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剜心
九重天上，當華音提著寒水劍向她走來時，她就知道，她錯了。
錯得荒唐離譜，錯得萬劫不復！
「你終究是不肯信我一回。」她望著他，笑容苦澀。
華音神色冰冷，剎那間手起劍落，帶有她體溫的鮮血瞬時灑滿了雲海。
「曦兒，不要怪我。」他抽出染血的劍，「要怪，就怪你擁有了不該擁有的東西！」
她輕笑一聲，疼得全身痙攣，「你果真如此絕情？難道你忘了我們……」
「沒有我們，你是你，我是我。」華音打斷她，殘酷的話語凌遲著她最後的奢望，「我是仙，你是人，仙怎麼會愛上凡人？」
殷紅的鮮血在他身後蜿蜒，像極了她和他掌中的那根姻緣線。
那是她的心頭血！
可笑她還顧念著那段錯誤的感情！
「告訴我，媧石在哪？」華音一步步逼近，紫色衣袂獵獵作響。
她捂住血流如注的胸口，含淚望著他，不斷後退。
「說！在哪？」
「不要……」曦和搖頭，淚水遍布臉頰，那是她用盡心力去愛的人，卻為何殘忍地對她剖膛挖心、利刃相向！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絲毫不理會她眼裡的痛苦，華音再次舉起滴血的利劍，毫不留情地砍斷了她捂住胸口的左手。
一瞬間，鮮血飛流如注！
「唔……」曦和一個趄趔跪伏在地上，絕望的淚水滴在劍刃上，那顆已被他傷得支離破碎的心終於沉寂，她抬起血淚混合的臉，凄然道：「你殺了我吧！」
——華音頓了頓
「如你所願！」
一個決絕的轉身，他扔掉掌中劍，徒手刺進了她的心臟……
飛霞染血碎紅衣，寒劍飲淚斷前塵，雲海之上，她望著他手中跳動的心臟，身體如同一朵枯萎的彼岸花急速墜落……
鮮血，殘陽，染血的寒水劍……
還有那在雲端俯視她的華音呵……
你有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
見他時天荒地老，想他時思之若狂，念他時愁腸百結，怨他時……
曦和，你可曾怨他？
怨他如斯殘忍和無情……
若有來世，你可還會選擇他？
……
「痴兒！」一聲無奈地嘆息自雲海中悠悠響起，淡淡的紫檀香由遠及近，墜落的曦和驀地跌入一個溫柔的懷抱。
閉上眼睛，她也知道那個人是誰！
「雲上…」一股酸澀之感兀自洶湧而來，曦和眼巴巴地看著那如月般高華的容顏，一瞬間，眼淚奔流不息。
雲上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水，幽幽嘆道：「你這又是何苦？」
「我……」她伸出右手，想要觸碰他的臉頰，看到滿身鮮血時，卻驀的縮了回來。
頹然道：「這就是我的命罷！」
一著錯，步步步錯！
雲上，九華殿的上仙，玉帝的外甥，她的恩人！
從救她的那一刻起，他之於她，就是雲端之上的萬丈光芒！
是只敢在暗夜裡輕喃的皎皎雲上仙！
是——只可虔誠膜拜的神衹！
如果、如果不是她妄生綺念，又怎會系錯姻緣線，糾葛出與帝孫華音的一番痴纏？
又怎會落得現如今一個痛徹心扉的下場？
這是命運對她的懲罰！她不該、不該對神衹……
可就是這個神祗，在她臨死之際出現在她身旁。
「曦兒！」雲上忽然捉住她退縮的手，輕輕撫上臉頰。
「臟……」曦和微微掙扎，不願讓世俗的鮮血沾染上他無雙的容顏。
雲上卻不容她逃脫，定定地看著她，「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
她心中一顫，「問你什麼？」
那高高在上的雲上仙，此刻如孩童般用臉輕輕摩挲著她滿是血污的手，疏淡的眉眼輕輕皺起,他說：「你擅自離開九華殿，沒有問我！」
「你把自己傷成這般，沒有問我！」
「你去月老那裡偷取姻緣線，也沒有問我！」
他語速極輕極慢，但每個字卻如同驚雷，一聲聲、一字字在曦和腦海里轟然炸裂。
「雲上？你怎會知道……？」她迷濛地看著他，連身上的傷痛也無瑕顧及。
雲上回望著她，深邃的眼睛從沒有一刻如此時這般，如同火焰灼灼傷人！
他說，「曦兒，你從未問我，是否同你一樣歡喜！！」
……
天地一片寂靜，曦和震驚地看著那個將她小心翼翼抱在懷裡的男子，月白長袍已被染上絲絲血跡，他那樣沉靜地看著她，眼中萬水千山卻獨她一人身影！
「你、你方才……說什麼？」
她聽到了什麼？她的雲上仙說同她一樣歡喜？
這？她該如何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驚語？是滄海桑田還是該喜極而泣？
曦和顫抖著牙齒，極盡艱難才能吐出話語，「雲上，我從不知你有這樣的心情…我只是…」
話未說完，她驀地一口鮮血噴洒在雲上的衣襟上。
「呵——"
慘然一笑，曦和看著那點點紅梅，「想我一介凡女，臨死之前……能得九華殿雲上仙的垂憐，死亦無憾！」
可笑！命運捉弄，一根姻緣線讓她錯愛華音。
可幸！上天垂憐，她終是知道了他的心……
只是——
曦和抬頭看了看那隱在雲端的一襲紫袍，失去了心臟和左手的她，還有幾時生命？
此時方知剜心之痛如噬骨之蛆，她微瞌雙眼，額頭綿密的汗珠襯得臉色愈加蒼白，虛弱道：「雲上，我…是不是快死了？」
環抱腰身的手緊了緊，耳旁便聽雲上無比溫柔的吐息，「有我在，你不會死！」
忽然，一股無比強大的氣息將曦和籠罩，迷糊中只覺得有一片溫柔的冰涼落在眼瞼，她還未想明白那是什麼便無比困頓地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