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仙魂
火化?
二十一怒了,抬起一腳,狠狠地踹在楚無痕的膝蓋,怒道:「無賴,誰允許你這麼做的?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是他爹嗎?」
「嗷!」楚無痕捂著膝蓋單腳跳。
「沈墨洲在哪裡!帶我去見他,你們誰都不準動他!」
「好好好……」楚無痕真是怕了她,開口全是在照顧她的情緒,「哥錯了!哥犯蠢,就是來問問而已。」
說完他就往外跑,二十一在後面追著他大叫:「沈墨洲人呢!」
他當然不好告訴她,他把沈墨洲的屍體停放在某處,跑出門就對隨行的手下連忙吩咐:趕緊找間客房,把沈少爺的遺體抬進去,好好安置!
楚無痕帶著二十一去見沈墨洲。
沈墨洲身上已經被收拾乾淨,安靜地躺在床上,好像睡著了一樣。
屋子裡很冷,沒有一點溫度。楚無痕送她進去,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也罷,反正是冬天,什麼東西都好保存。
二十一拖著凳子,在床邊坐下。也不說話,就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沈墨洲。
難怪師父總是說,四海為家的人,在哪個地方交上朋友,就是留下了牽挂。
心似琉璃,情似線,連在一起,只有兜在自己口袋才安全,若要綁在其他人身上生了根,一旦這個人忽然離去,輕則拔了根的疼,重則連心都摔成碎片……
二十一用指甲摳著自己的手心,視線一點點的模糊,直到看不清沈墨洲的輪廓。然後又抬手擦了擦眼中的水光,繼續看他。
沈墨洲的死,可以誰都怪!比如師父的狠心、比如仙若的傻、比如自己的自私……
可是,這重重交織下,她最該怪的,還是自己。
其實,她應該這樣想——
如果死的不認識沈墨洲,或者她不認識沈墨洲,那她可能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了。
所以重點,應該是她認識他,而且動了心,才會這麼難過。
要是互不相識,她才不管是多好的一個人躺在她面前呢!難道不是嗎?傷心從來都是留給重要的人,同情給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人。
世道艱難,女孩子就應該堅強一點。特別是像她這種身上還肩負師門責任的人,更應該學會忍受孤獨和痛苦,時刻都要謹慎,不能隨意就喜歡上別人,任人宰割自己心情的。
二十一深深地吸著氣,用各種理由安慰自己。
「對不起。」二十一站了起來,走到床前,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沒有一點溫度,但不像冰塊那樣僵硬,依舊能屈能伸。
「我該去找仙若了。」二十一啞聲說道,目光繾綣,視線流連在沈墨洲的臉上。
她不懂什麼叫深情,但是她可以確定,她就是喜歡沈墨洲,不需要深淺來度量。
「我、其實不是什麼都要將心比心的,我會把你放在心上。可惜的是,我沒機會對你好了,而以後,這天下只剩一個叫沒有沈墨洲的地方了,好煩惱,我連一點選擇都沒有了。」
說著,她自己都笑了起來,眼中卻儘是黯然。
二十一心頭,忽然起了個奇怪的念頭,繼而抬手,輕撫上他的臉,認真地說道:「你可記得你還欠我一個名字?你說的要負責的,是吧?說好的,等你從廬山回來,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還算吧?」
「你可以過你的奈何橋,但我二十一不是吃素的,這些話我都記著,你投胎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討回這些本應屬於我的東西。」
「嗯,你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我們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吧!」
這麼說,二十一好像真的把自己安撫到了。
她點點頭,收回了手,站起身來。
二十一轉過身來,就看到房間內站了一個綵衣祥光的女人。
嚇了她一跳。
她只顧著沈墨洲,沒有在洞中注意到過寒一梔,還一直以為寒一梔在寧青手中呢!
二十一指著她,磕磕巴巴地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仙、仙……」
「仙什麼仙?」寒一梔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嬌聲笑道:「這真要叫起來,你得喊我一聲師娘呢!」
「……」二十一收回了驚訝的表情,抿著嘴,擰著眉頭看寒一梔。
此時的寒一梔,周身環繞著淡霧般的仙光,瞎子都看得到,簡直就是頂著一身仙氣,告訴別人:本仙可不是凡人!
寒一梔看她這副表情,笑意更為深重,挑著眉頭,揶揄道:「方才的話,說得可真是感人,本仙聽了,都得掉三斤仙淚呢!」
二十一心中頓五味俱全,說不出的紛雜。
她該說些什麼?指著寒一梔的鼻子罵?說著一切都是因為你乾的好事?
又或者說,懺悔?說自己剛剛不應該生出那種蠢念頭,這是師門不允許的?
啊,或許求寒一梔更為簡易,哭著喊著說,幫她救救仙若吧!
但是,多少念頭,二十一都沒有想到要寒一梔救一下沈墨洲。
寒一梔扭著腰肢,盈盈走向她,伸手捏著她的臉,「嘖嘖嘖,小丫頭,叫我一聲師娘,我就給你救回他,怎麼樣?」
呵?救回沈墨洲?
她才不會犯下和師父一樣的錯誤!
「不需要!」二十一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她皺著眉頭,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伸手去拍寒一梔那隻捏著她臉的手。但沒想到的是,二十一的手竟然直接穿過了寒一梔的手。
二十一表情變得驚訝,看著寒一梔,「你……」
可是,為什麼她碰不到寒一梔,寒一梔的手卻可以捏到她的臉啊?
寒一梔收回手,淡淡地笑,「我已脫離不死仙身,所以——」她表情一變,傲然看著二十一,「本仙的仙魂,想碰你就碰你,但不是你想碰就碰。」
仙魂?
是不是和鬼魂差不多的意思?需要投胎嗎?
寒一梔眼睛一瞟,似是看透了二十一的心思,緩緩說道:「等你師父仙去,我也會再入輪迴,追隨他。」
「……」二十一不想說話,一個是她師父、另一個是她師娘兼地仙,她有什麼資格來說話?
他們兩個倒是情深意重,可是又連累了多少人呢?
好,不說這麼偉大!至少他們連累了仙若和沈墨洲!
想起沈墨洲,二十一就握緊了拳心,隱忍著心痛。
她或許衝動,但是不管說什麼,在她心裡必須都是有依據才這麼說的。
比如說,她接受不了師父讓沈墨洲去死,那她大吼她恨他師父,那就是真的在心中生了怨恨了。
但矛盾點就這在這裡,師父還對她有恩,情感是自私的,死的若不是沈墨洲,她可能還傻傻的相信二十弦做什麼都是有道理的。
寒一梔手一翻,二十弦那本破碎的日記就出現在了她手中。
日記皺巴巴,但都一頁一頁地被整理好了。
二十一目光往日記上聚去,不可抑制地失神。
上面說的,仙若與沈墨洲,這世上只能留一個。想好了,自會有人相助。
這個人,難不成指的是——寒一梔?
什麼意思?師父到底是什麼意思?
二十一上前兩步,抓住了整本破碎的日記,帶著慍怒問道:「我師父說會有人幫,這個人就是你?他要你來救仙若的?」
「呵。」寒一梔輕笑一聲,沒有鬆手,「他沒有要我來,但我理所當然要來啊!」
畢竟,這是她也要背上一部分責任,是吧?
「……」
寒一梔笑意盈盈地看著二十一,道:「丫頭,莫以為我不知道你心中對你師父有些怨恨。所以,我來,就是來化解你心中的怨恨的。」
「化解?」二十一也不裝傻,老實承認自己心中確有怨氣,用嘲諷的口吻說道,「怎麼化解?人都死了,你要我學你們那樣,來個起死回生、折陽壽什麼的?」
寒一梔眯著眼,上下打量著二十一,透露出讚許的神情,「看來你師父把你教的不錯,大多姑娘家動情容易失控,但你卻理智尚在,的確擔得起二十一弦的重任。」
「哼!」二十一冷哼一聲,手鬆開了日記,冷冷地看著她,「這種事不分男女,你以為你一個女人做出這種事,全天下女人就都像你一樣會昏頭昏腦嗎?」
說著話,分明是在責備她。
責備她弄出個什麼奪舍之法,才導致今天的局面。
寒一梔不再受困於情,自然是胸有成竹、不氣不惱,「我這裡有兩個選擇——」她眼睛往床上的沈墨洲瞟去,「這一嘛,我給你救回沈墨洲;二嘛,我給你救那小靈女。兩件事只能選一件,你選什麼我必定做到,你選哪件?」
寒一梔收回視線,帶著挑釁看著二十一。
二十一沒想到她會弄出這種選擇題來讓她挑選。
明顯的刁難,赤裸裸的侮辱。
二十一氣得滿臉通紅,指著門口,低低地吼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仙,還是我什麼師娘,請你馬上離開!不要出現再我的眼前!」
「哦?」寒一梔露出了無所謂的表情,轉身就往外走。
二十一骨節捏到發白,回頭看沈墨洲,瞬間,腦中已有無數想法在穿梭。
她、她……她不能這麼任性。現在能真正幫到她的,只有寒一梔了。
二十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喊道:「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