。
只是眼下我還不明白這些道理,自以為旁觀者清,其實也只是萬千渾濁中的一個小點。多年後大概我明白,卻已經成為了第二個葉柔。
很多時候,人都是這樣,往往只能看見別人的悲傷,卻不知自己也已深陷悲傷。
我跳下屋頂,走到了君水月的面前,「君水月,你還記得我嗎?」
亭中兩人皆轉過頭來,君水月的眸中閃過一抹疑惑,目光在我臉上稍稍一轉,笑道:「朕並不認識你,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
我走過去,毫不客氣的坐在了他和流白蘇的中間,看看君水月,再看看流白蘇,忍不住咂舌:「嘖嘖,可真是一對天下無雙的佳人吶。」
君水月面上笑容不變,「姑娘來找我的?」
我看著他,「嗯。」
「可是我並不認識你啊,難道我們曾經見過?」君水月有些困惑。
我冷冷一笑:「豈止是見過啊?我對皇上您,可是記憶深刻啊。」
「哦?」君水月發出一個單音,挑了挑眉,對流白蘇道:「白蘇公主,您先回去歇下吧,看來這位姑娘找我不簡單吶。」
流白蘇看著我,眼眸中閃過警惕,又轉向君水月,目光溫柔且擔憂:「你一個人行嗎?」
我看著他們眉來眼去,只覺得胸口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且越燒越烈。
君水月對她溫柔一笑,語氣也溫柔了三分:「我沒事,你放心。」
我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伸手一拍桌子,兩人皆噤了聲,都諱莫如深的看著我。
我看著流白蘇道:「你哪都不用去,就坐在這裡,我找他有事,而這事你聽了也不會是壞事,弄不好以後你還會感激我,將你拎出了火坑。」
流白蘇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我轉頭看著君水月,似笑非笑:「君水月,你當真不認識我?」
其實這是廢話,我只不過是在葉柔的回憶中見過他,若說認識,也應該是幻境中的君水月和我認識,那是和現實生活中的這位真實的君水月八竿子也打不著的。
但這只是我說話的方式,是為了我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個字所做的鋪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