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探劉府
經過昨晚那麼一場折騰,鎮上又開始有新的傳言了。
二十一坐在樓下吃飯,就聽見有人開始議論:
「我聽我隔壁的老王說,昨天晚上輪到他打更,這剛出門就給遇上鬼了!」
「我說昨晚怎麼沒更聲呢!前天晚上打更的劉更夫不也說自己遇上鬼了嗎?還傳劉大傻是被鬼給弄死的,怎麼今天又是王更夫撞鬼了?」
幾個人七嘴八舌說了一通,又亂猜測了一通,最後有人問道:「要說劉更夫說遇見鬼了,可能還不可信,只是兩個人都這麼說,就有點邪乎了!我看大家以後晚上,千萬別出門了!誒,可是,王更夫怎麼逃脫的呢?」
「王更夫說被一個突然出現黃袍道士救了下來,可是他當時嚇傻了!都沒道謝,就跑回家了。」
「黃袍道士……」
說話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在一邊吃飯的二十一。
「咳咳咳……」二十一被瞅得頭皮發麻,連忙放下筷子,抓起旁邊的幡,想溜走。
沒走出幾步,人就攔住她,全都滿臉的期待看著她,道:「道長,能不能給我畫一道鎮妖驅邪的平安符呀?」
「誒?」二十一眼睛亮了亮,也興奮起來:「我不會平白無故地就給你們畫的!」
這話一出口,就開始有人給二十一掏錢了。見到錢了,萬事好商量。二十一連忙招呼人排隊,將身上的符全都掏出來。
拿到符的,一個個全都高興的出去,告訴了其他人,這麼下來,客棧里聚集起一大堆人都想買二十一符,隊伍一直排到店門外。
仙若這才下樓,看到許多人都圍著二十一,有些好奇:「二十一,你在做什麼?」
二十一賣符賣得高興。「仙若,去把硃砂和黃紙拿來,我身上的符快沒了,我給人現畫!」
等到沈墨洲和喬揚帆出來,看到一樓和菜市場一樣,都有些驚訝。只看見二十一手中揮動著一張剛畫好的符,吆喝道:「來來來,各位鄉親,最後一張符了啊!我沒材料了,各位散去吧!」
一聽二十一隻剩最後一張了,排隊的人全都哄散開,將她團團圍住。
「道長,我出雙倍價錢,四十文,你將這最後一張符賣給我好嗎?」
「誒,道長,我出五十文!賣給我吧!」
「道長,我出六十文!」
……這些人直接喊起價來,直接把一張符的價錢炒到了好幾兩銀子。
二十一面露難色,傻笑道:「各位莫要心急哈!我這兒是暫時沒了黃紙硃砂而已,待會兒我再去買一些給大家畫,只要想要,人人都有,所以,這張符還是二十文賣出吧!」
話音一落,近側一人,就把二十文錢往桌上一拍,奪過了二十一手的中黃符。二十一手中一空,眾人一陣嘩然,雖然不甘心,但也不得不逐漸散去。
沈墨洲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這才下樓來。
「女先生可真是財運亨通啊!」他呵呵笑道,「只是女先生髮財了,卻妨礙了這客棧里的客人了。」
二十一揚頭輕哼一聲,道:「誰的客不是客?他們硬要找我,我也沒辦法!」她把錢兜在一起,抱著往樓上走,頭也不回地喊道:「仙若,回房數錢去。」
「哦。」仙若回過神來,朝沈墨洲行了一禮,便低著頭跟二十一上樓。
沈墨洲回頭,看她上樓的步子還有些跛,抿著嘴不知道在想什麼。
喬揚帆在一邊將他喊回神:「哥,吃飯了。」
數完錢出來的二十一,整個人都神采飛揚。她對仙若說道:「仙若,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回來我帶你去買幾件新衣服,好嗎?」
「好。」
沈墨洲聽罷,飯也不吃了,緩緩問道:「女先生要去哪兒?」
二十一瞅了他一眼。「去劉家看看。」說著就要走。
「慢著!」沈墨洲叫住她,站了起來,道:「我和你一起去。」昨晚她一個人出去,回來就是一身傷,沈墨洲哪還敢讓她一個人獨行?
「……好吧!」二十一想了想,劉家的大門好像針對自己一樣,就她進不得。帶上沈墨洲,也算有個幫手。
可是沈墨洲說要去,喬揚帆立刻也跟著說道:「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
「誒,你瞎湊什麼熱鬧?」二十一就不樂意了,「昨天打的臉,腫都沒消,你還敢跟著來?」
喬揚帆右手握拳,一臉英勇,說道:「師父,我不怕!古人云,知恥而後勇!」
仙若見了,也跟著喊道:「我也要去!」
「你們……」
「誒,女先生別著急!」沈墨洲勸阻道,「多一個人多雙手,一起就一起吧!」
二十一聞言,只得作罷。皺著眉頭,不情願地答應道:「好吧!好吧!一起去就一起去!」
二十一走在前面,步子有些快,腳一跛一跛的也更加明顯。仙若在身後看到了,有些奇怪,問道:「二十一,你的腳怎麼了?」
她身子猛地一頓,緩緩地回頭看仙若,傻笑著掩飾道:「沒呀!沒怎麼呢!」說完這些,她也不敢走太快了,慢吞吞地走在這幾人的旁邊。
沈墨洲知她心中所想,也就沒有拆穿。
劉府門前,一派肅殺,人們路過也是低著頭匆匆而過。地上撒著黃錢紙,門上白綾,大門大開,一眼就望到了大堂之中設的靈堂。紅燭黃紙,黑棺白孝的,十分扎眼。
沈墨洲看到這些,內心極為不適。他雖然沒了丟魂時的記憶,但是心底深處還是藏著那些恐懼。特別是,這一眼望到底的畫面,就和看到陰婚時的場景一樣。
二十一兩次在劉家門前,被阻,這次大門敞開,也不知道能不能進去。她還真不信這個邪,對另外三人說道:「你們在這裡別動,我先上前去看看!」
她理了理衣服,踱步朝劉府大門走。踏上門階,大門不動;走到門前,大門不移;一隻腳跨過門檻,門忽然抖了抖。二十一心覺不妙,連忙收回腳,與此同時,大門「啪」的一聲,狠狠合上。
聽著響聲,要是二十一不收回腳,非把她腿夾斷了不可!
「哎呀哈!」二十一雙手叉腰,看著這邪異的門。「這是和我杠上了?我二十一是誰,無弦門第八代傳人,什麼妖魔鬼怪,敢和我玩兒心思?」二十一擼起袖子,想硬來了!
「女先生!」沈墨洲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天可冷著,袖子挽上去不怕著涼嗎?」
二十一回過頭,看到他們三個走了過來。她看了看仙若,也明白沈墨洲話里的意思了,連忙抖下衣袖,遮住手上的傷,不讓仙若看見。
「還是我來吧!」沈墨洲頷首示意二十一退開。
二十一後退了兩步,想著這門對普通人應該沒有反應,不然劉家人沒法兒進出呀!她一伸手,又拉住仙若,輕聲道:「仙若,你別去!」
沈墨洲用門環敲了敲門。
沒多久,劉府披麻戴孝管家過來開門,嘴裡念叨著:「這門誰給關上了?」他看到衣冠楚楚的沈墨洲,也不認識,便以為是鎮上人過來拜祭,拂手請到:「公子裡邊請!」
喬揚帆昨天在這裡挨過打,下意識地低下頭,去遮臉上的淤青。二十一看著兩人進了劉府,便拉著仙若站到了街側一戶人家的屋檐下等候。
秋風掃過地面,捲起落葉在二十一眼前飄動。她無聊地張望四周,發現除了她們兩個外,就沒有人靠近劉家了,人都離這裡遠遠的,像這裡不曾存在過。再看看天,大早上的,就有些陰沉沉的。
二十一又看劉府大門,一陣風颳了過來,幾粒沙子藏在風裡,吹進了她眼中。「嗯!仙若、仙若,沙子進我眼了!」二十一捂著眼,搖了搖頭,叫道。
「是嗎?手鬆開,我看看!」仙若撥開她捂著眼的手,道。
這會兒,那二人已經進了靈堂。靈堂里,一排披麻戴孝的下人跪在那裡哭喪,劉大傻的排位前,供著一些食物,供品旁紅燭淚流滿香燭台身,香灰從供台上一直撒到地面。地上一個鐵盆里,盛滿了還沒熄滅的紅色紙錢灰燼。
沈墨洲給死者上了一炷香,問身邊的劉府家丁:「你們家老爺老太太呢?」
「在裡屋呢!」
他也不知道二十一進來想要看的是什麼,他看著屋子裡的人都挺正常的,總不能直接問「昨夜你家少爺回來了嗎?」、「昨夜有沒有一個紅繡球飛進府內吧!」之類的話。他便道:「那我就進去慰問一下你家家主吧!」
家丁彎腰,恭敬地退到一邊。
沒走幾步,他就看見裡屋門打開了,出來一個女人。
這女子,格調與這靈堂截然相反,穿一身喜慶的紅嫁衣,蓋著紅蓋頭,走路不著地,飄飄忽忽,朝他們而來。
沈墨洲只覺得整個屋子的空氣都冷了下來,將他腦子都凍僵了。他往後踉蹌半步,險些摔倒,還好身後有喬揚帆扶著。
「誒,哥,你咋了?」
他死死地抓住喬揚帆的手臂,手上青筋暴起,雙眼一直瞪著那穿嫁衣的女子,低聲問道:「揚帆,你看到了嗎?」
喬揚帆順著他的視線找去,問道:「看到什麼了?」
沈墨洲緩緩抬起手,指著那一身紅嫁衣,說不出話來。
只見那女子走到劉大傻的靈位前跪下,蒼白如骨的手,拿起堆在一邊的紙錢,一張一張,慢慢地鐵盆之中。紙錢就著沒熄滅的火燼,又開始燒起來。
又聞得一尖細女子的聲音亦哭亦笑,拉長調子吟唱道:「相公——呀!」
「什麼?什麼!」喬揚帆不知道他在指著什麼,連聲問道:「墨洲哥,你看到了什麼嗎?」
一股無名的風,從靈堂的地里滲出。頓時,紙錢飛散,燭火搖曳,紅蓋頭一扇一扇,慢慢地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