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仙鶴草
「高大夫!!高大夫留步!!高大夫!!!……」
微雪紛紛的村落里,一年輕男子滿面焦急地追逐著一白髮鬚鬚的老頭。
二人穿梭在熙攘街巷之間,彼此沒有要停的意思。
但一人愈發氣喘吁吁,一人愈發精神奕奕。
終於。
「哎呀哎呀小夥子,你就饒了小老兒我吧!!」那老頭跺腳嘆氣道。
那男子疾風般撲到了那老頭身旁,額頭冒著細密薄汗,說,「高大夫……你就別躲我了!」
那駝背老頭兀自撫著起伏不止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說,「你,你別找我了!你我二人萍水相逢,我能救得了你娘子便救,救不了你殺了我我也沒辦法……大家好聚好散,好聚好散……」
那男子皺了皺眉,緊抓著那老頭不放,神色哀求道,「高大夫……只要你肯救她,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你,你你……我,我我我……」那老頭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簡直啞口無言。
「高大夫……」
那男子就差沒跪下了。
「唉!!!!……」
那老頭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小夥子,你,你為何要逼我呢!!」
那男子一怔,欲言又止。
二人立在道路中央,引得過路村民紛紛觀望。
「喂,高老頭!你又白吃人家酒了?!」
不知誰大聲喊了一句,幾個觀望村民「噗嗤」笑出了聲。
「哪個,哪個小兔崽子胡說八道?!」那老頭兩頰通紅,氣道,「我高游鶴喝過的酒,比你拉的屎還多呢!!」
說罷眾人哄堂大笑。
「朗風哥哥,你生病了嗎?」
一個鼻涕邋遢的小姑娘忽而從人群中走出,眼睛眨呀眨呀眨地拽了拽那男子的衣角。
那男子一怔,低頭看向那雙清澈的眼眸,眸光倏爾變得柔軟,輕聲說,「朗風哥哥沒生病,墨墨不用擔心。」
那小姑娘點了點頭,依舊不解問,「朗風哥哥為什麼要追高大夫?」
「我……」那男子瞥了高游鶴一眼,眼底黯然,說,「朗風哥哥有事要求高大夫……」
「高大夫答應了嗎?」那小姑娘一本正經地問。
那男子搖了搖頭。
「你為什麼不答應朗風哥哥?」那小姑娘轉而拽緊高游鶴的衣角,很生氣地說,「娘親說了,鄰里要互相幫扶……」
話未說完,那小姑娘眼前一黑,順著地上影子仰頭望去,喜道,「爹爹……」
來人笑了笑,說,「墨墨乖,跟娘親去抓小河蝦。」說罷那小姑娘有些不情願,只是嘟嘴低頭,一聲不吭。
「爹爹會幫朗風哥哥的,墨墨抓小河蝦送給朗風哥哥吃。」
糾結了一會子,那小姑娘輕輕地點了點頭,拔腿就跑。
一溜煙沒了影兒。
那男子怔怔地盯著那小姑娘的身影,失神良久。
「咳……高大夫,你去瞧過朗風的娘子了?」來人問。
高游鶴斜睨了一眼,說,「瞧了。」
「可有法子治了?」
「沒,沒有。……」
「你呀你,高游鶴,你一撒謊就結巴!!」來人好氣又好笑道。
那男子一面看看老頭,一面看看來人,但聞高游鶴繼續說道,「他,他娘子活不過幾日了……我,我才沒撒謊……」
來人「哦?」了一聲,道,「你這還不是沒說能不能治嘛!!」
「村長,你這,你這……」高游鶴一臉犯難,急得連連跺腳,「你別逼我呀!!……」
「誰逼你了哇?你高游鶴救的人都堆成山了,難道是我逼你去救的不成?!」
話音一落,那男子接話道,「高大夫……只要你肯救……」
「哎呀行了行了!!」高游鶴不耐煩地打斷道,「你能把仙鶴草找來,我就救你娘子!」
「仙鶴草?」那男子滿面狐疑地反問道,「仙鶴草是什麼……」
殊不知「仙鶴草」三字一出,周遭人盡皆大驚失色!
「我告訴你啊,仙鶴草就在村后那片死沼里,至於你尋不尋得到,就不關我的事了。」
北海。
牧漁之城。
「海兄把龍骨藏哪兒了?」
海藏英剛飲完一杯茶,正自咂嘴,聽完此話驀地眼神一顫,清了清嗓子,道,「鄢兄說這龍骨還能藏哪兒?自然是哪裡得的便藏哪兒唄……」
方才問話人,不是鄢於段又是誰。
「海兄這話我就聽不懂了。」鄢於段哼了一聲,不悅道。
那海藏英莫名笑了笑,說,「鄢兄怎的開不起玩笑?你我二人之間,難道還有秘密?」頓了頓,接著不疾不徐道,「『鳳麟留窟,龍骨歸海』……鳳麟雖然破窟了,但龍骨總不能離了海吧……」
鄢於段聞罷眉頭一皺,「你把龍骨藏回海里了?」
海藏英點了點頭,眸光一閃,問,「怎麼,鄢兄認為不妥?」
那鄢於段睨了座上人一眼,道,「九天玄火爐已出世,海兄知道?」
「當然。」
「鳳麟業已出世,海兄也知道?」
那海藏英「嘿嘿」一笑,說,「我不光知道九天玄火爐和鳳麟出世,我還知道『不死靈』!」
話音一落,鄢於段身軀大震,說,「此話當真?」
「我海藏英的話,還能有假?」
那海藏英哼了一聲,細眯了眯眼,說,「能逼迫樓嘯天動用九天玄火爐的人,若不是身懷不死靈,豈能在那九天玄火里抗那麼久!」
要是常人,恐怕須臾就化為一道黑煙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鄢於段問。
「千秋萬代,不傷不滅……」那海藏英神情飄忽,「千秋萬代啊!!……」
一聲冷哼。
「你能奪來不死靈,也未必能奪來鳳麟和九天玄火爐。」
猶如一盆冷水。
那海藏英面色一震,說,「鄢兄這就掃興了。」
又一聲冷哼。
「只要我並了不夜城,這北境有什麼是我得不到的?」
那鄢於段無奈地笑了笑,說,「海城主既要兼并不夜城,為何滅了秦家后一點動靜都沒有?怎麼,要我再陪你等上個十年八載?」
「你急什麼?」那海藏英嗔道,「你以為莫同憶還能跑了不成?!」
「再過個十年八載,人老珠黃,還不晚?」
那海藏英聽完冷笑道,「北海十八鎮都是你的,什麼樣的美人兒你找不到?」
「我要牧漁城。」
那海藏英登時起身,失聲道,「你……」
「海城主不是要並了不夜城嗎?」鄢於段戲笑道,「海城主並了不夜城之後,區區一個牧漁小城,還能捨不得給我?」
那海藏英似是鬆了一口氣,哈哈大笑幾聲,說,「那是當然。鄢兄助我兼并不夜城,區區一個牧漁小城,權當贈予鄢兄和鄢夫人。」
「鄢夫人?」
「莫家長姐莫同憶呀!哈哈哈哈……」
中原,碧山。
太虛峰。
無名大殿。
「師叔,師父到底何時出關?」
「過些時日。」
「師叔能否替師侄代話?就說徒弟蘇綸信想見見師父……」
不消說,當下說話這二人,正是無極道長與蘇綸信。
「你有要事?」那無極問道。
蘇綸信眉頭緊蹙,點了點頭,說,「不瞞師叔,我近日來,很是困惑……幾乎夜不能寐。」
「為何?」
「皆因《上虛心法》。」
「《上虛心法》?」那無極有些吃驚。
蘇綸信輕嘆口氣,說,「我本詩詞歌舞,恣意暢快。誰知一入修仙之道,便不能自拔。」頓了頓,接著說,「本門心經泄露,自分支吸取精華重造錘鍊,理應更上一層樓才是……」
那無極皺了皺眉,愈發疑惑。
「我研究《上虛心法》數月有餘,發現其修習方式與本門心經截然不同……並無相通之處,怎能……」
那無極倏爾乾咳了一聲,道,「細枝末節,師侄不必細究了。」
「師叔,」蘇綸信連忙作揖,說,「師侄困惑,想要問問師父。」
「問什麼?」
「為何要拿《寒水心經》!」
「笑話!」那無極聽罷拍案而起,面有慍色,道,「秦瑟在我無名派修習了十年之久!他回不夜城后立即創了寒水一門,哪來的心法?還不都是從我無名派學的!什麼叫拿《寒水心經》?!《寒水心經》本來就是無名派的!!」
話音一落,蘇綸信身軀一顫。
「師叔這話……有點強詞奪理了……」
「強詞奪理?」
蘇綸信咬了咬牙,低頭說,「勞煩師叔稟告師父一聲。」
一陣突如其來的靜默。
「你走吧。」無極冷冷道。
「見不到師父,我是不會走的。」
「無名大殿,還由不得你放肆。」
「請師叔稟告!」
只聽「嗵」得一聲。
一人冷眼看另一人重重跪地。
「修道之人切忌偏執,你忘了?」無極問。
「師侄不敢忘。」蘇綸信說。
「你堅決要見掌門,難道不是偏執?」無極問。
「我只知若是見不到師父,我恐怕一生偏執。」蘇綸信說。
「你這一生都見不到他了……」無極說。
「師叔……師叔何意?」
「掌門真人仙逝了。」
「什,什麼?!!……」
猶如五雷轟頂。
然而大殿之上,單他二人,相視無語。
「掌門臨終囑託我一定要收回本門心經,你不必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