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開張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的七夕終於來了。
白卿安盼了一季的花魁賽今總算可以見到了。
不過遇仙樓的花魁賽再熱鬧也得等夜裏花燈布滿街道樓閣時才會有該有的氣氛。
大白的,除了街上的行人會買一支雙頭蓮外,孩童們也都穿上了鮮豔的衣裳競相炫耀著,家家戶戶都忙著紮彩樓,做古板和水上浮,還有些專為乞巧節做的果食花瓜,有些商戶甚至還會在果食中放入一個果食將軍來增添意趣。
白卿安在鋪麵的案台上擺放著酒壇,新釀成的酒今日開壇,而白墮酒坊也選了今日重新開張。
前些日子已經習慣了來看病問診的人們,今日一大早來,卻沒見坐堂的白姑娘,隻看見那個青衣的白姑娘忙裏忙外的收拾著酒具。
李管家作為時時刻刻關注著白墮酒坊動靜的人,此時看著身後那些疑惑的臉,不由帶著些許驕傲自豪和一點點不耐的神情道:“這白墮酒坊就是賣酒的,今日重新開張罷了,你們還真把這當醫館了不成?”
“李管家,你不亮就來了吧。”隊伍後麵些有女饒聲音傳來,李管家佯裝惱怒的轉頭看去,卻發現隊伍裏不止一張熟臉。
“喲,朱嫂子來得也挺早啊,怎麽排到那麽後麵去了。”他一邊著一邊喜氣洋洋的挖苦著,仿佛隻有這樣才能不辜負他一大早就來守著的誠意。
“行了,你們也別吵了,今日重新開張,不知道又有什麽樣的規矩。”隊伍裏有人道,不過從話裏也聽得出這是個熟客。
白卿安又一次搬了一壇酒到案台上時,被眼前規矩有序的景象震驚了,而他們在她出現時都整齊的瞬間恢複了安靜,更是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在得月樓,那是人聲鼎沸的環境裏一句評價破空而出,如今這一條巷子安靜的有些不尋常倒讓她這個釀酒人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索性秦艽今日雖忙著準備乞巧的用具,到底也是放心不下讓白卿安一人麵對這樣的情況。
她在紮好的乞巧樓上放好磨喝樂、花瓜、筆硯、針線等物,回屋換下了幹活時穿的深色箭袖襦裙,重新換上了淺淡素雅的窄袖褙子,綰好發髻將膚色抹黑再蒙上麵紗後才來到前堂。
聽到她的腳步聲的白卿安帶著些許故作鎮定的輕鬆回頭看她,雖然她們已經討論了多日,方案已經翻來覆去的推敲了好幾版,但到要公布於眾時,白卿安卻有些慌了起來。
她一向隻管釀酒,何曾站於人前。
但今日,她看著從前隻能避在白芨院的美人,改了妝容蒙上麵紗,款款行來,端莊穩重大氣自然。
她站到她的身邊,看著門外排起一條長龍的人們放大了嗓門著,“今日白墮酒坊重新開張,多謝各位捧場,從前隻我一人經營,難免有疏漏之處,往後我和妹妹分工協作,藥酒同樣釀,病照樣瞧,至於這些美酒,”秦艽的手緩緩劃過那五個大壇子,目光柔和,“照往日規矩,每日擺一壇,提白墮酒坊酒壺即可。”
“那今日重新開張,兩位白姑娘不搞點法?”李管家站在最前,聞著酒壇裏隱隱散發出的一如當年開業時開的那壇酒的香氣,心裏癢癢的隻想趕緊喝一口。
以前他打回去一壺酒,老爺若是沒有喝酒的興致,那他也還能嚐到一口,可那日拿回去的藥酒,卻被老爺一人獨占著喝了個精光,他連一滴滋味都沒嚐著。
“當然,同開業那一樣,今日請諸位品鑒,一人一杯,一杯一味。”秦艽笑著道,拍了拍麵前的五個大壇子,“薔薇露、竹葉青、蜂蜜酒、桃花醉,還有大漠葡萄酒。”
“大漠葡萄酒?”人群中議論紛紛,但案台後的兩個姑娘卻都笑而不語。
鞭炮鳴,鑼鼓起,巷子口卻有人抬著一塊匾額係著紅花而來。
百年佳釀。
“……”白卿安喃喃出聲,她不認識抬匾的人,卻認得那個走在旁邊的嬤嬤——辛家老夫人身邊的嬤嬤。
“安安,你的名氣打出去了。”秦艽笑著湊近她道。
“怎麽當得?”白卿安卻皺著眉,一壇金橘酒和酒方就把她捧上這樣的高度,那日後若是摔下來豈不是會摔得極慘?
可沒等抬匾的人走近,在他們身後又響起了馬蹄聲以及呼喊聲。
“哎——公子你騎馬慢點,揚了我一臉灰。”
這個聲音……白卿安和秦艽都瞪大了眼,她們是告訴過薑驁離開業的時間但卻是約了晚飯一道慶祝,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了。
而騎馬穿過了塵埃靠近了酒坊的那人卻更是讓人驚訝。
早已隱匿在屋簷後的大江看著那人,愁眉苦臉的歎了口氣,“不是都被那幾位盯上了嗎?怎麽還上趕著湊熱鬧?”
趴在他身邊的湖淡淡瞥了他一眼,保持著沉默是金的態度。
就是因為已經被盯上了,才更要光明正大的湊熱鬧啊。
“……景公子。”白卿安咽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謝字,叫出了平時從未叫慣的稱呼。
“大師兄。”秦艽和白卿安相繼給這兩位爺問好,不過大師兄的稱呼一出,卻更讓百姓歡騰了。
世人皆知薑驁離是神醫白隱的徒弟,那能叫他一聲大師兄的豈不就是師妹了?
於是之前未曾信過白墮酒坊藥酒有效的人們,看著那兩個女子眼中都露出了難以描述的不可置信。
難怪會釀藥酒,神醫弟子那是懂藥理的人!
難怪會看病,神醫弟子那就是……仙醫!
難怪有薑家做靠山,這本就是一家人!
不過,這個景公子是誰?
百姓們的目光逐漸落在了那個一身玄衣的少年身上,他渾身上下沒有一樣飾物,玄衣又將整個人襯得不近人情,可他們偏偏還是在他身上看出了一種貴氣。
年紀,比薑公子還貴的貴氣。
“兩位姑娘,我家老夫人現在胃口越來越好了,這都要感謝二位姑娘。”
抬著匾額的隊伍終於走到了近前,嬤嬤一邊道謝一邊命人將匾額抬往前麵來,李管家和排在前麵的幾人向旁邊退了幾步才讓他們將匾額抬到白姑娘的麵前。
“嬤嬤,您看店實在寒酸,除了這寫陵名的匾有掛的地方,其他的實在難為,心意我們領了,隻是當不起這百年佳釀的名頭,還望嬤嬤見諒。”秦艽溫聲道,嬤嬤也抬頭環顧一圈,發現確實沒地方可掛了,苦著臉:“這,可讓我如何與主人家交代呢?”
“嬤嬤,匾額我們收下,若白墮酒坊真能做到百年佳釀,屆時再掛也不遲。”白卿安想了想便道,她雖在釀酒一事上有些自負,但也知道這人情麵子傷不得,而她的麵子和身份也不能被這人情所累,所以隻能拿出托辭。
反正是拖時間嘛,時間最經拖了,誰又知道日後如何?
“也好也好,隻要姑娘收了,老婆子就有交代了。”嬤嬤笑著頷首,又招了招手,讓抬匾額的人跟著秦艽將匾額抬到了屋內。
“恭喜二位姑娘開張大吉,那老婆子就先回去複命了。”嬤嬤拱手了吉祥話,便帶著人告辭了。
來時無聲,走時幹脆,倒真是好風度。
白卿安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險些忘了一旁還站著兩尊神。
“景公子,大師兄裏麵請。”她一回神連忙將人帶了進去,而秦艽此時也開始招呼著眾人嚐酒了。
“白姑娘,這一人隻能選一個味道,不好吧……”李管家憋著嘴道,胖乎乎的臉上隻有愁容遍布。
“李管家,這好些酒你又不是以前沒打過,你嚐那個沒喝過不就行了。”後麵有等得著急的聲音傳來。
“李管家,選哪個?”秦艽手裏拿起一個幹淨的酒提看著他笑問道。
“真是的,都不讓人家好好思考,我選這個大漠葡萄酒。”
隊伍有序的跟進著,不過因為大漠葡萄酒實在引人好奇,不多時便見磷。
“啊,沒了?”拿著杯眼巴巴的看著秦艽的那個人讓秦艽也有些不忍。
“諸位,大漠葡萄酒的原料采自鮮卑,故珍貴異常,白墮酒坊僅餘此一壇。”安置好兩尊神的白卿安掀開珠簾走過來解釋道,“不過,鮮卑可汗已命人將此酒大量釀製,想必不日就可入京。”
“不是你們釀的啊。”人群中傳來失望的聲音,卻沒人去關心這白姑娘同鮮卑可汗有什麽關係,他們不過是平頭百姓,能得自己想得的東西就已知足,至於那些大人物與他們無甚關聯。
“不是我親手釀的,但卻是我親手寫的方子,親自找的原料,親自教授的他們。”白卿安將聲音拔高,一字一句清晰的道。
“那,那入京以後在哪家賣?”還捧著杯子回味的李管家連忙上前問道,今日他可是值了,老爺都沒能嚐上一口的酒他整整喝了一杯!
“我家。”兩個白姑娘異口同聲的道。
那些排在後麵的沒喝到但又引發了無限遐想的大漠葡萄酒的人們抱著遺憾之情,無比豔羨之前嚐到滋味的那些人。
不過好在,沒喝過就隻能想象,所以並沒有那麽魂牽夢縈的感覺,等排到自己時喝下一杯傳中與普通酒樓完全不一樣的白墮酒坊的酒時,那些遺憾、不甘都拋之腦後了。
謝憬淮和薑驁離在後院一直坐到了下午,期間不包括薑驁離去翻了一遍她們現有的藥材,謝憬淮練了一套拳法,薑驁離煮了一壺藥茶喝了五六泡,謝憬淮吃上了大江買來的飯菜,兩人又不知從哪翻出來的棋盤棋子下起了圍棋等等事情,再等到白卿安和秦艽將沒嚐到酒的客饒情緒安撫好,又收拾幹淨前堂和後院時,日已西斜。
“我們去吃飯吧,餓死我了。”白卿安將下巴靠在秦艽肩頭,整個人像是沒有骨頭一樣的散站著。
於是夕陽下,四道身影被拉得長長的,隨意拐進了一家離酒坊不遠的飯店。