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假裝不存在的電話
102：假裝不存在的電話
餐桌上的氣氛，終於是沒那麼沉重了，似乎和我們之前很多次的聚餐並沒有什麼區別。
三個人正聊得熱火朝天，陳亦然放在餐桌上的手機也不甘寂寞地響了起來。
隔著一點距離，我沒能看清楚是誰的電話，可眼角的餘光，卻瞥見陳亦然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抽動了一下。讓我的心裡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陳亦然看著餐桌上的手機，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通了電話。
可是，表情卻是那樣的淡漠。看著陳亦然的表情，剛才在心裡的猜想，一下子便得到了證實。
可是，畢竟白小雲還在我們旁邊坐著，我也不好說太多，只能夠一邊假裝若無其事地吃著東西，一邊偷偷地觀察著陳亦然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揣測著電話的內容。
陳亦然沒有說太多話，聽起來，似乎很是敷衍，只是不停地說著「嗯嗯」、「哦」、「知道了」這一類模模糊糊的字眼。倒是讓我愈發的好奇了，不知道這次家裡找陳亦然，又是為了什麼事情。
還好，白小雲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什麼，只是專心致志地吃著東西。
掛斷電話，陳亦然的臉色顯然和剛才不太一樣，卻還是維持著表面上的笑容，但是我們默契地也沒有當著白小雲的面提什麼，又或者說，我們本來就再努力地迴避著這通電話，似乎是誰都不希望這通電話曾經響起過一般。
送完白小雲回家，車上卻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久，終究還是我先開了口：「哥，爸爸又打電話讓你回去了？」
「是那個女人。」說完，陳亦然猛地一踩油門，似乎是在發泄著心裡壓抑已久的不滿。
就這樣一路飛馳著，直到了一個廢棄的工廠旁邊，陳亦然總算是把車停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她說他病了。」即便是過去了這麼久，每次提起父親，陳依然依然是連他的名字都不肯叫。
「所以呢？」黑暗之中，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了一下，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是，按照一貫的情況來說，事情，絕對不會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讓我回家。」陳亦然的語氣冰冷到不帶一絲溫度，只是黑暗之中，那雙深邃的眼眸還是散發著亮亮的光芒，讓他看起來並不是那麼的決絕。
「那……哥，你會回去嗎？」我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道。
自從陳亦然在家裡公開宣布，他要把攝影作為自己終身的事業，甚至不惜以放棄家族事業的繼承權，隨後便只拿了幾件簡單的衣物就獨自一個人離開了家開始，父親就想了各種各樣的方法來讓陳亦然回家。
至今我都還記得，還在我上大學的時候，一天深夜，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異國電話，原來是父親直接派人去了美國，想要帶陳亦然回家，無奈，陳亦然只有連夜翻窗逃跑，甚至連錢和手機都來不及拿，只能夠讓我給他打一些錢暫時應個急。
那次，我想要問問陳亦然究竟在哪裡，可是，陳亦然怎麼都不肯說，從那個時候起，陳亦然就一直告訴我，很多事情，我知道的越少對我越好。
後來，我不知道陳亦然究竟是怎麼渡過了那次的危機，我沒有問過陳亦然，而陳亦然自己也沒有主動告訴我，我只知道，從那個時候起，這麼多年以來，陳亦然都沒有再回過家，哪怕是一次也沒有。
自然，父親也是想過了無數的辦法，甚至是親自去過陳亦然在的國家，可是，陳亦然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的，堅決地要和那個家脫離關係，堅決放棄無數人垂涎三尺的家族所有產業的繼承權。
……
「當然不會。」陳亦然冷淡地說道，每次說起家裡的事情，他總是會平靜到好像是在說著一個不相干的人的故事一般，有時候，我都不知道陳亦然是怎麼做到可以這樣鎮定自若的。
「哥，萬一，那個女人這次沒有撒謊，爸是真的病了呢？」儘管知道繼母向來都是心機非常，謊話連篇，可是，不管怎麼說，聽到她說父親的身體出了狀況，我還是會免不了有幾分擔憂。
「和我有什麼關係嗎？他既然當初做了那樣的事情，那麼現在即便是病得快死了，我們不在他的床頭伺候他，也應該是他早就預料到了的事情。一個人既然有膽量做出選擇，為什麼沒膽量承擔這個選擇帶來的後果？」陳亦然說著說著，聲音不由得又揚了起來，我知道，當年的事情，帶給他的傷痛，直到今天，也沒有痊癒，甚至是連一絲一毫的好轉都沒有。
而我又何嘗不是。所有人都羨慕我和陳亦然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可是，我和陳亦然寧可放棄這所有的一切，來換回一個平平凡凡，卻是很溫暖的家。但那對於我們來說，是個永遠都不可望也不可及的夢想了吧。
「哥，如果你不想回去……那我回去看看吧。」我想了想，看著陳亦然說道。
陳亦然聽了我的話，似乎是愣了愣，然後扭過頭來，看著我說道：「珝珝，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回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多少總是安心一些，萬一是真的呢？」我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
「即便是真的又如何，是假的又如何。哪怕他是真的病了，我們回去，也改變不了什麼。更何況，難道你想聽他的安排，過著你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的生活嗎？」
「哥，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再怎麼說，他也是生養了我們的人，所以，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想先回去弄清楚。就當是我順便回去看看奶奶吧。」
「可是，那個女人是個什麼樣的角色，珝珝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擔心你這次回去了，她又會不知道搞出什麼事情來。」
「哥，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啦，沒事的，我只是回去看看他現在什麼情況了就回來，不會出什麼事的。」
陳亦然聽我這麼說，便也不再阻止，只是還是很擔心地叮囑道：「珝珝，回去之後不管發生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立馬回去。」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才意識到，一片漆黑，陳亦然又哪裡看得見。
可似乎是什麼想法都逃不過陳亦然的眼睛似的，他只是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知道，不管我現在怎麼叮囑你，等你回去了，有什麼事也只會自己一個人逞強硬撐著。」
我笑了笑，抓住陳亦然的手，故作輕鬆地說：「好啦，哥，這次我才不會一個人逞強硬撐著呢，我保證，哪怕只是有一丁點的不開心，我一定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你到時候可不許不管我啊！」
陳亦然有些無奈又寵溺地笑了笑，不再言語，開車送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