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傷痛
“這是什麽?”
謝憬非回到府上時,看著放在院中的東西問道。
“王爺,這是陸大饒……屍體。”管家掙紮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東西,有些艱難的道。
“屍體?”
管家閉上眼使勁點零頭,再睜眼時卻瞄到謝憬非正要掀開那塊白布,“王爺別——掀……”
白布飄落在一旁的青磚上,其下掩蓋的東西暴露在人前。
謝憬非皺起眉頭,以袖掩鼻,眯著眼看了好一會兒,才從那堆混亂不堪的東西裏看清陸靖安的臉。
四分五裂的屍首堆在一處,手臂和腿骨交纏在一起,頭顱埋在其中,發絲淩亂,血汙遍布。
“這,這是怎麽回事?”謝憬非怒吼著轉向身旁的人問道。
“王,王爺,這是今早剛送來的,是,是您二位既有親緣,那想必您也可以為他斂葬……”管家側過身子,不願再看那血肉模糊的場景,哆哆嗦嗦的複述著話,隻是謝憬非飛來的眼刀讓他的聲音也逐漸低了下去。
“誰送來的?”謝憬非咬牙切齒的問道,他這些日子都盡可能的陪在母妃身邊,即便母妃不曾開口過一句話,他也覺得自己應當盡一盡為人子最後的孝道,可沒想到竟然有人把陸靖安……還送到了他的府上。
“是,是陛下的人。”管家嚇得跪了下去,著急忙慌的道。
父皇?!
謝憬非愣在了原地,怔怔的看著眼前的那一堆屍體。
“王爺這如何處理?”管家看著他六神無主的往房間走去,忍不住開口問道,現在雖是十月氣漸涼,但一堆屍體放在院裏那也是讓人頭疼的事啊。
“埋了吧。”謝憬非的聲音輕輕飄過來,卻讓院中的人一頭霧水。
“王爺這意思,是隨便埋了?還是厚葬啊?”有人圍過來問道。
“就——”管家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屍體,擺了擺手道:“該怎麽埋就怎麽埋吧。”
王府裏的人開始操持起喪事來,謝憬非卻隻木然的坐在房內發呆。
父皇的人,指的就是那些暗衛,除了謝憬淮那四個,一般情況下他們絕不會親自出現在人前辦事。
可現在,他們將陸靖安殘忍殺害後還分屍送到他的府上,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啊——”
齊王妃站在院裏聽著房內傳出痛苦的慘叫聲,卻也隻能歎息一聲後抬步回到自己院裏。
“去和太子妃知會一聲,今日我就不進宮了。”
“是。”
齊王府一夜難眠,太陽再次升起時,就是賢妃出殯的日子,而今日也是淑妃的死期。
寧帝在養心殿聽著內侍們稟報喪儀的進程,有太子在一切都無需他操心,不過有一個人他卻想親自再去看看。
“淑妃……都送去了吧?”寧帝狀似無意般問道。
“回陛下,平公公親自送去的。”太監上前應道。
“嗯,朕出去走走。”
平公公剛把鴆酒、白綾、匕首一並督衛瑤麵前時,就看到了匆匆趕來的齊王。
“慢——”謝憬非跑過來,紅著眼看了看麵色無波的衛瑤然後又帶著些哀求的看著平公公問道:“平公公,我想和母妃最後幾句話,可以嗎?”
平公公看了他一眼道:“殿下請快些”,言罷端著盤子帶著太監們退了出去。
屋內隻剩下母子二人,但卻是衛瑤被關押以來,謝憬非第一次進到屋內。
“吧。”衛瑤慈愛的看著他問道。
“母妃……”謝憬非跪到她麵前,似有千言萬語,可最終出口的卻是“……舅舅死了。”
衛瑤的身子晃了晃,謝憬非連忙抬手扶住她。
“去了也好,也好。”衛瑤淡淡道,眼神看著窗外卻充滿向往解脫之意。
“可舅舅死的……好慘。”謝憬非想了想,卻還是忍不住出真相。
衛瑤看著他,卻隻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你不該在這兒。”
今日賢妃出殯,而她是罪人,謝憬非不僅不避禍,反倒莽撞的跑到她麵前哭著陸靖安的慘狀,這一點算是犯了寧帝的大忌。
果不其然,還沒等謝憬非起身,房門打開時,門外正站著寧帝。
宮中哀樂聲聲,卻分不清是誰更傷痛。
平公公再次奉上托盤,衛瑤笑了笑,伸手拿了鴆毒。
“我還以為,陛下也會給我鉤吻,就像當初給蘇儀那樣。”
“蘇儀……比你要光彩。”
“光彩?陛下在笑嗎?原來連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的人就叫光彩。”
“不,她留過一封信給淮兒,當初朕命暗衛搜宮時輕易就找到了。”
衛瑤端著那杯鴆酒,不解的看著他。
“她其實清楚這一局難贏,但她還是做了,也承認了。”
“她……”
“朕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已然放下了仇恨,朕都不追究許家後人,你卻迫不及待的想要斬草除根,衛瑤,就算是為了非兒,你……罷了。”
“父皇,父皇……”謝憬非還跪在地上,聞言朝著寧帝膝行幾步,卻被寧帝後湍腳步和眼中的冷意定在了原地。
“求陛下,對非兒好些吧,這些事本也與他無關,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衛瑤看著兒子受挫的背影,也朝著寧帝跪了下來,完最後的祈求後,終於舉杯一飲而盡。
須臾間,倒地聲在身後響起,謝憬非猛然回頭,隻看見母親依舊含笑的嘴角。
“母妃——”
寧帝冷漠的看著他們,轉身出了屋子。
衛瑤錯了一件事,那杯鴆酒裏,他也放了鉤吻。
哀樂從遠處的宮殿飄揚而來,謝憬非抱著母親漸漸冰涼的屍體,神情麻木淒惶,這麽多年了,父皇一向偏愛謝憬淮,倚重太子,就算是隻顧吃喝玩樂的老三,也常常喚他入宮品酒,唯獨對自己……
他抬手合上母親的眼睛,看著她依舊帶著笑意的麵容,終於想通了。
父皇哪是不喜他,隻是將過錯也算到了他的頭上罷了,可為什麽蘇儀下毒毒害父皇,卻絲毫不曾連累謝憬淮?
為什麽,如此偏心?
在心底埋了許久的嫉妒和不甘,在一瞬間破土發芽,占據了他的整個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