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相思引
轉相思,多愁腸。
憑欄獨飲,月冷如霜。
諸情魔,聽那處嗚咽,道笛聲尋常。
怎堪黯然銷魂夜,夢回當時,滿腔淚,恨難忘。
恨難忘,願永墮,餘生盡付無邊苦。
此淪落,天涯兩人,但求朝暮。
………………
幽幽笛聲,倏爾籠罩浩瀚天穹。
一身紫氣褪去,那白髮男子斂眸吹笛,彷彿隔絕人世。
哀怨,哭訴……傷情之至,聞者落淚。
「相思引……」莫同憶飛身一躍衝破滾滾熱氣,不知怎的,翩然停腳時竟滿心酸澀。
因為這笛聲。
但那舉爐之人似乎沒有一絲動容,他的眸里閃爍更多的,是睥睨天下的孤傲。
「師兄已經熔掉了她的五識和所有靈力,難道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嗎!」莫同憶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可曾問過同悲!!!」
樓嘯天身軀一震。
不過讓他震驚的不是莫同憶的話,也不是那隻玉笛,而是那白髮男子胸腔里若隱若現之物。
「鳳麟!」樓嘯天失聲道。
話音一落,莫同憶面色煞白,喃喃說,「這世上竟有人能將鳳麟與自身合為一體……」若只憑白銀族的漱溟神功,任該人將神功修鍊得如何出神入化,都斷然不能衝破九天玄火……但要是借鳳麟之力……
然不待她暗自心驚完,金光內束手待斃的人兒和金光外斂眸吹笛的人兒,不約而同地一聲狂吼!似乎用盡了渾身力氣,吼聲直要刺破蒼天!
烈焰長空,漫天金光,霎時轟隆隆劇顫嘶鳴,彷彿要和那吹笛人玉石俱焚!
一絲殷紅,登時溢出樓嘯天的嘴角,他暗自大喝一聲,雙手掐訣,欲要將那白髮人一併捲入玄火中……
殊不知那金光正一點一點地碎裂。
「師兄,對不住了!」莫同憶雙眉一凜,電光火石間,往那樓嘯天肩上擊了一掌。
「同憶,你!!!!……」話未說完,但聞「嘭!」得一聲,那團籠罩天穹的金光似再不受控制般得炸裂開來!一時間天降雷火,無數火球掉落如雨,「嗵嗵嗵……」地一連落進了那汪波瀾壯闊得分外詭異的池水裡。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燒焦味兒。
天上四人,盡皆被這爆裂之力震得迸散凋零,猶如失落棋子。
池邊觀望的雪青色人群紛紛逃竄躲避,被劈頭蓋臉襲來的熱氣灼得哀嚎不已。
剛剛趕來的樓心月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二人落進沸騰的月池水裡。
「眾弟子聽令!!」他「倉啷啷」拔劍而出,額角青筋暴起,喝道,「隨我去月池捉那妖女!」
話音一落,只見一荼白人影迅疾跳入月池水裡。
沒有人敢去蹚那一池沸水。
畢竟大難臨頭各自飛。
中原。
萬毒涯。
鄙陋茅舍,爬滿了枯藤死蔓。
有兩人,正在說話。
一人唇色微紅,似大病初癒。另一人身披草莽,形容古怪。
「七情花真的無葯可解?」那人問道。
另一人聽罷點了點頭,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說,「我當初煉成七情花的時候,壓根沒想著煉解藥。現在你管我要,一時半會的,也煉不出來。」
「需要多久?」
「啊?」
「我問你煉解藥需要多久!」那人急道。
「小花花,你倒是別催我呀……」另一人白了他一眼,咕噥道,「你這次能死裡逃生,純粹是因運氣……要是那姑娘再偏個一寸哪,你早閻王殿轉悠去咯……還能管我要七情花的解藥?!」
那人眼底一黯,輕嘆了一口氣,良久,說,「我實在沒想到她是向六拳的女兒。」
另一人「嘿嘿」一笑,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錯不在你……就別想啦!!來來來,小花花,我給你看看我今天剛採下來的毒株,哎唷……心肝肉兒。」說罷兩眼放光地掏著剛卸下不久的竹簍,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
那人咳了一聲,搖了搖頭。
「你,你你你!!!」另一人連連指著他鼻子,氣道,「你怎麼跟鬼煞道那個娘們一樣!唯利是圖!!……我啊,我算熱臉貼冷屁股了。」
那人眉頭一皺,好言說,「我這不是擔心嘛……一擔心就急,你還不了解我?」
另一人說,「哼,了解你有個屁用!了解你你就不找那個姑娘了?……整天頹靡不振的,有病……」
那人點了點頭,飛眼道,「相、思、病。」
另一人隨即啐了他一口,翻白眼說,「我看你是不要臉!你滅了人家滿門,還要跟人家郎情妾意的……要換作是我啊,我也捅你一刀!」
幽幽地一聲嘆息。
「我欠她的。」那人失神道。
一陣靜默。
「你呀你,不是自詡命債太多,要此生不娶嘛!怎麼,無法自拔地愛上那個姑娘了?」另一人依舊不留情面打趣道。
只是嘆氣。
那人眸光一閃,問,「你的手下可有什麼消息?」
另一人斜睨了他一眼,道,「幹嘛?我的手下可不是給你用來找姑娘的……」
那人聽罷一臉可憐相兒,說,「我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你難道就這麼眼睜睜地看我消沉下去?」
「嗤……我看你蹭飯蹭得挺香的,什麼消沉不消沉……」
話音一落,茅舍門口,忽地閃過一個人影。
屋裡二人登時相視一眼,各自住了口。
「你呆著,我出去看看……」說罷那個身披草莽的古怪男子躡手躡腳地往門口走去。
然不待他看清何人……
「掌門?!」
一時間二人盡皆怔了一怔,反應后隨即深作一揖。
是一青衣男子。
「看你樣子,應該好得差不多了。」那青衣男子徑直走向那唇色微紅的男子身邊,拍了拍他肩膀。
不消說,寒暄這三人,便是生死門掌門風吹雨,副使殘花及萬毒涯毒王曾客。
「多虧毒老頭……咳咳,毒王照料。」那殘花說。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風吹雨好奇道。
那毒老頭不高興地隨意說,「還不就是向六拳那個寶貝閨女……」說罷一驚,趕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殘花眉頭一皺,沉聲道,「這次受傷,是我疏忽。」頓了頓,繼續說,「我收拾收拾,這兩天儘快回不夜城。」
風吹雨點了點頭,說,「倒是不必操之過急。」
「但是……」
「你找到她了?」
「…………?」那殘花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別瞞我了。」風吹雨笑說,「你以為我不知……你喜歡那姑娘?」
此話一出,那毒老頭霎時捧腹大笑。
然幾滴汗珠卻驀地從那殘花額角蹚過。
「殘花私自動用七情花,壞了掌門計劃……請掌門處置。」
「嗵」得一聲,其餘二人只覺腳下一顫。
那殘花雙眉深鎖跪地,沒有絲毫辯解意思。
彷彿懲罰自己。
事實上,他真該懲罰自己。
「你身體才好,起來吧。」那風吹雨輕嘆口氣,彎腰扶那人兒。
「咳咳……怎麼學得一身假惺惺的毛病回來,動輒就跪……男兒膝下有黃金哪!!」那毒老頭憤慨道。
「毒王,挑幾個人替他找找那姑娘吧。」
「啊?!!憑什麼都要搶我的人用……」那毒老頭咕噥道,「況且中原那麼大,怎麼個找法……你怎麼就知道那姑娘回中原了……」說罷狠狠地朝那殘花肩上拍了一巴掌,恨得牙痒痒道,「我算是毀你手裡了!整天替你當牛做馬的,你連毒株都不肯和我一塊看看……」
那殘花一個趔趄,穩了腳,置若罔聞地向那青衣男子作揖道,「謝掌門。」
「你跟了我那麼多年,不必那麼客套。」風吹雨淡淡道,忽而眉頭一皺,面色煞白。
那毒老頭「咦」了一聲,說,「你受傷了?」心說你鼎鼎大名的風吹雨居然也會受傷!
那殘花忙不迭關切道,「掌門,你沒事吧?」
「沒事……」
「沒事?!你沒事才怪呢!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中了巫毒?!」
北境,不夜城。
暮色降臨。
十二夜宮,月池之畔。
「樓師兄,池裡沒人。」一渾身濕答答的年輕男子向池畔執劍觀望的男子低頭道。
「胡說!」樓心月滿面慍怒地瞪了來人一眼,喝道,「我明明看見那兩個妖人一同落水!」
「師弟們都打撈了這麼長時間……何況天都黑了,也看不清……」來人吞吞吐吐道。
樓心月欲要說話,突然被打斷道,「讓池裡的人都上來歇息去吧,明天再撈。」
他回頭一看,是莫承才,登時哼了一聲,說,「撈這麼長時間都沒撈到兩人,明天就能撈到了?」
莫承才心裡直犯嘀咕,心說你樓心月怎麼說話如此之嗆……搔了搔頭,說,「月池就那麼大一塊地方,他們還能跑了不成……」
樓心月倏爾冷笑道,「換作以往,大概跑不了……但是現在,有人相助……恐怕就不一樣了。」
「你什麼意思啊……」莫承才說,「什麼有人相助……」
「要不是我爹被打了一掌,那兩人早就被九天玄火灰飛煙滅了!」
莫承才聽罷一怔,急道,「心月,你,你你……你怎的這樣說話!師父怎會平白無故地打你爹一掌!!」
「眾目睽睽之下是不是平白無故…她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