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皎皎雲上仙

  「曦兒，曦兒……」


  若有若無的聲音溫柔地在耳邊響起，曦和迷糊中只覺得這聲音十分好聽。


  「曦兒…醒醒！」


  她嘴角翹起，心想著這聲音的主人必定是一個如同暖陽春雪般的美男子，卻忽聞一聲無奈地嘆息掠至心底……


  曦和一驚，驀地睜開眼睛，卻突兀地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混沌之中，眼前赫然矗立著一座巍峨的宮殿，神聖莊嚴之鏡讓人不自覺地肅然起敬。


  她蹚目結舌地看著雲遮霧罩的古老建築，這、這不是九重天嗎？

  曦和迷惑地環顧四周，難道自己又回到九重天了？

  不可能呀？她明明在人間！

  可是眼前這……


  她搖搖頭，試圖讓腦袋清醒一些，卻聽「吱呀」一聲，那宮殿的大門由里從外緩緩打開。


  只見殿前仙鶴翔白雲，白雲繞宮梁；廊后，玉蓮含朝露，錦鯉曳瓊漿……


  「九華殿！！」


  這、這這！不正是九華殿嗎？

  曦和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幅祥瑞升騰、仙氣瀰漫的蒸蒸之象，她驀地想起什麼，飛快地朝殿內跑去。


  路過亭台、奔過月橋，她發瘋般地一間間推開房門……


  「不在這！」


  「也不是這！」


  「沒有！」


  「究竟在哪？」


  ……


  九華殿三十六間房依次被曦和打開，她撐著膝蓋，微微喘息！


  環顧四周，這裡一草一木都那麼熟悉，一橋一路都曾有她的足跡，可是她卻失去了這裡最重要的人！


  雲上，不在九華殿！


  眼光無焦距地掃向碧波雲海中，那顆立於半池蓮畔的千年菩提，糾結垂落的枝葉間，隱有人影綽約。


  人影？


  曦和心中一喜，急步朝那方菩提走去。


  白雲悠悠，青枝展展，灰白色的古樹下，但見一人素手執子，眉目低沉。


  「你來了。」


  還未近前，便聽得一聲朗朗之音，溫潤如玉。


  曦和一怔，只覺心內忽地湧起一股不可言說的情緒，喃喃道：「方才是你在喚我？」


  方才睡夢中呼喚她的聲音，和此時一模一樣！

  只見天經地緯弈中局，星羅密布寒玉盤，男子背對著她落下一子，子盤輕輕碰撞，交擊出清脆的琳琅之聲。


  曦和一驚，瞬時清醒了過來，急步繞過菩提樹，站在棋盤前方，才終於將他看清……


  一襲白色長跑垂落雲間，他一手執子，一手支頜，墨色長發懶懶散在胸前，清淺嘴角正噙著一彎月牙。


  此刻，他溫柔含笑望著她。


  只是——


  曦和睜大了眼睛，卻怎麼也無法看清他的臉，只那笑容，如同刻骨銘心般深深釘入腦海里。


  分明是第一次見面，為何她的骨血卻在沸騰，如同掠過千萬年光陰的思念，讓靈魂也為之輕顫。


  「可看清了？」男子溫柔的開口。


  「看清了。」她答。


  「看清了什麼？」


  她迷惑地看著他模糊的容顏，忽然喃喃開口，「皚皚蒼山雪，皎皎雲上仙。」


  聞言，男子忽爾一笑，笑容似百花齊綻，「前世里，你從未如此誇我！」


  「前世……」曦和不自覺地重複著他的話，內心裡忽的升起絲絲顫慄。


  「是你嗎？」她捂住胸口，似要窒息般地緊緊抓住前襟。


  她難以置信！

  她不敢置信！

  雖然是一樣的白色身影，可是聲音卻不相同，就連感覺也不一樣……


  偏她又看不清他的面容，也沒有聞到紫檀花的清香……


  他真的是他嗎？


  男子卻仰起頭，耐心極好地看著她。


  終於，曦和顫抖地伸出手撫摸著他模糊的容顏，「雲上，是你嗎？」


  她忽然害怕起來，害怕他矢口否認，天知道她有多希望見到他，可萬一不是呢？

  見她極力隱忍崩潰的模樣，男子幽幽嘆息一聲，「怎的還如從前那般膽小？」


  聞言，曦和面色一白，眼淚就那樣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雲上……」


  男子忽然長身而起，他伸手握住曦和顫抖的指尖，低低道：「是我！」


  「轟」的一聲，所有情緒瞬間如潮汐般褪去，曦和一滯，腦海寂然。


  她獃獃地說道：「你真的是雲上？」


  「是我！」


  風起蓮動，暗香涔涔，待雲霧散盡，那雙星辰璀璨的眼睛垂下光芒時，她才將將要看清，他卻忽地俯下身子……


  悠悠菩提樹下，他撫著她的臉，雙唇相接的瞬間，風寂雲息。


  曦和只覺大腦一片空白，連同那些崩潰的情緒，一併散在星辰瀚海中，只餘一片溫熱柔嫩的花瓣，無聲無息落入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