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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死鳳

  似風閘大開,一剎間狂風怒號!


  寬闊暗道內,一疾速行駛的劍光正與風角逐!

  「大師兄,沒路了……」無憂瞳孔驟縮,不由地攥緊了身旁人的手。她倏爾回頭瞥了一眼那乘風呼嘯而來的磅礴鳳形,心口一緊,暗道前有蛛蝶,後有風靈,進退無路,這可如何是好……


  說時遲那時快。


  「冰山十九式,鑽冰求火!」


  那一襲荼白衣袍獵獵作舞的俊逸男子當下一聲大喝,一道狹長劍光隨即重重劈向前方的一派漆黑。接踵而至的,還有倏爾燃起的熊熊大火!

  「噼里啪啦」的燒焦之聲。


  無憂冷不丁面色大震,滿眼驚愕地看向身旁男子稜角分明的臉廓。


  就這般徑直衝入重重火海!


  格外靜謐。


  被烈火淹沒了的幽綠巨眼,空洞地翻滾在火海里。瀰漫的焦糊氣息和逼仄的光熱,一絲不漏地裹挾著疾行的三人。


  韶光,彷彿被拉長了。


  猶如魚龍深潛后浮出水面后的第一次呼吸。


  無憂眼前一黑,額頭冷汗涔涔,定睛一看,登時驚訝得屏住氣息。


  一幾欲遮天蔽日的梧桐赫然紮根一汪碧綠的池水當央。


  但微弱的火光只能照亮一半梧桐與水。


  當下三人腳尖輕點落地,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


  氣氛安靜得壓抑。


  楊小涵突然「咦」了一聲,道,「你們看,池裡是不是有人?」


  無憂和蕭肅二人聽罷一怔,順著楊小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幾十人合抱粗的梧桐樹側,水波蕩漾,影影綽綽地閃現著一個人影。不過恰巧有蓊鬱的樹蔭遮擋,要不是心細如髮的人絕不會看到。


  「你們在這等我一下。」蕭肅說罷縱身一躍,蜻蜓點水般,一個周天翻轉落到了那梧桐的枝椏上。


  無憂未及反應,欲言又止,但覺耳畔掠過一陣微風,而身邊人已不見蹤跡。


  「無憂師妹。」楊小涵突然一笑,道,「無憂師妹功力愈發精進了。」


  「哪有的事……」無憂忙不迭訕笑說。


  楊小涵眉頭一皺,表情很是痛苦,強自壓了壓喉內腥甜,說,「無憂師妹能從大陰陽巫陣里逃脫出來,且毫髮無損……修為果真令我望塵莫及了。」


  話音一落,無憂滿臉尷尬,腦海不由地浮現出那一頭白髮如瀑的面具男子,暗自疑惑一番,忽而想起兩人水窪里如此這般地一段濕纏,朦朦朧朧,卻又真真切切……


  「譚松……」


  無憂霎時收回了早已飄去九霄雲外的思緒,看著一臉驚訝的白凈男子,說,「譚師兄?」說完轉頭望向一潭平靜的碧綠池水。


  卻見那蕭肅正吃力地浮在水裡,肩上還托著一個一動不動的人。


  「楊大哥,我明明記得譚師兄是跟你困在了一起啊……」無憂自顧自地疑惑道。


  「你大概是看錯了。」楊小涵不以為然地答道。


  無憂聞罷愣了愣,心說難道真的是自己看錯了?繼而又說,「楊大哥,你既然出身南疆,想必對風窟也熟悉。我一直不懂,明明我們四個被困在了一個小溶洞里,為何……」


  話未說全,那楊小涵驀然打斷道,「我不知道。或許這就是風窟的神秘莫測之處。」


  「…………」無憂眨了眨眼睛,一陣頭腦發矇。


  她不經意地將眼神落向池中二人身側的那棵巨大梧桐樹上,倏爾眼神一顫。


  彷彿有一雙陰冷的眼眸正透過密密匝匝的青翠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這種感覺,簡直太熟悉。


  「楊大哥,你覺不覺得樹里藏著什麼東西……」無憂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道。


  倒映在池水裡的婆娑樹影,隨水波輕顫,將碎未碎。


  火海外嗚咽的風聲,如同鳳靈悲泣,回蕩在一派幽暗的池畔。


  而水中二人,卻離岸愈來愈近。


  「大師兄,」無憂一個箭步跨入碧綠的池水裡,只覺一股清涼,未及繼續邁步,忽然「嗵」得一聲,似有什麼重物落水。


  當下三人眉頭一皺,盡皆循聲而望,不由地大驚失色!


  一顆血染的鳳頭,就這般無力地漂浮在譚松方才的位置上。


  「沒想到風窟內,真的有鳳凰……」無憂失神道。


  一聲冷笑。


  「應該是沒想到這風窟里除了我們四個,還有其他人吧。」楊小涵不經意回道。


  蕭肅亦笑了,「朋友,積雪湖一別,今日再見,何不出來一聚?」


  無憂聽罷心裡「咯噔」一下,頭腦空白道,「大師兄,你在跟誰說話……」其實多少猜到。


  話音一落,碧綠的池水突然盪起了一圈漣漪。


  一個閃影掠過眾人眼角。


  無憂隨著蕭肅的目光轉身而看,登時身軀一震,驚訝道,「你……」


  「譚師弟是不是你殺的?」蕭肅冷冷道。


  「他沒死。」那衣衫破亂的白髮男子啞聲應說。


  蕭肅哼了一聲,說,「你可知殺鳳取麟,是要遭天譴的。」


  「我只知道就算我不殺鳳,鳳也會殺我。」那白髮男子不帶一絲感情地道。


  蕭肅饒有興味地「哦?」了一聲,忽而眸如寒電,喝道,「白銀妖孽!一昧地強詞奪理!」說罷劍光一閃,周身寒光大盛!徑直朝那幽暗中挺立的人兒揮劍刺去。


  當下一人持劍狂舞,一人連連閃躲。


  無憂和楊小涵眉頭緊蹙地注視著不遠處一來一回糾纏不休的兩人,但聞一聲極微弱的痴吟之聲,低頭一看,訝然喜道,「譚師兄!」


  幾乎被水泡得發白的斑駁碎肉,赫然嵌於斷臂之上。


  無憂忽地眼光一閃,蹲在那譚松身旁問道,「譚師兄,你的三個錦袋放在何處?」


  彷彿是沒有力氣說話,那面色極其煞白的譚松單用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胸懷。


  無憂心下頓時恍然,滿臉訕訕道,「師妹得罪了。」說完忙不迭去翻他濕透了的胸口。


  果真有三個錦袋!

  「靈熏靈熏靈熏……」無憂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一個袋子就拆。


  「咦……奇怪了……」她隨即又拆開了剩下了兩個袋子,狐疑道,「怎麼都是空的?!」


  不待她思索,只聽一聲尖厲長嘯,似要撼動山河!


  不知何時熄滅的火海,不知何時呼嘯而來的強勁風靈!

  一時間無數沉悶的碰撞之聲炸裂開來!整個幽暗的溶洞,恍如地裂天崩,伴以無邊颶風,將一行人霎時拔根而起!


  晨光熹微。


  不夜城。


  十二夜宮,議事堂。


  一默不作聲的年輕男子正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一旁談笑風生的兩人。


  「心月,」那突然止了笑聲的中年男子喚道,「我囑咐你準備的聘禮可都準備好了。」


  道是樓心月和樓嘯天父子倆。至於其餘一人……


  晉連孤哈哈一笑,說,「一個屋檐底下,免了這些繁文縟節才好。」


  「師叔這話就不對了,」樓嘯天不甚贊同地打斷道,「小兒任性,一婚娶兩女。要是在這繁文縟節上免了,我都替柳兒委屈。」


  那晉連孤抿了口茶,眸光一閃,說,「我聽說……祭龍鎮的鄢鎮主被殺了?」


  樓嘯天微微點了點頭,隨意說,「師叔消息靈通,大概北海十八鎮的情況都清楚了吧。」


  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雖說不夜城有寒水門,但總歸逃不了戰爭廝殺啊……」晉連孤倏爾滿面憂愁地感慨道。


  樓嘯天笑了笑,道,「不夜城縱橫極北幾百年,看似太平盛世。其實……」頓了頓,眼底一寒,繼續說,「當年師父建寒水門欲自強不息,殊不知只有『權力』,才是自強不息的保障。倘若沒了權力,不夜城城主會是何人,現在又會處於何種統治之下…」


  晉連孤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笑道,「我果真沒有看錯人。」


  樓嘯天連忙一揖,推辭說,「師侄一番膚淺見解,還望師叔莫怪。」


  晉連孤「嘖」了一聲,道,「要不是師侄這二十年的嘔心瀝血,那不夜城城主之位怕是早落到外人手裡了,哪裡還有我們這些個老人兒說話的份……」說罷不覺搖了搖頭,感慨道,「一晃眼那麼多年……」一切歷歷在目。


  樓心月忽然乾咳了一聲,引得其餘二人一怔。


  晉連孤似登時反應過來,懊惱道,「心月,岳父光顧著說老話,忘了你一個年輕人,定是聽不慣的。」


  樓心月聽到「岳父」二字倏爾面色一滯,強笑說,「岳……岳父折煞心月了。」


  話音一落,三人頓覺眼前一暗,抬頭望去,那晉連孤立馬半氣半笑道,「柳兒,你一個新娘子,快要成婚了,還不好好在別苑待著!議事堂是你隨便闖的地方嗎?」


  來人正是一襲丹朱衣衫,笑意盈盈的晉柳兒。


  「爹,我這不是無聊嘛……」那晉柳兒一溜煙竄到了晉連孤身旁,撒嬌道,「爹你能不能支家裡幾個小廝給我使喚使喚?」


  晉連孤一臉狐疑,問,「夜宮裡那麼多嬤嬤,還不夠給你幫忙的?」


  晉柳兒眼骨碌一轉,道,「哎唷……夜宮裡的嬤嬤年紀都那麼大了,哪裡能幹那些力氣活兒啊……」


  父女倆一番言語,叫在場的父子二人,聽得雲里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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