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搶救室外
我心急如焚，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向前沖，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跑，不安的感覺升上心頭，我握緊了拳頭，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看到前面迎面走來一個護士，跑過去伸出手就拉住了她。
「不好意思，請問806房的病人去哪裡了？」
那個護士先是被我嚇了一跳，聽了我的話才冷靜下來，然後開口回答我。
「806那房的病人剛才突然病情加重，被送到搶救室了。」
那一刻，這個消息就彷彿是一個晴天霹靂，在我腦海中炸開。
我深吸了一口氣，拉著護士的手沒有鬆開，半信半疑地看著她，又一次詢問。
「你說什麼？在搶救室？」
「是的，就在10層的搶救室。」
我拉著她的手慢慢滑落，邁開步子朝電梯口跑了過去。
我衝上電梯，顧不上別人怪異的眼神，腦海里嗡嗡作響，亂作一團。
我怎麼都沒有想到，在我離開的短短几十分鐘之內，叔叔會病情突發被送去搶救！
電梯很快就到了10層，我聽著電梯門開的提示聲，兩隻腳有些發軟。
我不知道，我將面對的，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電梯門打開，沒有人下去，停頓了幾秒之後又自動合上，眼看著門就要關上，我這才反應過來。我立刻伸出手，擋住了電梯，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走到搶救室門前的，我只記得，搶救室門口不斷閃亮著的紅色燈光，還有來回踱步的單越……
我的雙腿如同注了鉛水，每邁出去一步，對我來說都是萬分地艱難。
我走過去，在距離單越兩米之外的地方停下，輕聲叫著他的名字。
「單越……」
我的聲音里已經不知不覺地帶了哭腔，舌頭也開始打結。單越轉頭，眼神在我身上只停留了兩秒，然後就迅速移開了。
可是僅僅那兩秒，我就能看出來他眼睛里的複雜和痛苦，我的心，也在那一刻，深深陷入了愧疚中。
我看著不停閃動的紅色燈光，心裡也跟著萬分焦急。
如今，我站在搶救室外面，雖然根本沒有聽到誰說手術的情況，可是單單這個氣氛，就已經讓我感受到了情況的危機。
我的雙手握緊，眼睛閉上又睜開。這一刻，我就只祈求叔叔能夠平安無事，只要他平安，那就一切都好。
在搶救室外面等待的時間是最煎熬的，我不敢再叫單越的名字，也不敢主動過去和他說些什麼，我只能虔誠祈禱，懇請好運。
度日如年，如今我真的深切理解到了這個詞語的意思。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知道自己的腳後跟都開始變得發麻的時候，搶救室旁邊突然響了一聲，緊接著，紅色的燈光就暗了下去，單越一下子衝到門口，我也往那邊快速走了幾步，心臟就在心口懸吊著，彷彿隨時隨刻都有可能跳出來。
沒多久，門打開，走出來了一個穿著手術服的醫生，他一邊把手上的手套取下，一邊朝我們這裡走了過來。
「醫生，怎麼樣了？！」
單越一個箭步衝到那人的跟前，緊接著就開口詢問。
那個醫生並沒有立刻回答，他把嘴巴上的一次性口罩拉下來，看了看單越，眼神變得同情而又複雜。
「你是病人家屬？」
他問著，單越立刻點頭。
「我是他兒子。」
「…對不起，我們已經儘力了，家屬們開始著手準備後事吧。」
那一刻，醫生的話如同一記響雷，震醒了我的同時，也震醒了單越。
他背對著我，我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但是我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手握緊在一起，一點點用力，攥緊成一個拳頭。
「醫生，你說什麼？你在開玩笑是不是？醫生，你回答我！」
單越伸出手，一把拉住了醫生的胳膊。醫生被他這猝不及防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退後了一步，可是依然沒有掙開單徹的手。
「我已經說過了，我們已經儘力了……」
「你騙人！我爸他好好的，怎麼會說沒就沒？！」
單越咆哮著，直接打斷了醫生的話，此時此刻，他就如同一隻發威的老虎，我能夠強烈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憤和不安。
「你幹什麼！」
「家屬請您鬆手，我們真的儘力了……」
「家屬請您理智一些……」
突然從搶救室里衝出來幾個護士，紛紛伸出手去拉單越，不停地勸著他鬆手。
可是現在的單越又怎麼會聽他們的話，他的手死死地抓著那個醫生，根本就不願意鬆手。
「你們騙人！我爸他怎麼可能死！」
「家屬你冷靜一下！這本來就是你們的責任，沒有人看管病人，病情突發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通知醫生，在病人生命體征出現明顯異常，報警器響起來的時候，我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搶救了，怎麼說，這都是你們病人家屬看管不周！請你放開醫生，不然我們就叫保安了！」
旁邊的一個護士振振有詞，她看著單越，語氣強硬，臉色嚴肅。
單越的身體在那一瞬間變得僵硬，然後他的手慢慢鬆開，我看著他，那一刻我的心變得完全冰冷。
這本來就是你們的責任！
這都是你們病人家屬看管不周！
這兩句話反反覆復在我的腦海里徘徊，我的腳底發軟，身體不由自主地歪向一邊……
看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如果我一直守在叔叔身邊，在他病情突發的第一時間，我就能夠通知醫生過來搶救，這樣的話，可能叔叔根本就不會死去。
可是……可是我偏偏離開了，而叔叔，也恰巧在我離開的那幾十分鐘出了事！
我的胸口開始抽痛起來，我用力咬著下嘴唇，朝單越看過去。
他依然僵持著剛才的那個動作，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座雕塑一般。醫生和護士都紛紛走開，我看著他僵硬的背影，心臟都在抽痛。
怎麼說，這一切，也都因我而起，說到底，發生的事情，也都怪我…
嘴巴里出現的血腥味道提醒我已經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我深吸了一口氣，想要使自己鎮定下來。
「單越……」
我叫著他的名字，手因為緊張也握緊了。
他的身體顫了顫，但卻沒有回應我。
我朝他走了過去，在他的身後停了下來，我伸出手，慢慢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