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魂裂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杭州城裡。二十一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好像看中了很多東西,但卻是一件都沒有買。急不得看她這個樣子,便主動上前問道:「二師姐,看中什麼了嗎?我給你買吧!」
「有啊!」有便宜占,哪有二十一不佔的道理。她立刻拉著急不得走到鞋攤前,挑了兩雙繡花鞋,道:「付錢吧!」
買完鞋子,兩人一路走到護城河拱橋中央。
河中來往著小船隻,點著燈,夜風吹來,船兒飄蕩在水中,緩緩地遊動。河岸兩邊,來往著各色百姓,既熱鬧,又寧靜。
二十一雙手捧著臉,手肘撐在欄杆上,望著天上將要圓滿的月亮。急不得站在她身後,也看著夜空。
「馬上就十五了,二師姐可是在想家人?」
「嗯?」二十一回過頭,低聲說道:「仙若每天和我在一起,到沒什麼好想,只是偶爾有點想師父了,這麼大年紀了,到處跑,哪天死了我都不知道,還以為他會回來……」說著,二十一有些感傷地笑了笑。
急不得其實想問的是她的父母,可是看到二十一這副神情,他也不好繼續追問,安慰道:「老師他老人家不是常人,二師姐毋須擔憂——誒,二師姐,老師教你算命,你能為伏小姐算一命嗎?」
「……」二十一翻了一個白眼。「你還真是走到哪裡都忘不了那伏家小姐的事!」
急不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師姐不也有走到哪裡都忘不了的人嗎?」
「這倒也是!」仙若的臉劃過二十一的眼前。「好吧、好吧,幫你算,你告訴我伏家小姐的生辰八字。」二十一把衣袖往上提了提,露出纖細的手腕。
末了,她看到自己一手要掐算,一手拿兩雙鞋子的舉動,她又覺得這樣甚是難看,便抖了抖拿鞋子的手,道:「拿著!」
急不得見她願意幫伏簡算命,立刻殷勤地接過鞋子,報上伏簡的生日。急不得看她單手結印,閉上眼睛念念有詞,全然不似街上算命的那樣。
待她睜開眼,急不得立刻問道:「怎麼樣?」
二十一皺著眉頭,道:「干擾有些大,我們去人少的地方。」
兩人下了橋,避開人群,到一個安靜的地方。二十一又重新算,算完也是依舊皺著眉頭,不說話,看著地面,來回踱步。
急不得看她這個樣子,不敢打擾她,好一會兒忍不住問道:「二師姐,怎麼了?」
二十一問道:「急不得,這伏小姐,前後性格變化有多大?」
聽她這麼問,急不得再次強調:「何止大,簡直判若兩人,大到伏家下人議論紛紛,說她瘋,說她中邪。只是,眾人都知伏鏢頭疼愛女兒,所以事情沒有傳開。」
二十一沉吟一會兒,神色有些複雜。「急不得,我若說實話,你能接受幾分?」
急不得聽罷,臉色一陣發白,喉結滾動,張嘴說不出聲。
二十一看他這個樣子,也不強迫他,擺了擺手,只道:「這命理八字,不信也罷,你見誰能掐會算髮過財呢?」
「不……」急不得艱難地出聲,「還是說實話吧!我或許對神佛之事從沒盡信過,但我信得過老師,也信得過師姐你。」
二十一這才說道:「道家算命,是最基本根據生辰八字算你命重幾錢,但這最終只是投機取巧的伎倆。我們無弦門不同,可開天眼窺『人書』,看到一生的命理起伏……」
這二十一師祖口中所說的「人書」,和我們在電視里聽到的「天書」是性質差不多的東西。我們無弦門中提到過「三書」,人書、地書、天書:人書可看命理,能看見一個人一生的生老病死;地書可看輪迴,萬物生死往去都能通曉;天書則窺天機,興亡在上面能覽盡。但窺三書的辦法,我們無弦門傳下來的只有人書,其他的都是不允許。而這人書,也不是說看就能看,注意我的用詞——「窺」三書!
嗯,我是在暗示大家:大街上算命的都是騙人的!
言歸正傳。
二十一平時好一點,就解個簽,算一下別人的運勢,差一點,就拿著人的生辰八字鬍亂掐算一把,坑點錢。但這次對急不得是儘力幫助了。
「急不得,我可是看到伏家小姐的命理線在十五個月前已經斷開了……」
可不正是伏簡溺水的時候嘛!急不得有些不相信,捉住二十一雙肩,搖著她,急急地追問道:「怎麼可能,她不是活著好好的嗎?二師姐,你可別算錯了!」
「呃、呃、呃……」二十一被他搖得頭晃來晃去,連忙一把推開他,斥道:「你鬆手啦!腦漿都快被你搖勻了!」她撇著嘴,看了看一臉頹然地急不得,有些不忍心,不高興的嚷道:「好啦!好啦!沒這麼可怕,其實……其實,我看到不全是這樣……」二十一支吾道。
「那到底是怎樣?」急不得一點轉機都不願放過。
二十一眼珠子左顧右盼,似是有些不情願。「人從生到死,應該是一條不間斷的命理線,但是……伏家那姑娘,命理線前面十五年是一整條,後面的,忽然斷開,硬生生地接上了另一段命理……」
「師姐,能說的簡單一點嗎?」急不得問道。
二十一瞪了他一眼,道:「就好比你以前認識的伏小姐是根紅線,這線隨著時間變長,本應該依舊是紅線,卻忽然顏色變得一截紅、一截黑的!」
「這是為何?你不是說,她沒有中邪嗎?」
「是呀!」二十一眼睛望天,不想讓別人覺得她學藝不精,猶疑地說道:「可能……她可能是得了魂裂之症,唉!說了你不懂,我要見到她人仔細看看才能知道。」二十一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完就要走。
急不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誒,別走啊!師姐,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去沈府,你給她好好看看!」
「誒、喂!」二十一都沒得拒絕的機會,就被急不得拖著往沈府走。
這急不得完全就不像以前那樣從容淡定,抓著二十一的衣領,跟拎著一隻小貓一樣,一陣飛檐走壁,就到了伏簡住的別苑中。整個路上,二十一幾乎沒用半點氣力,完全是被他提著走。
急不得看到伏簡和下人此時都在院中,這才到躲到假山後,把二十一放下來。
「二師姐,到了。」急不得拍了拍二十一,眼睛卻一直盯著院子里的伏簡。
二十一半個頭都掉到了衣領裡面,一臉幽怨地看著急不得的背影,慢慢地往下拉了拉衣服。真是的……這算綁架啦!
二十一也探出頭,循著急不得的視線看去。
伏簡還是白天那件衣服,在月光和燈光的映照之下,恍若嫦娥下凡。即使是天天對著仙若這樣的美人長大的二十一,也不得不承認,這伏家小姐真是個美人胚子,優雅而又嫵媚。
這配臉倒是配得上沈墨洲了,但是家世,卻只是一家鏢局的總鏢頭女兒而已。
二十一正想著一些有的沒的,忽然一個下人不知為何惹怒了伏簡。
這伏簡說變臉就變臉,一個大巴掌打過去,聲音響亮得隔得老遠的二十一都聽得清晰,那做錯事的男丁更是整個人都打翻在地,手裡端著的杯子碟子全都甩到了地面。另外幾個跟在旁邊的下人也全都戰戰兢兢,低著頭,大氣不敢喘半口。
二十一被這一巴掌嚇得是一愣一愣,心中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白天和這女人見面的時候,得虧急不得的名字有用,要是沒用,估計當場就被她掐的吐舌頭蹬腿兒,一命嗚呼了!
這還沒完。伏簡抬手,居然又示意讓人拿了一根鞭子過來。二十一看她接過鞭子,就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了。二十一看不下去了,默默地從急不得手中拿回那兩雙鞋子,轉身想走。
「二師姐!」
「……」二十一欲哭無淚:「什麼?」
只見急不得撿起一塊石子,往裡面一扔。「不要啊……」二十一低呼一聲。
話剛落音,那石子還沒落地,伏簡眼睛就像毒蛇一樣,掃視過來,揚起鞭子,「啪」地一甩,居然將急不得扔出去的石頭又打了回來。那石頭出去時輕飄飄,回來時卻像離弦的利箭一樣,狠狠地撞到假山上,將一整塊假山石都硬生生打缺了一小半邊――可見伏簡功力之高深,心腸之狠辣。
二十一嚇得腿都打顫。這要是打中了人的腦袋,那還不得腦袋開花呀!
這女人太可怕了!
伏簡冷冷一笑,揮退幾個已經被他嚇得幾乎半身不遂的下人,手執長鞭,慢慢朝假山走來。「有客人來了,怎麼不出來打聲招呼?」伏簡的聲音動人,但是聽得二十一心中莫名的發毛。
長得再丑的鬼,她都不害怕,但是這伏簡,卻真是美得讓她「驚心動魄」!
急不得見沒有下人,這才走了出去,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喚道:「簡兒……」
「……」二十一沒想到急不得私底下居然是這樣叫那個伏小姐,心中默默地噁心他。
伏簡一看是急不得,臉色立刻冷漠下來,緩緩地將手裡的鞭子纏到手掌之上,淡淡地說道:「你怎麼又來了?難道白天我給你講得還不夠清楚嗎?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我也不會走的,沒有你我是絕對不會走的!」急不得堅定而又深情地說道。「簡兒,我已經找到醫治你的方法了,你和我走吧!」
「醫治?」伏簡眼中三分慍怒,七分嘲笑,白皙的手指輕輕地略過急不得的臉頰,聲音充滿著疑惑人心的力量:「我伏簡還不知道自己有病,你看我四肢健全、功力大增,這病,怕也是江湖中人爭先恐後想要得的病吧!」
急不得不理會她的話,輕輕回握住伏簡的手,溫柔地說道:「簡兒,來,見見我的師姐吧!」
「師姐……」急不得轉過身,這才發現二十一躲在假山後還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