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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上山

  「你爹?」經他一提醒,二十一捂著嘴,指著沈墨洲,恍然大悟道:「哦,那天在城門口遇見的那個人?」


  「……」


  「我不小心把他認成你了,鬧了個大烏龍,原來那個人真的是沈老爺啊!」二十一對這件事記得還是很清楚。


  依照她的性子,難怪他爹說她沒規沒矩了。


  「……」沈墨洲抿了抿嘴,低聲道,「罷了,印象以後還是可以改變的。」


  二十一看他神情不對,便小心地問道:「你是在為你爹要抓你回去的事……在不開心嗎?」


  「嗯?」沈墨洲扭頭看她,問道:「你會折回杭州找我嗎?」


  「呃……」二十一對上他的眼神,又開始怦然心動起來。


  「算了!」沈墨洲眉間染上惱色,一甩衣袖,大步朝前走去。


  「誒、喂!」二十一回過神來,快步跟在他後面。


  回到住處,二十一又開始畫符。


  沈墨洲坐在一側,看她一張又一張的畫,整整齊齊地擺滿一桌子。符上硃砂一干,她就將所有符紙疊放起來,二十張一摞,不消一刻鐘,就畫了一大堆在桌子上了。


  沈墨洲想起昨晚來的時候,她桌子上也是擺了這麼多符。


  昨夜是在熬夜畫符?


  「你這要畫多少?」他皺著眉頭問道。


  「唉……」二十一吸了吸鼻子,清咳了兩聲,道,「越多越好吧,今晚還要開壇作法,那山上還不知道壓制了多少鬼魂在上面呢。」


  沈墨洲嘆了一口氣,端著凳子坐到她旁邊,道:「怎麼畫,你教我。」


  「誒、誒?」二十一扭頭看到他又做得這麼近,臉立刻紅了起來,下意識地拒絕道,「不、不用了。」說著,她站起來,想要挪開一點。


  「你一個人,又生著病,怎麼應付得來!」沈墨洲不滿地抓住她的手肘,強迫她坐下。


  二十一手中的硃砂筆被他奪了過去,整個人不安地坐在他身邊。昨晚那一吻,又開始在她腦子裡作亂,嘴上好像還記得那似真似假的溫度和柔軟。


  「……」二十一捂著額頭,有些懊惱地低聲罵自己:「只是……個夢呀,不要胡思亂想了……笨蛋、笨蛋……」


  沈墨洲拿起一張空白的黃紙,聽著她的自言自語,低低地笑了起來,「女先生的確傻得可以。」


  「啊?」二十一猛地抬頭,看到他唇邊的淡笑,立刻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在犯傻。冷靜不了多久,她又開始臉紅起來。


  沈墨洲忽然很想戲弄她,扭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二十一緋紅色的臉,「女先生臉紅什麼,莫不是迷上了本少爺這張人神共憤的俊臉?」


  「我……」二十一訥然張張嘴,瞪著眼睛看著他,渾身僵硬,想動動不了。


  沈墨洲又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拿著她畫好的符臨摹了一張,問道:「是這樣子畫的嗎?」


  二十一硬邦邦地將視線轉到那兩張符上,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樣子是對的,起筆的地方不對。」


  「起筆的地方也要注意?」沈墨洲覺得這個規矩有些莫名其妙,將手上的符放在桌上對看。


  「筆、筆給我來……」二十一雙手發抖,小心地拿過沈墨洲手中的筆,又拉過一張空黃紙。


  在沈墨洲的注視下,二十一緊張得要命,提筆在黃紙上抖了半天都沒有落下去。


  沈墨洲愕然看著她都成篩子的手,問道:「女先生,你這是打擺子了嗎?」


  「……」二十一欲哭無淚,手中筆往下一沉,毀了一張黃紙。


  啊啊啊,怎麼會做這麼種夢!還像個真的一樣,甩都甩不掉,根本冷靜不下來啊!


  二十一趴在桌子上,一臉的幽怨。


  沈墨洲無語地看著她這一連串反常的行為,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但也沒這麼誇張啊!

  他有些愧疚,昨夜實在是太衝動了,可是沈讓的話又開始魔性地飄過腦海:「明年五月你帶她早點回家,要是和著你娘的大壽把婚事辦了更好,最好是能在後年生個孩子……」


  罷!她不懂,就讓她懂!她不習慣,就讓她習慣!幾個月的時間,還怕她不會喜歡上自己?

  「咳咳。」沈墨洲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說道:「女先生,你這病得不輕啊……」


  「……」二十一猛地抬起頭來,立刻重新拿起筆,綳著臉,苦大仇深地看著桌上的黃紙,「你你你看好,我只教一次。」


  筆尖一觸到黃紙,就迅速地畫完。


  沈墨洲瞭然地看著那張符,點頭道:「看清楚了,我再去買支筆來。」


  他起身出去,二十一的心頓時就像塊巨大的山石一樣落定,讓她瞬間鬆了一口氣。


  「只是做夢、只是做夢……」二十一撫著心口,不停地勸著自己。


  這一天,二十一在一連串的胡思亂想中度過,和沈墨洲畫下了一大把的黃符。鎮長請人來搬黃符,然後去布置法場。


  這次法場比較大,布置的人手要多才快一點,但是山上鬧鬼,怕嚇著鎮民了,所以只好將法場布置到山底下了,由二十一上山去引下來。


  吃過飯後,二十一便說好的那樣,去後山解封印。


  沈墨洲肯定是要跟著她的,不管她多會抓鬼,始終是危險,他又怎麼可能放心。


  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但看東西還是沒問題的。


  二十一腰間別著一個黃色的乾坤布袋,將桃木劍夾在咯吱窩底下,將手中的一把黃符塞到沈墨洲手中。


  她囑咐道:「待會兒,你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怕,我先和你說好了啊!」


  「嗯。」


  「你把這護身符戴上,那我看山上的封印真的是百年有餘,被鎮壓的鬼怪就本來快被渡化了,所以沒什麼法力害人的,只是長得有些丑而已……」


  「……」


  沈墨洲低頭,看她一邊說話,一邊手指靈巧地將護身符折成三角包,然後用紅繩穿上。此時的她,哪還有之間慌張害羞的模樣。


  她真的是,認真起來什麼都可以忽略一樣。


  「過來。」


  沈墨洲依言。


  「頭低下。」


  沈墨洲依言。


  二十一惦著腳,將護身符戴到他的脖子上,道:「好了,可以走了。」


  兩人往後山的方向走。


  這座山,不算高,長著許多灌木叢和細竹。特別是細竹,成片成堆,就像是比還人高的雜草擠在一起,成森成林。一條被人踏出來的山路,蜿蜒曲折往上,站在山腳下,就隱約可以看到樹木遮蓋下的山神廟牆角。


  人沿著山路往上,便被兩邊的堆擠的灌木和細竹叢擋住深處的視線,給人帶來強烈的壓迫感。


  好像隨時會有東西會從裡面衝出來一樣。


  沈墨洲跟在二十一的身後,警惕地掃視四周,可是除了竹子和灌木,也看不到其他的地方。


  細竹林縫中,茂密無光,空隙間全是黑色的影子。


  也不見有風,林子裡面就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隱藏在裡面。


  正當沈墨洲被這聲響攪得心頭髮緊之時,前面的二十一忽然停下來腳步,轉過身來。


  「沈墨洲。」


  「怎麼?」


  二十一退回他身邊,道:「還是一起走的好,看不到你人我不放心。」


  「……」這是要保護他的意思嗎?不過,還真的是莫名覺得安心了許多。


  她不怕,他也沒什麼好怕的。


  「走吧。」二十一拉著他的衣袖,往前走去。


  山路經過一個岔路之時,沈墨洲眼睛隨意瞟過去,望見那頭有個女子站在灌木叢后,正在張望此處。


  只見她白衫黑髮,對比強烈刺眼,身子保持著張望的姿勢,離得很近卻看不到臉,和昨晚在院子門口看到的那個背影一模一樣。


  有些驚悚。


  耳邊忽然傳來二十一的冷笑聲,隨即就見一張黃符被拋了過去。女鬼立刻被黃符定住了身,二十一打開乾坤袋收了那女鬼進去。


  這乾坤袋中另有乾坤,用來裝大量的鬼最合適不過。


  「鬼有什麼好看的!」二十一瞪了他一眼,「看見直接用我給你的符扔過去!」


  沈墨洲有些無奈,道:「看看又不會怎樣。」


  兩人繼續往山上走。


  沒多久,又聽見一陣嘩啦啦的鐵鏈聲。


  有一群男人在粗吼著:「嘿咻、嘿咻、嘿咻……」鐵鏈也跟著「嘩啦、嘩啦、嘩啦……」


  二十一抓著一把符,加快步子跟著聲音走。


  那聲音浩蕩從山頂傳來,聽起來還很多的樣子。


  山頂坍塌的廟宇,斷壁殘垣一地,神像半截身子被廟宇壓斷,只剩半截矗立在那裡。


  淙淙黑氣從原來的廟宇神像底座下冒出,一根鐵鏈從黑氣中被拉出,拉扯鐵鏈的,是幾十個肢體殘破的士兵。


  這就是聲音的來源。


  這些士兵,全都被鐵鏈鎖住了腰,個個鎧甲殘破,沾染著鮮血。頭掉了的,身體則提著頭往前拉;手斷了的,用嘴叼著手向前掙扎;腳斷了的則用手抓著在地上爬行。


  白骨森森,血肉淋漓。


  還有一些,是攔腰被斬斷的,從神像下鑽出,拖著腸子往外爬。


  這些,全都是這些士兵死之時的模樣。


  李鎮長說這裡有過戰火,卻沒人想到會是這麼慘烈。


  看著這些殘破的靈魂,彷彿就聞到了當時的血腥惡臭。


  鐵鏈喀拉喀拉響,一點一點從神像底下被扯出來,不知道還有多長,不斷有殘破的士兵被拉出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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