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飛雪堂之殤2
黑棱突然前腳一收,在雪地里腳打了一個滑。幸虧身後有大樹抵著,黑棱立刻後腳一瞪,倒掛在樹上,而後又躍了下來。
長劍被黑棱直接一甩,深深刺下在雪地里。她拍了拍手,完事正準備走人,副堂主就跟了過去。他握著黑棱的手,黑棱卻還是根本不在意。
黑棱雖然沒說話,卻一副讓他放手的模樣表現在了心頭。
「堂主都沒說什麼了,你為什麼還是這樣?」副堂主有些怒火燃心。
他差了哪裡?飛雪堂又比南詔差了哪裡?為什麼黑棱一直不肯真正從了飛雪堂。每次堂主在她面前提到這事的時候,她都像有意迴避一樣,不然依堂主的權位,黑棱想入飛雪堂,又很難么?
「你現在不同意也罷。」副堂主說到現在的時候,語氣似乎加重了一些。
等堂主大勢已去,他有的是時間讓黑棱留在自己身邊。
「以後.……?」黑棱笑了笑,「我覺得,是沒機會了吧?」
他猛然之間一抬頭,卻不知黑棱此言究竟何意。
直到過去了好半天,黑棱才垂下手,往前走了幾步,言了下一句話。
「副堂主,你可還記得……飛雪堂十二年前的那場大雪,死了誰?」
他沒說話,十二年前的事情,他確實再清楚不過。
不過那時黑棱還沒有來,既然能先一步提醒了自己。
她不說還真沒想起來,那場大雪,確實奪走了一個人的性命。
副堂主沒怎麼在意,堂主的生命確實接近亡命。
就算在哪一日雪停了,他死了,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也許,堂主不會那麼快死。十二年前的事情,只不過是湊巧罷了。
黑棱往前走了一步,一把將長劍從雪地里拿起來,掂量了許久。
這把劍,不知多少年過去了,還在用。即便破了,舊了。可那是曾經關係最好的人,留給她的唯一一件有價值的東西。
「你相信嗎.……曾經我在南詔。跟葉姬姐的關係,是最好的……」
黑棱的話沒說完,被副堂主打斷。他點了點頭,示意相信。
「我既不想讓葉姬姐為難,也不想以後讓飛雪堂來承擔這一切。」黑棱一低頭,又道,「所以,抱歉了!」
黑棱將手抱著,走開了一些。這些過,到底都在於她。
「你覺得冷嗎?」黑棱覺得說這些傷心的也罷,於是瞬間轉移了一個話題。
「我……不冷!」副堂主語氣淡然的說道,「若這場雪真要奪走我的性命。那我最希望,死在你的手下.……」
他往前一站,想抱住黑棱。可是黑棱只是稍稍一轉身,從副堂主的身邊繞了開。
「呵……」黑棱輕蔑的一笑,「那你也是有膽,敢在我面前說這話。」
黑棱輕輕撫去長劍上的雪籽,一把冰涼的劍,非常無情的指在副堂主的肩膀上,慢慢豎著挨到他的脖子邊。
但讓黑棱沒想到的是,他就真的沒有躲。甚至將黑棱的劍往自己的脖間對的更深了幾分。
「我說了,我如果能死在你的手下,那是三生有幸……」副堂主走上前幾步,「所以,我真的不後悔。」
黑棱的長劍,慢慢挪開。
一月的期限,南詔王曾經說,讓她拿下一個人的性命帶到面前。
誰能告訴她,應該怎麼拿下?堂主,還是副堂主?
而今可能不對,她自己也得死。
「其實.……並非,我不願意.……」
黑棱的這句話音很小,副堂主也在此時正好轉身,應是沒有聽見黑棱後半句的所言。
他走了,黑棱立刻轉眼望了過去……
黑棱一嘆氣,不過又是一個痴心人罷了,無妨.……
黑棱提筆,想在一張白紙上寫下書信,可是當手觸到白紙上的時候,她只輕輕點下一個點。
黑棱氣的將筆一甩,筆上的墨汁直接噴湧出去。
小盈繞著路走了進來,看到黑棱如此氣憤,心中更有怒火不消。
「黑棱姑娘,到底怎麼了?」小盈將地上的毛筆撿起來,慢慢送到黑棱的面前。
「喏。這還一個字都沒寫完呢。」
小盈將毛筆遞上去,可是半響過去,黑棱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姑娘,你若不把交待的事情說清楚,讓我怎麼幫你傳信。」小盈摸了摸頭。
黑棱想了想有事,只好走過去揮筆寫了幾字。黑棱的話很短,沒過多久就甩下墨已乾淨的毛筆。小盈走過去,看了一眼。
『葉姬姐,上次錫禹一別,也有半月不見。這封信,只怕是最後一封信了。不要責怪黑棱的莽撞,我那麼做,不過是盡了最後一點的人情。』
『若日後有機會,定赴南詔……』
書信上,只有寄託黑棱的思鄉之情,以及最後一筆留名上面的葉姬二字,寫的沉沉有力。
小盈湊上去,輕輕吹了吹,等墨水又幹了一些,小盈才慢慢將書信折成四方,放到一個信封裡面。
「姑娘想把書信送到哪裡?」
「南詔.……」
黑棱的話說完,身後小盈一怔。突然蒼白的臉色,很久都沒有應過來。
南詔……聽說能去那個地方的人,多半是回不來了。
「你別瞎想,不會的.……」黑棱安撫了小盈,輕輕豎著摸下她的髮絲。
小盈揣著書信,右手顫抖的在紙上寫下南詔二字。
「對了,信上這個人,似乎對黑棱姑娘很重要,黑棱為什麼不自己去見她?而要寫封信,派我稍去?」小盈不解的問道。
「如果能去,日後我肯定會去。」黑棱堅決的點下頭,「可我覺得,應該……沒有機會了。因為,雪,快要停了……」
黑棱站到屋門前,她從未跟以前一樣這般害怕過。
小盈也不是才來的飛雪堂。飛雪堂十二年前的事情,人盡皆知,她也不會例外。
「說我胡思亂想,我看……姑娘才是在胡思亂想。」
小盈立刻走上前去,看黑棱神情認真,一點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只需儘快把信送到南詔。跟葉姬姐示歉了就行,其他的什麼也不用說。」黑棱笑著搖頭,「該來的遲早會來,我躲不過。」
屋外的雪,越下越小。黑棱沒有偏頭再看小盈一眼。
心想,既然副堂主不來找他,他只好去找副堂主了。
黑棱往閣樓上走去,越上一層,動靜之聲以及腳踏之聲就越沉。
等黑棱最後走到閣樓上的時候,副堂主才將手緩緩從堂主的手中慢慢放下。
堂主,已經沒了氣息。
黑棱不經意一聲冷笑。何必這麼急著對一個已將近殘疾的人下手?這個位置,不都已經讓出去了么?
「喲,副堂主,這會我來的可不是時候嘛。你果然還是對堂主下手了。」黑棱冷冰冰的眼神望著他。
「不……不是這樣的。」他慌忙的用手解釋道,「堂主只不過找我商議了些事,撐到了最後一口氣,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副堂主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沒有對堂主下手,到黑棱面前,就什麼也解釋不出來了。
「你跟別人說,他們能信。可你的一切事情,我都知道。」黑棱往前走了一步。
副堂主的事情,她也曾在其中策劃了不少。那些剩下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被副堂主的人解決了。
可是沒想到,他為了一個地位,能做到這麼絕情!
「黑棱,就算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我知道……」副堂主不願意解釋,只道,「你瞧,雪都要停了。堂主的性命,也會隨著這場雪而去。」
「不,雪還沒有停!雪沒停,就證明還依然會有人要離去。」黑棱突然乾脆的言道。
「你又何必苦苦不放?」副堂主握住黑棱的手,「我是真的喜歡你,你不知道?」
黑棱將手一縮回去,根本沒有被副堂主的這番言語有一絲的心動。
對,如果不是當初對他有些好感的話,也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連堂主的死活也不救了。
「副堂主,我們之間,到此為止吧。」黑棱往後退了一步,長劍慢慢從背後抽出。
副堂主閃身一躲,黑棱的長劍卻驀然刺偏了一些。
他伸手一把將黑棱抱在懷中,黑棱要掙扎,卻被捂著越來越緊。
他粗糙的手掌,在黑棱的臉頰上慢慢撫了下去,輕輕咬住黑棱的唇角。
「我說過……死在你的手下,我無悔!」副堂主笑了笑,「黑棱姑娘可以不信我,沒關係,但我絕不會背叛飛雪堂.……」
他從來只是看不下去堂主這般軟弱無能。早一些了結堂主的性命,對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副堂主往黑棱身邊一站,靠著她鋒利的長劍邊上站上。
『刺啦——』一聲長劍刺穿胸膛的聲音從黑棱的身邊劃了過去,副堂主慢慢的跪在地上。
「飛雪堂……咳.……必須有一個能……永遠支撐起的人,來承擔。」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完最後一句話,「你若回南詔我不攔你,請替我……辦成最後,一件事……」
他將令牌甩了出來,「把它交給.……一個最合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